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谈恋爱的年轻人：从“逃避”到“跳过”

点击右上角「设为星标⭐️」，

第一时间看到「非虚构时间」推文。

低欲望社会，从这个概念被日本专家被提出的那一刻起，东瀛这片花花世界仿佛就像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纱，任它纸醉金迷、莺歌燕舞，始终会被“断舍离”“少子化”等诸多灰色标签打上一层莫兰迪样的灰色。日本的社会专家及其舆论是较为愿意对社会问题下定语的，虽然并不怀揣解决尖锐矛盾的信心与勇气，也时常在电视节目、杂志专栏上给公众大灌鸡汤，然而揭示困惑，暴露问题的态度始终是一种面对社会的积极态度。

牛窪惠的这本《不谈恋爱的年轻人》是对上述表达的一种集合式表现，公允地说，这位日本社会常年的观察者对于各类潮流词语的使用，对于青年群体口味的把握，以及极强的共情能力，都是值得邻国的专家学者学习借鉴的。

社会总是要求年轻人需要去做什么，然而从不会主动去问年轻人需要什么。如果这样的问题意识仍旧牢牢地封印着社会学者、舆论等一众专家学者的话，那么我们所面临的相关压力绝不会低于已经挣扎许久的日韩。

日本泡沫经济时期，社会层面的消费主导的空前繁荣，在各种影视剧、电影、文学作品中比比皆是。彼时，一位年轻貌美的女性往往有多位男性伴侣，这些男伴的名字甚至都不要被记住，这些女性往往会按照男伴的“功能”为其取代号，“车夫”“钱包”……直白如斯。如今，这样的骇人听闻的故事被精简成了段子，平成以降的女孩多半是从妈妈、奶奶辈听闻此中盛景。“现充”一词的诞生，伴随着大量宅男宅女们的鄙夷，这些主动追求确切对象的男女在SNS群组里被犀利地吐槽，二次元的国度里，自然也不少缺少“现充”们被主角奚落、挖苦的段落。

前些年，在国内大火的动画《我的青春恋爱物语果然有问题》一片中，男女主角那种极限拉扯，略显俗套的三角恋，以及最后大团圆式的刻板桥段，俘获了一大票拥趸。男主人公最终收获了一个“现充”的头衔，带着大家的祝福走上了动画开始时自己所厌恶的道路。

《我的青春恋爱物语果然有问题》剧照

那些看似正常的价值观念崩溃瓦解，成为一种异类；而拼命折腾，最终又回到原点，年轻人的恋爱又如何会变得如此拧巴，因为日本社会的波澜不惊，新的欲望难以被激发。

日本学者古市宪寿在《绝望国度里的幸福青年》里提到，日本内阁2010年调查，揭示了当时20岁年轻人的现状，即尽管“对日本的未来不抱希望”，但“对当下生活的满意度较高”。且通过“正因为对未来不抱希望，所以才专注‘当下’的幸福，感到心满意足”这一假说对看似矛盾的现状予以说明。

除了经济层面的不景气所带来的欲望不振，各种社交媒体、信息化的普及也让恋爱和婚姻成为年轻人诸多选择的一种，而并非是唯一的选项。

牛窪惠在书中提到了这样的一个例子，补习班讲师翔太的床友是久美子，半年前两人在工作中结识。事实上，他们都有男女朋友，但翔太说：“如果同女朋友睡觉，我必须小心翼翼，但与久美子在一起，我可以打鼾、说梦话、做任何想做的事。”即使不抱她不称赞她，也不会被苛责，平时无论想做什么都不会被干涉。加上一起吃饭也都是AA制，不需要花很多钱，他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

《家族的形式》剧照

看似“版本领先”的男女关系，实际上体现了青年群体处理男女关系的价值导向，从单一的家庭转向富有性价比的弹性关系。事实上，牛窪氏不遗余力地在书中旁征博引，数据列表如数家珍，然而接受调查的年轻人却一个比一个淡定，其实就连读者朋友们也会知晓，实际上年轻人什么都知道。看似荒诞、出格的“床友”也好，追求“年上组”的女性也罢，日本年轻人其实对自己的婚恋处境了然于胸，并不需要各类专家指点迷津。可是，如果我们全盘否定现有的所谓光怪陆离，便没有出路，甚至连梦也没得做了。

