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是文化之母,水是生命之源。
大自然江河湖泊,是高级动物的生命线,也是人类文明的起点。苏美尔文明诞生在两河流域;古埃及文明诞生在尼罗河三角洲;古印度文明诞生在印度河恒河两岸;黄河长江则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
进入农耕文明时代,当自然河流不敷使用时,人们便开始掘土挖沟,对自然河流进行改造,引水灌溉、防旱排涝。随着城市出现,人口密度增大,公共用水问题凸显,水网便成为必不可少的支撑。北京人常说“先有莲花池、后有北京城”,指的就是三千多年前,古蓟城主要依赖永定河及疏导永定河水形成的莲花池。
随着生产力水平提高、人们活动范围扩大、物资流通需求增强,水上运输越来越受到重视。特别是对于大规模远途运输,水运不仅平稳、安全、舒适,而且效率是陆路的十倍百倍。所以历代君王为实现自己的最高目标或最大利益,如征伐、漕运等,常常利用举国体制,围绕京城大规模开凿运河。从某种意义上说,运河史几乎伴随整个人类农耕文明发展史。
中华大地农耕文明出现早、规模大、持续时间长,所以运河文化丰富多彩。有据可考的运河数以千计。中华文明序幕便开启于大禹治水。《尚书·禹贡》记载,大禹根据山川地理将华夏分为九州,因势利导疏浚九河对许多自然河道做了改造,对中华文明产生了重大影响。
商末周初,周文王姬昌的两位伯父泰伯和仲雍在无锡建立吴国,并挖掘泰伯渎,开南方修筑运河之先河。姬昌四子周公旦在辅成王时期,在伊洛盆地修建成周城,于城西开渠,引洛水北上,绕城而东,纳谷瀍二水,至偃师复注洛水,使成周城居于运河环抱之中,揭开北方修筑运河的序幕。
不同历史时期,运河有不同称谓。我国古代对天然河道多称“水”。隋唐之前,“河”一般专指黄河,“江”特指长江。对人工水道,中原多称“沟”“渠”,江南称“溪”“浦”“渎”,给皇家运送物资的水道则称“漕”。
“运河”一词始现于宋代。成书于宋仁宗嘉佑五年(1060年)的《新唐书》载:“开成二年夏,旱,扬州运河竭。”开成是唐文宗的年号,共使用5年(836年-840年);扬州运河即邗沟。
京津冀地区由于设立都城时间较晚,且冬季寒冷,所以开发运河总体上落后于南方。较早的记载是东汉末年,官渡之战袁绍败北,逃回老巢邺城(今邯郸市临漳县邺镇),抑郁而终,三子袁尚继位。曹操为北伐邺城,乃于公元 204 年修筑了白沟运河。
白沟原是黄河故道。古时黄河经此北流注入渤海。东汉时黄河改道,使白沟水量锐减。而发源于太行山东麓的淇水水量充沛且距白沟较近。于是曹操重整白沟引入淇水,并与水(今安阳河)连通,形成了河南浚县一河北馆陶的新水道,长150多公里,使大军走水路逼近邺城。
袁尚北逃,曹操穷追不舍,于公元 206年继续向北开凿两段运河:一是连通滹沱河一弧水的平虏渠,即今河北青县至天津独流镇之间的南运河,长50余公里;二是南起海河北至蓟运河的泉州渠,约100公里。两渠通航使黄河与海河两大水系再次连通。
公元213年,功成名就的曹操被汉献帝封为魏公,建魏都于邺城,于是围绕邺城建设大兴土木。为满足庞大的都市用水及漕运之需,曹操又开凿了自河北曲周经大名至馆陶的利漕渠,西引漳水东入白沟,长约50公里。至此,自邺城可沟通四方,上抵幽燕下至江淮。
此后400年,历经曹魏、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北齐等朝,邺城始终作为国都和北方第一大城而存在,繁华时不亚于长安和洛阳。公元580年,北周都城在西安,邺城为相州治所。当时相州总管尉迟迥见大丞相杨坚有篡位之意,遂发动政变,但被迅速平定。随着邺城被杨坚焚毁,冀州大地的运河逐渐荒废。
此后,隋唐大运河、萧太后河以及金朝挖掘的一系列水道,虽然都对京津冀产生过一定影响,但是毫无疑问,京杭大运河的修筑,给京津冀地区带来的影响空前巨大。
忽必烈放弃存在 2000余年的幽州故城,建大都城,本质上就是放弃对永定河的依赖,重建新的城市水网。而且,把京城水网建设与大运河统筹考虑,在金代旧水道基础上重开通惠河,使货船可以从杭州出发,畅行1800公里,直达皇城门口,大大提高了元帝国的运输能力。
由于元明清三朝皆建都于北京,所以除了漕运之外,运河还承担着京城建设的浩大需求。700多年间,天下奇石异木多由水上漂来。康熙六次南巡、乾隆六下江南,均以水路为主,更不用说频繁发生的军事行动。正是京杭大运河的出现,使南北方差异巨大的文化逐渐走向融合。
今天,从交通运输角度看,各类工具十分发达,运河似乎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但作为重要文化遗产,运河的精神价值依然存在。其流动性、开放性、包容性、创新性的品质及进取精神,启示我们应该以怎样的素质品格、信念和思想去拥抱未来。
作 者 简 介
李建臣
清华大学毕业
博士、编审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中国科普作协会员、荣誉理事
代表作《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狭义相对论的诞生》《时空的弯曲与消长——广义相对论的建立》等科普作品;《故乡的河》《依稀荷塘》《漫步康桥》《鹅湖遗响》等散文;《水上漂来的北京城》《运河文化拾贝》《传统文化源流》《文明史系列》等讲座
本文系作者在《创意中国》杂志文章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