百色失败与新军合流(民国·黄绍竑)

民生   2024-09-01 08:01   越南  

编者按:
黄绍竑(1895年-1966年),字季宽,广西容县黎村镇珊萃村人,1925至1930时期的广西三巨头之一。历任第7军党代表,广西省主席,15军军长,湖北省,浙江省主席,内政部长等要职。广西大学创办人等。1949年参与和谈的主要人物。1966年因故自杀。本文摘自黄绍竑1948年写的《五十回忆》的第四篇,配图为编者添加。由于篇幅较长(8372字),建议读者收藏或转发后再仔细阅读。

百色失败与新军合流

◎黄绍竑

担任广西省主席时期的黄绍竑

黔军东窥百色 我们在百色易帜后,所有的部队,都集中城区附近,对于各方面的情形,多不很明瞭。在这年的六七月间,突然有贵州的队伍,由南龙、八渡、罗里、凌云,向百色开进,计三团,共约三四千人,由旅长胡瑛率领。据说是奉令入桂,讨伐陆谭者。但我们事前并未得到南宁方面的通知。其实当桂局溃乱之际,邻省军队欲乘机向桂省发展者,实不乏人。而且百色为滇黔烟土出口要地,极易引起军队之垂涎。讨伐陆谭,只是一种表面文章,借以对外标榜而已。当其到达时,陆谭已经下野,我们亦已易帜。虽无所借口,而彼我戒备,非常之严,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后因黔军两团长陆西川、刘莘园,皆为保定军官同学,彼此因学谊关系,感情日渐融洽。同时粤军苏廷有所部,同驻百色,互为排解。且陆谭旧部,纷纷向百色方面集中,双方同感威胁。乃将相并之意,化为相倚之势。黔军在百色,适值夏秋之间,病死半数,所余者亦皆病兵,已不能行军作战。乃奉令由水路乘船开柳州,转回贵州。在途复遭陆谭余部袭击,打死病死者甚多。闻到柳州时,仅余八百余人,亦云惨矣!

进剿陆谭残部 自南宁陷落,陆谭残部都向龙州及南宁以北之思恩府属退窜。有一部数百人,窜至东兰县,散兵无饷无食,劫掠自所难免。东兰属田南警备范围,我奉令率本营及新收许炳章一营,驰往剿办。当地人民因久受散兵之蹂躏,对于进剿部队,非常帮忙,夫役饮食,尽力供应,情绪之热烈,实为我带兵以来所仅见!我在中途坠马,受伤甚重,然仍扶伤进剿,盖不负人民之渴望也。在东兰附近经过数小时之激战,卒将散 军驱逐。因尚有其他方面散军,多向百色集中,复奉令回驻百色,以固根本。撤回时,人民恐慌万状,盖深恐以前欢迎热烈之程度,即为散军复来报复之借口。人民在无政府保障状态之下,其啼笑皆非的情形,真堪令人浩叹!

我们在百色的失败 我率队回驻百色以前,驻百色之粤军,已退回下游。而散军之聚集百色附近者,约五、六千人。有由南宁、思恩方面窜来者,有由龙州、靖西方面窜来者。因粤军正从两路进攻,使他们不能立足也。散军首领为刘日福、陆云桂、马玉成等,初到时,因彼此同属桂人,尚觉相安。但新旧之见极深,尤以我军易帜,为彼所最恨。而南宁方面,亦派代表前来接洽收编。彼等原无诚意,起初则虚与委蛇,后来散军愈集愈多,我军更形孤立,而且我新收各部,及临时补充的新兵,大多倾向旧军。刘日福见有机可乘,乃将我军包围缴械。当时我军数量,相差太远。加以内部军心不固,竟至不能抵抗而瓦解,这是我们带兵的最大之失败与耻辱!考其原因:第一、对彼我之力量,毫不顾及,既不能以力取胜,又不肯退避以保存实力。第二、一般心理不明瞭。陆谭虽下野,但多年历史感情关系,不但旧军怀念故主,憎恨粤军。即我们自己的部队,在平日既不能作公开之反对,改编后,亦未有新的认识。一旦形势转变,自难把握得住。第三、刘日福以旧军宿将,欲强其在新进之下,收编就范,实系妄想。有此三大错误,因而招致失败受辱,亦可谓咎有应得,非偶然也。