宜疏不宜堵，牛窪惠在书的后半部分，列举了刻下存在的各种男女关系形式，她呼吁全日本重视青年人的思想转变，并积极地给予他们帮助，认为这样的引导和接受必定可以唤起年轻人恋爱的积极性，继而高呼“日本的新生，定将从这里启航”。

曾几何时，儿女们不谈恋爱、不结婚是日本社会的头号难题，这些不婚分子在“团块世代”的父母辈看来是彻头彻尾的叛乱分子。但是现如今，想开的父母越来越多，像对于恋爱结婚，和父母在一起显得更加亲和、安全、有性价比。作者在2006-2008年对一百名草食系男子进行了调查，其中有74%的受访者表示，自己在孩提时代（1990年代中期）父母曾说过如下的话。

“今后，国家和公司都不会保护你了啊。”

“所以，你要好好攒钱”或者“要好好对待你的父母和朋友”。

《不结婚式》剧照

因此，年轻人对供他们上学的父母感到“不胜感激”“不愧是父亲啊”，对他们充满了敬意。多数人完全信任父母，“妈妈懂我”“即使在如此世风下，父母也绝不会背叛我”。

这种态度的转变在电视剧方面表现的尤为明显，相较于《悠长假期》《东京爱情故事》里年轻男女们勇于示爱，即便失恋也不放弃寻找真爱的形象，充斥在当今电视里的是甘于躺平，逃避可耻却有用的“食草男”“干物女”。《我的事说来话长》中，庇护主人公的母亲，虽时有恨铁不成钢的感情流露，但更多的是理解儿子宅家的不容易。

从本世纪初开始的婚恋焦虑，逐渐从父母辈问题清单中被删去了，“全职子女”也未尝不好，如果不保护自己的孩子，难道让他们都去社会上撞得头破血流吗？就连在是枝裕和电影里中常能寻到的日本传统父亲形象，也在逐渐的瓦解。随着爸爸们在节假日与下班后将更多的精力分给家庭，包含父亲在内家庭亲密关系自然有所提升。超过七成的20多岁单身白领表示“总体而言还是喜欢父亲”。关于理想婚姻伴侣，“爸爸”压倒性地胜过“现任男友”。

走出的家庭，自由恋爱也危机四伏。著名的古早日剧《101次求婚》里，武田铁矢扮演的主人公疯狂地追求爱情，说出了那一时期日本“爱情至上”的名言——“即使求婚被拒绝100次，在第101次时也会收到‘我愿意’的回答”。在泡沫经济时期，那些被渲染、表述为“爱”的方式，放到今天来看都是彻头彻尾的跟踪狂行径，让女性细思极恐。虽然跟踪狂实施实质性侵害仍旧是极端少数，但是每年（2014）根据警察厅的统计，大约有22800起跟踪犯罪被定性，比如知名案件桶川跟踪狂杀人事件，因为爱而不得，追求者的爱转化成了跟踪、威胁甚至谋杀，这一事件震动了日本社会，也对青年人的恋爱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牛窪惠在追溯日本婚恋史的时候，她总结道，日本历史中，恋爱、婚姻、性都是相当豁达和奔放的。但是国家、政策对青年人婚恋的影响时毋庸置疑的。事实上，纯粹靠年轻人自己的力量赢得真正的恋爱结婚的时代，实在是转瞬即逝的。

今年正在放映的NHK大河剧《致光之君》，展现了作为女作家的紫式部如何周旋于平安时期，在与藤原道长的纠葛之中撰写出传世之作——《源氏物语》。日本历史上的贵族女性在婚恋上都相当洒脱，豆瓣网友这样评介“女孩嫁人可以招入赘，可以不和夫家人住一起，不开心就离婚，看对眼就同居，生娃可以和老公生，也可以和别人生，离婚和家常便饭一样。和泉式部的女儿就是三个孩子三个爹，紫式部的女儿也嫁了两次。”

