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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七军高级将领的回忆：一次奇特的战斗经历
编者：独隐龙 配图：阿波
内文为该将领（Gong Chu）回忆录《我与红军》节选，回忆录写于1954年1月，该将领曾任红七军参谋长、军长。后脱逃。标题为编者所加。原标题：一次礼貌的追击。1930年6月下旬，红七军（缺二十一师）以进攻古州（榕江）为目的，途经河池、思恩，到达宜北。在宜北准备了三天的粮食后，经由色寨进入贵州省境。从色寨出发到古州，还需三天的路程，全程都在群山环绕的瑶族居住区行进。第一天宿营的瑶族村庄，由于瑶族人全部逃入深山，找不到瑶族人购买蔬菜，只好下令部队，可以在民宅和茶田里采摘青菜，并允许每个团杀一头猪作为两餐的饭菜。但必须以团为单位，负责将菜价加倍的银元留置在菜地及民房内，以免引起瑶族人的反感，同时维持我们铁的军纪。然而，我们杀猪的消息很快在瑶族地区传开，但我们留下银元的事情，瑶族人却还不知道。第二天行军到达一个有百户人家的瑶族村庄时，即被瑶族人封锁了道路和村外的栅门。他们集结了数百名瑶族人，携带鸟枪剑戟，堆积大石，阻止我们通过。而那个瑶族村庄是建在大山中部的一条横排上，只有一条坡度很陡的羊肠小道可行，进攻非常困难。这种抵抗不仅体现了瑶族村民对自己家园的守护，也反映了他们对外来者的警惕和防范。展现了当时瑶族村庄的封闭和防御状态。我接到前头部队的报告后，立即命令部队集结停止前进。然后我和李明瑞前往视察形势，认定瑶族人是出于自卫性质，可以通过谈判解决。于是我独自冒险走近第一道栅门，请瑶族人派人前来协商。过了十多分钟，一位四十多岁的农民来到，他自称是这个瑶族地区的代表，但实际上是汉人。告诉他：我们是经过瑶族地区前往古州的军队，纪律严明，绝不侵犯民间的一草一木。买东西都会给钱，公平交易，不会强买强卖；昨晚杀了他们的猪和摘了他们的蔬菜，都留下了银元作为补偿；请转告他们不要害怕。今天因为被延误了时间，除了一个师继续前进外，总指挥部和一个师将在此地宿营，请他们不要误会。那个代表去了约二十分钟，便有瑶民下来开闸门，让我们进入村庄。时间已是下午，烈日西斜，照射着村外。瑶民站在树荫之下的奇异打扮，使人另有一种感觉！他们数百人，男女老幼，都带着好奇的眼光，看着我们第二十师一营队的通过。他们有生以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军队，等全师通过了，随后又有总指挥部、军部直属队、十九师跟着来了。瑶民见我们二十师的官兵，没有一个进入乡村，而是一个跟一个地跟着前进，也就相信了我所说的话了。同时昨晚宿营留下银元的消息，他们已经知道。那位瑶民代表就带着一位五十多岁的瑶人来见我。原来这个瑶人便是附近二百里地区的酋长（我只好称他为酋长），他派了五个瑶人带我们各单位的设营人员进入村庄内，分配营房。我见瑶民中，男的束发，女的袒胸（她们的服装如和尚衣，上胸外露）；短衣短裙。壮年男女的腰间，均佩有尺多长的古剑，宛似唐汉以前的古人。在我所见过的瑶人中从未见过如此古老装束的。由于语言不通，虽不无隔阂之感；但那些瑶人的热情洋溢，使我并不感到陌生。等到负责设营的副官出来通知我，设营就绪，我便随同他们进入村内。见瑶人屋宇，全是板木建筑，上盖杉皮，一座一座的不相连接；有楼有地，楼上住人，楼下住牛，每屋仅有一扇门，并开有两个不足一尺直径的圆形窗；门的上面挂着牛角，屋内是一个大厅，中间筑有一个小小的土灶，灶旁有一张四方木桌，几张木凳。没有卧室床帐设备，晚上围绕在灶的旁边，席地而睡。他们的生活，真是艰苦到极点。等到布置好了营地后，我便去访问那位瑶人酋长。