▲1930年的百色

广西自治军之产生 刘、陆等既将我军缴械,并将南宁代表驱逐,自称为“广西自治军”。由各散军首领公推刘日福为自治军总司令,组织总司令部,进兵平马(恩隆)。与思恩方面林俊廷、陆福祥、陆云高、蒙仁潜等相呼应,势力颇为浩大。

桂军虽屡次战败,除了刘震寰所部及我们所部接受新政府编制之外,其余皆散处各地,数量并未减少。复因粤军在桂,纪律极坏,烧杀极惨,致使人民愤恨。广西民枪极多,一经团结,立可起事。广西自治军之名义与组织,亦遂应时产生。所资以号召者,即为反对客军入境,共图自卫自治。当时发展非常迅速,数月之内,遍及全省。粤军无法收拾,被迫撤退广西。在这种混乱局面之下,复经过数年之久。

自治军的敌对目标 所谓自治军者,虽以自卫自治相号召,实际不过地方强烈仇恨意识的表现,并无真正自治主张与计划。他们第一个敌对目标为客军,粤军、滇军、黔军等,皆无妥协余地。其次则为受革命政府任命之人物及改编之队伍。马省长君武为当时一省人望,亦几遭不测。余如刘震寰、马晓军等及其所部,皆为彼等欲得而甘心者。其他如唐绍慧(伯山)、谭元翰(伯章)、甘尚贤、甘振贤、黄彤阶、何其多、梁培、谭葆谟等,皆与陆谭有乡土的私谊,与多年部属的关系,因陆谭已溃,不忍地方糜烂,与新政府接近,而有意收拾改革者,竟皆为谭浩清等所杀。彼等对这班人统名曰:“反骨仔”(即反叛的分子),得之即行杀戮。我与白健生亦曾为彼等所获,竟能脱险,真是万分侥幸的事!

我们脱险与会师百色 我军除大部驻在百色城之外,尚有工兵营及第二营(据广西区政协冯璜委员回忆为第三营。)之一连,分驻百色通贵州的各路。当城中部队被缴械时,白健生、夏煦苍、陈杰夫皆先后脱险,奔聚于工兵营韦云淞驻所,并率残部移向黔南之坂坝(据《广西文史资料选辑》第29辑第42页载,应是“玻脚”而非“坂坝”。)镇暂避其锋,刘日福亦派队至西旧州一带追堵。我为自治军所获,监视极严。陆云桂本有将我枪毙的意思,后来想尽种种方法,始得只身逃往离百色百余里的黄兰乡下。身边仅有士兵二人,木壳枪一枝。此时黄兰上下皆有自治军把守,不能再进与白、夏等会合。就在黄兰附近纠合凌云、西林绅士岑学三、黄炳暄等,将民团编为队伍,不久即集合了二三百人。事为自治军所闻,乃派人四出缉拿,我夜行昼伏,艰苦备尝,幸末再为所获。同时西隆方面,发现自治军与白、夏所领部队作战,亦幸将其击退。白健生因夜里巡查步哨失足堕岩,竟将胯骨跌断,不良于行。这时粤军因刘日福自治军麇集百色,并进驻平马与林俊廷等部相呼应,乃派熊略为总指挥,率兵向平马、百色进攻。并令马司令晓军随往,率领我军,会师百色。我军奉令向凌云县附近集中,计旧有与新收,不过八九百人。乃分为两个统领,每人领三营。我为第一统领,辖冯春霖、黄炳煊、岑润博三营。白健生为第二统领,辖夏威、陆炎、韦云淞三营。我们以新军的典型,一变而为民军的作风,至今回想,觉得多少有点滑稽。