正是因为恋爱本身所具有的美好属性，所能激发人的可能性、复杂性，这些五光十色的元素才能被紫式部诉诸于青灯之下，笔端之上。然而这份勇气好像被忘却了，但这种罪责不该被全部归咎于青年人的懦弱，整个日本社会都负有相应的责任。

《不结婚》剧照

《不谈恋爱的年轻人》可能不是一本给日本青年指明去路的书籍，事实上，牛窪惠从书的一开始就放弃了说教。阅读中，所有的事实案例，都在与作者、读者平等地对话，我相信只有作者抱有一颗倾听年轻人的心，这些受访者才会毫无顾忌的坦白自己的恋爱状况，那些平时被“奇观”的男女关系才会被更多人看见。

我们不妨看看这块他山之石，兴许会有一些新的启发。

作者：[日] 牛窪惠

译者：李叶

ISBN：9787532794881

定价：52 元

出版时间：2024年7月

内容简介： 

“好想结婚啊，但谈恋爱好麻烦！”

“我不需要丈夫，只想要孩子。”

“就算是恋人也要AA制” “和爸妈待在一起比较开心”“离婚便是恋爱的不良债权”……

当代日本年轻人惊人的心声表露背后，是恋爱、性和婚姻三位一体格局正在崩坏的现状！恋爱不再是青春的必选项，恋爱至上主义的终结的时代终于到来了吗？

调查数据显示，日本当今没有伴侣的20多岁的年轻人在女性中占七成，男性中占八成，许多单身年轻人甚至斩钉截铁地说“我不需要恋人！”现在的年轻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年轻男女为何在爱河前踟蹰不前？潮流评论家牛窪惠通过对600位年轻人的样本调查和访谈，深入探讨了未婚率激增的根源。同时还从历史维度审视了平安时代至今婚姻观念的变迁，以及现代性别平等观念与旧有价值观的碰撞，穿越泡沫经济的繁华与萧条的对比，展现出当代青年恋爱观的变迁图谱，直指经济、社会结构变革下年轻群体的心理涟漪。在“麻烦”与“负担”的标签下，恋爱黯然失色，却难掩年轻人对婚姻的渴望。这种矛盾加剧了社会的不婚化和少子化趋势，但与此同时，“周末婚”“圈外婚”“现代走婚 ”“本地婚”“里山婚”乃至其他更多样化的各种“合作式婚姻”形式也初露端倪，这些变化中也孕育着新的机遇与可能性，也展现了一种更加开放、包容且务实的婚恋态度。本书在引导我们正视并思考当代年轻人的婚恋问题的同时，也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充满可能性的未来婚恋图景。

作者简介： 

牛窪惠（うしくぼ　めぐみ），1968 年出生于东京。世代、潮流评论家， Infinity 营销公司董事长。立教大学研究生院（MBA）客座教授、文京学院大学大学院客座教授、同志社大学创造经济研究中心“大数据分析研究会”成员、日本管理协会及日本营销协会成员。

曾任大藏省财政制度审议会专家委员、内阁府“经济财政政策审议会”政策评论员等。2023年起任和歌山未来创造平台咨询委员会成员，与地方政府展开相关合作。在民间活动方面，2024年起担任《日本经济新闻》、《日经MJ》、日本杂志广告等广告奖评选委员，以及日经优秀产品、服务奖等的主要评选委员。曾在诸多电视节目中作为评论员和趋势分析人士出镜，广有知名度。

出版作品包括《男人不知道的 “单身”市场》和《问问“单身王子”》（以上两本为日经出版社），以及《草食系男子、“娘男”改变日本》（讲谈社）、《“男损”的时代》（潮出版社）、《年轻人的新常态：度过新冠的Z世代》（日经 BP）、《恋爱结婚的终结》（光文社）等热门书籍。发明的新词“一人（市场）”（2005 年）和“草食系（男子）”（2009 年）曾入围日本新词新语奖决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