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伍德x科尔伯特:我们还有可能生存下来吗?

文摘   科学   2024-07-12 11:51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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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杨四月

“未来——不是来世,而是真真切切在这地球上的未来——曾经十分令人神往,一派光明。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也许是十九世纪……类似的承诺如今也出现了,尽管往往集中在生物工程领域。很快,我们将有能力选择我们孩子的基因,就像你挑选衣服一样;我们自己将能够长长久久地活着,即使不是永远,至少也比现在的人活得更长。还有一些人认为,把你的大脑变成数据并上传发射到外太空去,这么做是个好主意,你将以幻影形式永远住在那里,少掉的无非是你的身体。但是,嘿!你不会注意到这一差别,直到其他某个幻影把你的服务器的插头拔掉。除了这些令人振奋的幻想之外,我们近来发现,未来给人的不祥预感可不是一点点。飓风桑迪、气候变化、用抗生素也不见效的一连串新的突变疾病、生物圈枯竭、海平面上升以及大气中的甲烷含量,我们不再把未来想象成在公园里悠然散步。它看起来更像是在泥潭里的挣扎。”


这段出自“加拿大文学女王”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最新随笔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文字,似乎也可以完美融入普利策奖得主伊丽莎白·科尔伯特同样出版于2021年的《白色天空下》


两位作者用各自的方式提出了时下我们最关心的问题:在这个人类活动痕迹愈发难以抹除的时代(或者用后者的话来说,一个全新的地质时代——人类世),我们还有可能生存下来吗?



“我们生存下来了吗?”


五十多年前,尚未成为文坛偶像、圣贤长者和“骇人巫婆”的阿特伍德曾用一本《生存:加拿大文学指南》向读者这般发问。从早年针对国别文学的研究,到极端环境下人类生存危机的警示,以及多年来愈受关注的女性境遇的叙述和探讨,随着外部语境的变化,阿特伍德通过小说、诗歌和随笔等多样的文学体裁,不断赋予她笔下的“生存”以全新的含义。


出生于加拿大渥太华的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是家中唯一没有从事科学相关职业的人。她的父亲是一名昆虫学家,也是加拿大最早关注杀虫剂危害的科学家之一。(“那种广泛的全面喷洒不仅杀死了作为目标的昆虫,也杀死了目标昆虫的寄生敌人;不仅昆虫,还有许多其他的生命形态;不仅是这些生命形态,还有依赖它们为食的一切。密集喷洒的结果是一片死寂的森林。一些昆虫会存活下来,把它们的抗药性基因传递下去,很快你就要碰上整整一代更强壮的子孙,比它们的祖先啃噬得更加厉害,要对付它们得调用更新型、毒性更大的杀虫剂,直到化学品会剧毒到完全杀死一切,包括我们。”)


《玛格丽特· 阿特伍德:笔耕不辍是为力》剧照


她上小学以前,这家人每年有四分之三的时间都生活在加拿大北部偏远森林与世隔绝的昆虫观察站里,正如她在书中调侃的那样:“别人家半路停车是为了吃冰淇淋甜筒,而我们家是为了病虫灾害。”


她的母亲是营养学家,哥哥是一位神经生理学家,亲戚们也大多从事科学研究行业。她曾在采访中提到,每年阿特伍德家的圣诞聚餐(火鸡是解剖开的而不是切开的)谈论的都是肠道寄生虫或鼠体性激素,近年来也增加了物种灭绝、过量的甲烷排放、全球变暖之类的话题,这些如今占据了头版新闻的热门议题,是阿特伍德创作中一条不容忽视的重要线索。假设她没有选择文学这条道路,或许她也会成为一名关注环境问题的科学工作者。


在这本新书里,除了文学创作谈,阿特伍德用相当的篇幅提请读者注意迫在眉睫的极端气候、基因改造等等人类世的紧迫问题。毕竟,情况已经到了我们不得不正视的地步了。

 

《玛格丽特· 阿特伍德:笔耕不辍是为力》剧照


“我一直以来都有个习惯,就是把报纸和杂志上一些内容剪下来,或者从网上下载下来。我在写2003年的小说《羚羊与秧鸡》时,故事背景设定在不远的将来,彼时全球变暖导致海平面上升,纽约淹没在水下,新英格兰地区的秋天没有了红叶,因为那里的气候变成了亚热带气候,我创建了一组小小的文件库来为这些细节提供证据支持,免得万一有人指责我是在异想天开。那个时候——也就若干年前——我是从以科学为导向的杂志上或者报纸的科学版面上获得这些文章的。你得主动去寻找这些素材。


但在过去的一年里我已经跟不上进度了。简直如洪水一般,坏消息已从科学版面转移到了《新闻周刊》等杂志的封面,《新闻周刊》在十月刊登了关于全球变暖的整版文章。有一张插页宣称,《鱼类最后的机会》;另一篇文章探讨的是蛙类,另外有一篇关注的是珊瑚,还有一篇关于雨林的破坏。在乔治·布什算是胜选了的那第一场总统竞选中,他的对手阿尔·戈尔因其环保观点而遭到嘲弄。现在不会了。”


“未来已来,而在那个未来中,自然不再是完全自然的。”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和《白色天空下》不约而同地提到蕾切尔·卡森的一句话:“‘控制自然’这个词孕育于妄自尊大的想象,是生物学和哲学还处于原始野蛮时代的产物,在当时看来大自然就应该为人类提供方便而存在。”