当我军在凌云集合时,适唐继尧率兵回云南,驱逐顾品珍,亦路过凌云。我军派代表和他连络,因得知其概况。原来顾品珍倒唐后,唐部将领郑成勋率部由川经贵 而入柳州,沿 途集合流散,为数尚属不少。唐氏到柳州后,即誓师回滇。由柳州经庆远、都安、东兰、凤山等县,而至凌云,人数号称数万,但至多亦不过万余人。除一部尚称精练,枪械亦较为整齐外,其余多为附近纠合之众,武器亦甚窳劣。然而入滇后,卒将顾氏驱逐,其中原因甚多,颇难尽述。

由百色退至南宁 我军开抵百色时,刘日福自治军已为熊部击溃,分向各边地逃窜。我军进驻百色城,并另委莫某为田南警备司令。马晓军亦奉委为第五路司令,调驻平马。我军到 平马后,白健生因足伤,乘船赴邕,转广州医治,途中为自治军所获,几遭不测。所部皆为我一人统率。在平马驻扎不久,粤军复全部撤回南宁,左江( 据广西区政协冯璜委员回忆应是“右江”。)方面,交由马司令与莫司令负责。莫司令全无基本队伍,所收部队,时在动荡之中。马司令所部我军,亦甚残缺。所以粤军退后,各处自治军,复纷纷起来,希图重占百色、平马两地。其一部且迫近平马北面的七里圩。我率冯春霖营将其击退,但上至百色,下至南宁的道路,皆被他们断绝,粮饷无着,形势非常危急。当时曾有人建议马司令改换自治军旗帜,反击莫司令,而占领百色,既可见谅于旧军,复可得一饷源充足的地盘,为我所反对而未实现。这时全省各地自治军风起云涌,普及全面,粤军仅能在一点驻守,各方交通,全被梗阻,应付非常困难。复以陈炯明阻挠北伐不遂,称兵背叛。粤军内部问题发生,势不能不全部撤退。(此时马省长亦早乘船回粤,中途为自治军伏击,死其爱妾,他本人亦仅以身免。)南宁方面,仅留刘总司令震寰所部驻守。兵力单薄,乃调我军及龙州方面之黄明堂所部回邕。我军自平马沿江东下,经果化、果德、隆安,沿途为自治军拦截,非作战不能通过。到达隆安县时,自治军据城阻塞,士兵积数日之怨愤,于攻入县城时,大肆劫掠,我未能即予制止,实为当时唯一憾事,亦为我此后决心整饬军纪之主因。隆安县以下,一日须经二三次战斗,始能到达目的地。我军一方面须掩护船上之行李眷属,一方面又要作战,行程甚缓。退至三江口时(左右二江会合处,离南宁六十里),两岸皆有敌人,又无船只可渡,而后面自治军仍紧追不舍。真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情形危险已极。我乃下令全部反攻,将追兵击退。然后退集两江间的狭小正面,扼险防守,等待行李船只的到来。入夜后,抽选精干官兵,由我亲自率领,乘行李船只,秘密渡过右江左岸,将士兵一字排开,齐上刺刀并禁止开枪,向敌人所占之山岭进扑。自治军本乌合之众,警戒毫无,当我军到达时,彼辈尚在梦中。除擒获击毙者外,余皆乘夜潜逃。我军乃确实占领该山,掩护其余各部渡江,渡完天方黎明。

我军既渡过右江,即向南宁进发,沿途尚有小接触。到达西乡塘附近,(距南宁西南十里)停止候命。马司令同我入城,谒刘总司令震寰请示。这时自治军林俊廷、陆福祥、陆云高、蒙仁潜等,自武鸣方面进攻南宁,刘部节节败退。敌军先头已抵三塘,城内可以听到枪声,各方面皆开始准备撤退,秩序非常混乱。我们此来未得要领,并见大势已去,急急归队,下令征集船只,由西乡塘渡过邕江南岸。那时随队的高级官长只有我同韦云淞、冯春霖、陆华甫四人,其余皆因事因病,不能相随。这是我由百色退至南宁的经过,时民国十一年三四月间事也。

我军放弃南宁与冯营长阵亡 我军退过邕江南岸后,刘总司令所部及黄明堂、李荫轩所部,亦同时撤退,南宁遂重为自治军占领。次日,我军本拟同刘部向钦州、廉州前进,但行至绵羊、吴村圩以后,我见队伍混乱,纪律毫无,人民逃避。而且饷项全无,沿途伙食,亦成问题。乃决心转而东行,经那马圩、那楼圩、太平圩、陆屋圩而至灵山县城暂住,稍为整顿休息。可是行至那马圩时,自治军之追兵已到,前面为水所阻,适雨后山洪爆发,涉渡甚为困难。乃令冯营长春霖率其所部,拒止敌人,掩护渡河。全部将次完毕,冯营长于最后渡过时,为敌狙击,覆舟阵亡!