因为要尊重他的缘故，所以他的家里没有驻军。他的房子很大；一连有五间，中间的楼上和楼下的左右房屋，是饲养牲畜及放置农具。楼上的左右房间，是卧室及储藏室，堆满了油盐糖酒及杂粮等物（他们的稻谷是连稻草一束一束地挂在村外的竹架上），猎具挂满墙上。大厅的中间墙上，挂着两对牛角；厅内的两旁有两张四方木桌，围摆着近十张的木凳；中间有一大土灶。这座房子的上下两厅可容两百人的集会。当我到达时，他一家三男五女，围坐在灶旁；酋长见我来了，立即站起，作有礼貌地欢迎我，笑着拉了一条凳子请我坐下，女人们也不回避，跟大家坐在一起谈天。两位青年是他的儿子，约二十余岁上下；五个年轻的妇女，虽然穿着瑶人的古老服装，但她们的脸蛋儿、身体健壮形体、和雪白的肌肤，却是另有一种美丽风韵（据说两个是酋长的妻妾，两个是媳妇，一个是女儿）。酋长因不大懂得我的话，马上叫他的儿子去请那位汉人来。（他是专替酋长完粮纳税及传话兼教瑶民读书的。）从谈话中知道瑶人是信奉兽神的，他们的契约，还存下结草为凭的草结，和象形时代的古文字。许多年前，瑶汉民族间的仇恨很深，常发生严重的械斗；汉人称之为“发瑶疯”。近十年来，瑶王迁居于汉人居住的城市内，这种械斗才没有发生。但在瑶民心目中，汉人都是很坏的，那些专做瑶民生意的小贩，常以廉价买来的蓝布旧衣，要换取瑶民很多的谷物。获利数倍，卖给他们的盐，还渗入白沙。官府派来收税的人员，又是作威作福，勒索压榨瑶民的钱财，无所不至，这些，都是最令瑶民痛恨的事。我听了这些话，便告诉他：我们是主张各民族一律平等。将来中国革命成功时，欢迎瑶民到大洞去居住，与汉人同等待遇。分田、教育，还有被选为政府官吏的权利。各弱小民族，一律平等。所有的军阀、贪官污吏、恶霸、奸商，全要打倒！他听了我的话，非常兴奋！立即宰牛杀猪，准备欢宴我们。那三个年轻妇女听完我说的话，向酋长说了几句话，酋长点了点头，她们便跑进房去，背了鸟枪和兽皮袋，带了两条狗出门去了。那时天尚未黑，但已接近黄昏，我问她们到哪里去？那汉人说：她们说你是个汉人中最好的人，要去打野兽送给你呢！我表示谢意后，便告辞出来。临行时酋长约我今晚和几位长官到他家里饮酒。我只好答应晚上必到。回到营房不到一小时，正和李明瑞、张云逸谈天之际，那三位妇女便送来了一头野猪和两只雉鸡。我们送了她们每人两块银元，她们欢天喜地地回去。那天晚上九时，酋长派那位汉人来请我们去饮酒，我和李明瑞同去。 ![]()
北伐骁将李明瑞，曾是桂系“钢七军”的杰出将领，亦是百色起义中“红七军”的英勇指挥官
张云逸，智勇双全的开国将帅，戎马一生，功勋卓著，以卓越军事才能和深厚革命情怀，书写传奇人生。
到酋长家里时，楼上楼下摆着大锅的猪肉牛肉，大坛的烧酒，聚集着男女近百人。楼上厅的中间灶边，放着三个高约一尺六寸的大铜鼓；据酋长说这是他的家传之宝，是汉末孔明征南蛮时遗留下来的战鼓（或系宋时狄青南征时遗下的东西）。请我们坐在鼓上！这是表示最尊敬之意。大家围着喝酒食肉，直至深夜二时才散！瑶民的盛意隆情，至今还不能忘怀！第二天我们出发时，通知酋长，请他派壮丁来古州，他答应明天派来。我们于六月下旬，进抵古州城郊。这时适值贵州省府主席王家烈，由贵阳出巡至古州城内有步兵两团，炮兵一营，固守顽抗。我军以十九师及附属炮兵营攻城，工兵连架设都江浮桥，限当日正午完成，二十师为总预备队，安置于都江南岸，李总指挥及张军长在南岸指挥。古州城墙，约有二十尺厚，四十尺高，极为坚固，我军于八时占领了西门外高地，可俯视城内，当即以炮兵管占领该高地向地下炮击，五十五团攻西北门，五十六团围攻东南门，并搜集木板、竹梯爬城，战斗极为激烈，午后一时，接到李总指挥命令，以坚城难下，着我撤退。我以本军子弹消耗殆尽，若不攻下古州，无法补充，我无论如何，必在黄昏之前，攻下古州，请予核准覆之。