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苏春仙
苏春仙,山西汾阳人,中学一级语文教师。平生好读书,不求甚解;爱写作,罕见佳品;乐交友,知己二三。钟情于家乡的山水、人文、民俗,却未曾做深入的游学、研究。生性散淡豁达却也重情重义,最喜于岁月的河流中浅浅地涉足,静静地品味,慢慢地游走……
8月25日,应原敖坡职中老同事之邀,我们一行14人,顶着阴霾的天气,驱车回到敖坡村,祭拜了启洪坡革命先烈,拜访了住村老同事,重温了那段年轻、短暂而有故事的旧时光。
忠厚痴情的张师傅
从陵园走下来,驻足敖坡职中旧址前,放眼望去,旧时的教学楼早已夷为平地,院子里生了些杂草,脑海里浮现出一系列影像:有同事、有学生、有校工,其中校工张师傅留给我的记忆颇深。
张师傅四十开外,中等身材,衣着简朴,偏瘦,肤色暗沉,额头有几条深的纹路。平时言语不多,嗜酒,酒后面部便泛起褐红色光泽,话语也便多了起来。张师傅单身,为人和善热心、忠厚实诚。视校如家,学校里的杂活干得利利索索,对我们几个城里来的小青年也格外照护,帮我们的宿舍钉个钉堵个眼儿的,从不在话下。到了节假日,如我们不回家,便带我们到后山里采摘沙棘果,有时也会自掏腰包备一桌酒菜款待我们。少不更事的我们,毫不客气消费着他的热情与诚意。
熟络之后,了解到张师傅的境遇。早年,他是村里的精干小伙子,与插队到敖坡村的一位城里姑娘情投意合,相恋甚欢。不久姑娘回城,家人棒打鸳鸯,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至此,张师傅永世不娶,自宫为戒。可惜了这个忠厚又痴情的好儿男!
再后来,我们几个陆续回城,十数年难得一见。一次偶然的机会,巧遇已定居城里的张建忠,聊不完的话题叙不完的旧。说到张师傅,据说是患了恶病,商量着约了大伙回敖坡走走,拜访拜访老同事,看望看望张师傅。奈何当时我们正值壮年,在学校个个挑大梁,在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也是顶梁柱,竟然一时未能成行。隔年又遇建忠,问询起来,方知张师傅早已谢世。我的心里泛起一阵阵遗憾与悲凉:也许,在最后的日子里,有村委领导与邻里乡亲的关心与帮衬,张师傅的物质生活不甚清贫,但他的精神世界一定是薄凉而孤寂的。仁厚而黑暗的地母啊,愿在您的怀里,永安他的魂灵!
一盘指点迷津的热炕
返程路过下池家庄村时,眼前是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我极目搜寻一株伟岸的白杨树,却检索到一串与它相关的记忆。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一个周六下午,大雪天。我与室友王岩红稍做打整,各自推起笨重的老式加重自行车,披着纷飞的雪花,踩着厚厚的积雪,踏上回城的路,心里还不停盘算着下周需要带的粮草。
行至下池家庄一带,只见梁梁洼洼处,苍苍茫茫,起起伏伏,岂能是白绒毯可比拟。自幼生长在城里的两个二十刚出头的女孩子,被眼前的雪景惊呆了,所有咏雪颂雪的诗词歌赋历历浮现于脑海,轻轻吟诵于唇齿间。路过一株高大的白杨树,不禁慨叹于它的伟岸俏拔。
边走边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地上的积雪有点晃眼。咦,又一株高大的白杨树,也顾不得再海聊,加快脚步,低头急走。咦,又一株高大的白杨树!天色愈发阴沉,快走快走……就这样,当我们第N次遇到一株高大的白杨树时,终于明白,原来整个下午我俩都在原地打转呢。天色凝重黑暗,雪色惨白刺眼,不远处似乎有几点幽幽的绿光在闪烁,耳畔隐隐传来几声凄厉的哀鸣。不约而同地,我俩又轻轻哼唱起来,每一句都带着颤音,不久便演变成哭腔……
就这样,不停地兜兜转转,大约晚上九点多钟,我们终于望见了几点暖色的光,那是来自下池家庄村的人间灯火!奔着那光,跌跌撞撞踏出一条雪路,直奔下池家庄同事张建忠家。一进门,道明来由,建忠一家顿时忙活起来,烧炕、做饭、翻找被褥,简陋的屋子里充盈着浓浓的人间烟火气。灶膛口吐着火舌的山柴、暖暖的热炕头、热气腾腾的羊油煎软高梁面粘糕、干净的略带潮气与霉味的被褥及家人们纯朴热情的笑脸,于彼时彼刻,幻化成一帧帧精美的照片,永远地高高悬挂于我的心墙。
翌日凌晨,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户外雪野,披了一层橘红色的衣装,似有一种山河秀丽、波澜壮阔的美。告别那暖意融融的热炕头,踏着这份罕见的美丽,我们顺顺利利回到城里的家。
事后跟人讲起这事,村民们说我们遇到了“鬼打磨”。就在那株大树旁,曾埋葬了一对殉情的青年男女。
“当年的淘气包”为我们买单
在敖坡职中执教的短短一年里,条件比较艰苦,大冬天停暖、停电时有发生。这期间,我们品尝过乡亲们送来的敖坡苹果、烤红薯,吃过张、高二位建萍老师做的白白胖胖的饺子,睡过何艳玲老师家的热炕头,也于病中享用过李长军老师送来的鸡蛋。山里人淳朴厚道、热情善良的天性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让我们这些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受益匪浅。感恩遇见!
中午一点多钟,我们一行人来到下池村浩浩饭店共进午餐。席间,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闯了进来,自报家门,他就是当年的淘气包梁立富,并熟练叫出每个老师的名字,说出了每位老师的特点,自是一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饭毕,立富不由分说,慷慨地为老师们买了单。三十多年了,从顽童到壮汉,顺着岁月的河床,一定流走许多往事,但那段学校生活,那些老师的言谈举止却在这个汉子的心中扎了根。想到此,我不禁后背发凉又暗自庆幸:亏得从教三十多年来从未误人子弟,否则,将酿成多大的罪过?
下午两点半,一行人驱车返城,而我的思绪仍然不停地在眼前与过往中穿梭又沉淀,终成这段温情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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