冯营长为广西横县人,毕业于广西陆军速成学堂。旋至桂军唐伯山部下,充当下级官,以骁勇善战闻。桂军溃败后,辗转退至右江一带。因不欲与旧军合流,率部投我为营长。相从患难流离之际,不以挫折而稍变其志。自平马回邕,沿途作战,多赖其力。中途成仁,至堪悼敬。而我军卒赖以脱险,其功尤不可没也。他的干部如刘剑奇等,后来对于统一广西,亦各有建树。

我军经粤境赴玉林途中 我军渡过那水(据广西区政协冯璜委员回忆应是“浮马江”。)后进入粤境,自治军亦不再越境追击。是夜宿于粤边之那楼圩。虽去敌军之威胁,又增饷食之忧思。盖孤军退入异省,既无负责之长官,亦无从依赖政府设法筹措,其穷迫之情形,与新败的凄楚,大有石达开所谓“万众栖山似病猿”之感。实非我今日笔墨所能形容也!我乃不顾一切,仍向灵山前进。每日到宿营地时,必整肃军容,申明纪律,并严为戒备,使人民不恐怖,不逃避,然后派代表向商会或士绅说明原因,请其资助。要求数目不多,仅以官兵两日所需伙食为限,一次乞作两日食。军队食用有着,纪律甚佳,人民负担不重,故乐于相助。计自南宁退出,直至玉林为止,军行数百里,历时一月以上,皆用此种方法来维持。途次陆屋圩,我派陈杰夫去钦州见刘总司令,请示以后行动,及补助饷项。据告,彼部即开梧州,希望我部亦同行。至于饷项,则谓自顾不暇,爱莫能助。我见彼既不肯切实负责,只好自己打算。我对于回梧州,甚有决心,因离我家乡很近,多少可以想点办法。不过我决定单独行动,以防彼吞并我的部队。我们许多同志,五六年心血之积聚,数千里颠沛流离,仅剩下这一点的基本,我不能不尽力负责保持也。

队伍到了灵山县,在那里休息整顿了半个月。然后经由北塞圩、武利圩、张黄圩、公馆圩、白沙圩、山口圩、青坪圩而到江城(据《广西文史资料选辑》第29辑第45页,应是“廉江城”。)。本拟再经高州、信宜县城,而折入桂境边界之黎村圩,这是我的家乡。再沿桂边经岑溪而达梧州。到廉江城附近,忽然碰见四兄天择。我觉得非常诧异,不知他无缘无故到廉江来干什么,当众又不好问他。到了晚上,他才悄悄对我说,是受了李德邻的委托,来这里等候我。他在李处不负任何职务名义,(此后一直到现在都未受过政府任何职务和名义)为了朋友之谊,和手足之情,特地秘密来此等我。又因不能确实知道我行程的缘故,已在这里等了好多日子。他又告诉我玉林方面的情形,与那些朋友盼望我回去的好意,使我非常的感动。我于是召集我重要干部会议,将情形告诉他们,都一致赞成。议决之后,秘而不宣,次日,仍不动声色的向信宜方面前进。那晚在石角圩宿营,第二日,我忽又下令向广西博白县的车田圩前进。变更路线的原因,不能不向部队扯一个谎说:“粤军对我不怀好意,要缴我们的械。”的确,我到廉江城时,驻军不许我进城,只准我们驻在城外,而且戒备很严。自然这是对付溃败下来的军队应有的办法。经我说明要到广西境内暂避的理由,他们也很相信。于是在很紧张情形之下,渡过了正在涨大水之石角河。不久,就到了广西境。是晚,宿营于车田圩,那里附近人民多是姓黄的,就是我始祖释养公同胞兄弟的后人。四兄与族中叔伯兄弟都认识,他将我到来的经过,告诉他们。他们极表欢迎,予我种种的帮助。并且陪了我去祭祠堂,拜祖坟。在离乱飘泊之中,不期而然的到了祖宗庐墓所在的老家,使我格外增加了游子天涯之感!