是时，我心急如焚，乃即集中全师迫击炮十二门，加入野战炮兵阵地，向城内密集轰击，掩护步兵爬城，下午三时，开始总攻，五十五团第二营代营长陈X（代王震），率领该营及师部特务连，首先从西门登城，接着五十五团何团长亦登城，向城内攻击前进，五十六团亦攻破南门，向城内攻击，王家烈以大势已去，即率步炮兵开东门突围而逃，我总预备队五十七团立即跟踪进击，至十里左右之溪边将敌军全部包围歼灭，王家烈由其卫士背负泅水而遁。是役俘获步枪五百余枝，重机枪二挺，七五山炮二门，无线电台一座，步枪子弹，足资补充，并俘虏七百余人。敌军两个团除逃出少数外，全部覆灭，古城街道上，遍地有伤亡官兵，我军伤亡亦有二百余人。占领古州的那天晚上，来了很多瑶民，我们派员预备住所，好好地招待他们住宿和吃饭；并在古州城内搜购了很多盐糖布匹，径给瑶民担回家去。还告诉他们，如愿意参加军队工作的，随时可来入伍。于是他们都很高兴地挑着东西回去。以后参加红七军的有三十多人；均能刻苦耐劳，勇敢善战。尤其是上高山如履平地，步行快速，非汉人所能及。后来还有几个在红七军干得很出色，做连营长。在古州住了五天，正准备扩大占领区，突接韦拔群自右江来信（当时红军中还没有无线电器材设备来沟通部队间的联络）说：“百色已被右江民团司令岑建英攻陷，我师退守东兰。”这个形势的突变，使我们非常焦急。因右江是红军的主要根据地，百色失陷，整个右江将无法保存。于是我们又回师右江，准备收复失地。韦拔群(1894年-1932年10月19日)，广西东兰人，壮族，曾用名韦秉吉、韦秉乾、韦萃 。1926年冬加入中国共产党 。壮族人民的优秀儿子、卓越的农民运动领导人 、百色起义领导人之一、中国工农红军高级将领 ，中国工农红军第七军和广西右江革命根据地领导者之一 。1932年10月19日凌晨，韦拔群被叛徒杀害于广西东兰赏茶洞，时年38岁 。
行前，贵州省政府主席王家烈送来一封信，要求李明瑞归还电台与山炮，以免伤害双方感情。信中并提及，追击部队将不会主动向红军发起攻击。当时红军自身拥有一个炮兵营，但炮弹储备并不充足，补充更感困难。至于无线电人才，红军中更是缺乏。俘虏过来的电台技术人员，都是穿着长衫的文弱书生，他们对革命毫无认识，很难被改造过来。这时王家烈所派的四个步兵团，每天都跟在红军后面，但不敢接近；他们在五里或十里外的地方宿营，虽然他们不敢与红军主力作战，但终究对红军的士气有一定影响。于是，在到达幅祿墟的时候，红军便将缴获的电台及两门山炮抛入榕江河中，并将无线电人员全部释放，随后继续取道天河、怀远，回师广西东兰。王家烈的部队将电台及山炮捞回后，便不再尾随红军了。他这种“有礼貌的追击”在战场上真是不可多见的奇迹！作者评：此役红军能攻陷坚城，是指挥官之坚定决心和将士英勇奋战的结果。在战术上，炮兵能够充分发挥威力，步兵适时投入冲锋，正是步炮协同作战，克敌制胜的典范。红七军高度重视民族团结，这一理念在之前的叙述中已有所体现。不仅成功争取到了苗族、瑶族、侗族、壮族等民族的携手合作，彻底摒弃了民族歧视的旧观念，而且在红七军的队伍中，还活跃着众多来自不同民族的官兵。我们当时为了争取各民族的团结合作，曾在平马镇举行过各民族联欢大会，除汉、苗、瑶、侗、壮五个民族之外，尚有回、黎、安南等民族参与，参加会议各民族的男男女女都盛装大会，情形异常热闹融洽。我们的政工人员，对少数民族的招待是特别周全，他们得到了从来未有的尊崇。有位苗族的代表说：我们苗人没有想到汉人会这样热情的看顾我们，此前我们不仅不能见到汉人的大官儿，或和汉人官吏一起吃饭饮酒，就是乡长都难得见呢。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竟流下了眼泪，可以想见他们内心的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