我接受了李德邻的委任 李德邻继续派夏煦苍送伙食来接济,并且委我为第三支队司令。此事除了几个重要干部知道大概之外,其余尚未清楚其中内幕。至是我不能向大众公开宣布。内中有与我部同时退出南宁的陆统领清,是广东钦州人,亦革命老同志。我们在粤境回桂途中,得其助力不少。我事前既不能将实情告知,此时他自然有些不满,说我骗卖他。我在当时情势之下,为防万一起见,不能不将该部百余人缴械。又有冯营一个班长,带兵数人,自由行动去了。我派人追去劝他,他说:“如果要在广西当自治军,就不必退出南宁,行乞到这里了。”这事,我至今犹耿耿不忘。因为他们的见解,是有相当理由的啊!

李德邻为我陆军小学同学,由陆军速成学堂毕业后,一向在林隐青部下工作,以勇敢善战闻,身受两伤。于民国八年,已经升当营长。原来在旧军里面,非有特别的关系,就须有超越代价的功劳,才可以得到营长的地位。所以他在我们一班同学中,也算是一个特殊的人物了。民九桂军由粤回桂,又升为帮统。想系报酬他历次的战功,以及在禄步圩之战,击退粤军,掩护许多友军安全通过的缘故。民国十年,桂局瓦解,彼率残部回驻玉林。粤军委他为粤桂边防第三路司令,已经接受委令,后来粤军知道他部内有山炮两门,视为至宝,一定要他缴出。他知道粤军对他并不信任,一味敷衍拖延。同时请马君武省长维持。及至粤军退出广西,他也与自治军联络,并被举为自治军第二路总司令。后来因见自治军各将领争权夺利,全无政治头脑,复与脱离关系。所以,那时既不是自治军名义,亦不是服从粤军,而只是一个地方性的司令。所部分两个支队:第一支队李石愚,辖二个统领,第一统领为俞作柏,辖两营,李明瑞、林竹舫。第二统领钟祖培,辖两营,刘志忠一营、自兼一营。第二支队系何武,第一统领为伍展空,辖尹承纲一营,自兼一营。第二统领为陆超,亦辖二营。及我回去,遂编为第三支队,不设统领,直辖三营。第一营夏煦苍,第二营陆华甫,第三营韦云淞。这是民国十一年六、七月间的事。后来德邻统率的部队,又改编为独立第五旅。三个支队改为三个团,我是第三团。这是番号的由来,连我也弄不清楚。

六年艰苦的收获 计自民国六年陆军模范营成立,我厕身军旅,随军征伐,北至长沙,西至滇黔,南尽海隅。地经数省,跋涉数千里,在六年的时间当中,历观军政局势之转变,亲尝种种艰难困苦,牺牲不少忠勇同志,所收获者,则为残破不全之部队与官兵之宝贵经验耳!由各处陆军干部学校毕业之广西学生,在陆谭时代,因遭旧军嫉视,极难发展。全省部队中陆军学生稍为集中,而能直接带兵,略有实力者,只有模范营,及林隐青所部之一部。民十桂局崩溃,虽经困败,尚能掌握一部分实力。更能于流离颠沛之中,合而为一。正似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虑患也深!殆造物者将以统一广西之大任降于其身,故折磨之,困惫之,使其有动于心,能忍其性,以完成其伟大之使命,非偶然之故也。

驻防容县 我部自陆川改编后,即开至容县(据《广西文史资料选辑》第29辑第46页,还应有“岑溪县”。)驻防。容县为我的家乡,我一到来,地方父老首以剿匪为请。盖本县自民九以后,股匪蜂起,县城东北,很多乡镇,为股匪所占据。劫掠财物,坐收行水(土匪设卡收税谓之行水),到处皆是。我无论在公的方面,私的方面,都义不容辞。首先对于力量最大之吴亚龙一股,我亲率韦云淞营,将其围困谷底孤立之家屋内。照我在左江剿匪之经验,自可一网全擒。但该匪沉着异常,歌唱自若,当我军接近其屋时,始开枪还击,伤亡官兵颇多,无法攻破,及取久困办法,使其坐毙,但在夜间,仍被突围逃窜。经此役后,始知以前在左江剿匪的方法与经验多不适合于容县。盖各乡富户从前多筑碉楼以自卫,民十以后,私人之防卫力量,多为土匪所击破,土匪反得占领此等碉楼,与我军顽抗。我仅凭步枪火力,实无法击破。后虽用土炮轰击,命中亦属不易。此时军队中尚未有手榴弹,我用毛竹筒在两节中间,实以火药,插入一条很长的药引,燃着后,投入匪屋,不久,轰然作响,尚有相当威力。这是我因为剿匪而对于武器研究之开始。但这种毛竹弹,对于坚固的高楼大屋,极少作用。相持甚久,仍不能攻破,后来调来军中仅有的两门山炮去轰击,始将其击溃。但所得效果,仅是将容县部分,驱逐出境,而岑溪、苍梧之匪,以后还费了很大的力量与很长的时间,才得肃清。我们各部自经多次战斗,枪枝损失,子弹消耗甚多,补充至成问题。当时在容县、玉林各处都有单响步枪制造厂,所出的单响步枪,都是用极简单的土法制成,子弹系用旧壳翻造,火药起初用黑土药,后来由广东方面运入一种白色的硝化棉来充用,弹头由铅质或铜质,只要似一枝枪,似一颗子弹,能够打得响,就视为至宝。至于他的效能与其安全的程度,都不计及了!这种困难情形与这种幼稚的方法,都是后来我们自已设厂制造枪弹的动机。

中立的玉林集团 当我回到玉林之后,除了梧州仍为粤军驻守,其余都是自治军的旗帜。表面上是林俊廷当自治军总司令:其实仅仅名目相同,内容都各自为政,各不相下。大家争夺着割据地方,鱼肉善良,对于广西之政治、军事,并无全盘的打算。尤其是沈鸿英所部,分布桂林、平乐一带,已公然反对陆谭之系统,而欲自露头角。他对于桂方自认桂人,对粤又自认粤人,此种骑墙作风,无非想同时取得粤、桂地方主义者的拥护。同样也派代表到吴佩孚处,希望得到北洋政府的援助。玉林方面这时介于自治军与粤军之间,无形中成为保境安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中立者。故对两方面都敷衍,两方都派人来联络,大有举足轻重之势。我记得陈炯明派某君代表持函到玉林,希望我们出兵打滇军,并答应在梧州给我们十万发子弹,并不谈名义和隶属问题,只是利用广西反对客军的心理,帮他牵制滇军。我方则以得到子弹为目的,也不管他什么作用和企图。于是派陆统领超带兵出岑溪去接护子弹,不意空跑一趟,毫无所获,真是失望极了。

滇军是杨希闵、杨如轩、杨池生、范石生、蒋光亮五部合成,由杨希闵统率。当时称为三杨范蒋,人数约有两万左右。于民国十一年的秋天,由贵州方面,转入柳州。他们入桂的原因,大约是唐继尧回云南后,被迫而出走的。到柳州后,奉孙大元帅之命,入粤讨伐陈炯明。经过桂境时,广西自治军不明真相,以为又是客军侵略,一路皆有无组织之战斗。即玉林方面亦派俞作柏参加,后来交涉明白,始行停止。滇军力量颇强,自非自治军所能击败,但沿途作战,亦不免饱尝痛苦矣!

我在玉林方面的时间,约为八九个月。在这个团体里的人,都希望做好,不要钱,不怕死,有血性,富进取,是他们的长处。至于政治、军事方面,除了努力剿匪,使人民得以安居,财政公开,使部曲苦乐平均之外,其余一切,或限于时间,或困于环境,并没有多大成绩可言。但仅仅这一点,也就树立了以后成功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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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编辑:阿素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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