无论我们多么自以为是,“我们”始终是“自然”的一部分,只能生活在“自然”之中。全球变暖不再只是澳洲的大火和融化的北极,根据最新的研究报告,2023年的全球平均气温较工业化前水平上升了1.43摄氏度,距离导致大灾变的全球升温2℃的阀值,留给人类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在这里,不是现在,没落我头上”不再是普遍的论调。


恰如科尔伯特在书中写到的,“人类已经不能靠‘不做’什么阻止大灭绝的到来了,干预自然是最危险的尝试和最后的希望。”


《白色天空下》中提到的“太阳能地球工程”是最前沿、最疯狂的对抗全球变暖的计划:向平流层发射微小的钻石或其他微粒——“就像是给这个世界洒下小精灵的魔粉”——模拟火山爆发后的情景,利用反射颗粒减少到达地面的太阳温度。1816年的坦博拉火山爆发导致的火山灰遮蔽天空,确实让当年的温度严重降低,这一年在历史上也被称作“无夏之年”(Year without a summer)然而,此举在控制地表温度的同时,也会改变天空的模样,如果没有合适的替代措施,白色将会变成新的“天空蓝”。


受1815年印度尼西亚坦博拉火山爆发的影响,北半球天气出现的严重反常,夏天出现罕见低温,史称“无夏之年”。


科尔伯特提到的另一种科学干预手段——基因驱动,恰好也是阿特伍德长期关注的话题。在她近年规模最大的系列作品——“疯癫亚当”三部曲(《羚羊与秧鸡》、《洪水之年》和《疯癫亚当》,发表于2003年至2013年)中,阿特伍德用一贯犀利的笔触描绘了一幅似乎近在眼前的可怖图景:气候危机和由此引发的物种灭绝,基因嫁接造成的瘟疫大流行,生物科技大公司的唯利是图,全球生态环境的进一步恶化,以及通过基因改造创造出来的全新物种“秧鸡人”将要取代濒临灭绝的人类。


她用看似触目惊心的情节向我们提问:可是哪一个会先来——由生物技术、人工智能和太阳能撑起的美丽新世界,还是造就了这些高科技的社会的崩塌?


如今,距离最后一部《疯癫亚当》的出版又过去了十年,当初被评论嘲笑为偏执妄想的趋势,先是成为了可能,接着就变成了事实:在猪体内培育人体器官,人造肉变成了真正的“鸡肉球”,猫呼噜的自我治愈功能在科学上已广为接受,基因嫁接相关的更多发明和发现也在源源不断地涌来。


正如《白色天空下》写到的,“人类与自然之间的界线,实验室与野外之间的界线,此前已经变得非常模糊了;而在合成基因驱动的世界中,这些界线几乎要消融不见了。”



 “艺术能够改变我们的未来吗?”


在《大灭绝时代》的最后一章,科尔伯特用埃米莉·狄金森诗句中的小鸟为读者留下一线希望;而到了《白色天空下》,她没有下结论,甚至连这一丝希望都无法确切地给出了。除了小心许愿,谨慎行动,人类还有未来可言吗?同样的问题也被递到了阿特伍德面前,她的回答同样不无忧虑却更显乐观:“总是有希望的。”


《千钧一发》剧照


写作不能给出答案。作家只管提问。但写作这个举动总是蕴含希望,毕竟写作意味着总有人会继续阅读这些文字,也就意味着总还有人生存了下来。起码阿特伍德是这样想的:


“只要我们还有希望——我们确实仍有希望——我们就会讲故事,而且如果我们有时间、有素材,我们就会把它们记录下来;因为讲述故事,愿意倾听故事、传播故事并从中引申出意义,这些都是我们作为人类固有的特质……我们会把‘环境’编排到故事之中,无论我们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因为讲故事的人总是隶属于他们的世界——包括物质世界和人际社会——他们的故事已经随着世界的变化而变化,而我们自己的世界也正在迅速变化。”


就这一点而言,科尔伯特的结论也是一样:“自然——或者至少是这个概念——是与文化纠缠在一起的。”


越来越多的影视和文学作品开始以气候灾难作为主题,将人类置于复杂的整体社会—生态系统之中,试图构建一种更新的、更具可持续性和同理心的世界秩序。艺术见证了我们的来路,也将伴随我们面对越来越不确定的未来。在这两位女性写作者的笔下,我们看到了世界局势的动荡不安、气候变化的紧迫骇人,以及由此引发的种种意识形态与道德危机;她们的书写不能阻止天空变成白色,至少能够敦促读者对此做出自己的思考:作为一个物种,我们要如何在这个星球上存续下去?我们都将何去何从?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加]玛格丽特·阿特伍德 著

赖小婵 张剑锋 译

ISBN:9787532795116

定价:98元


内容简介

我们想要什么?金钱、智慧,还是希望?
为何我们天生就有讲故事的冲动?艺术是我们的天性吗?
我是一个无良的女性主义者吗?女性的境遇得到改善了吗?
本世纪经历了一次影响深远的金融危机、一场蔓延全球的流行病、新一波女性运动的发展、愈加频繁的极端气候灾难和区域冲突,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二十一世纪的人类社会见证了太多的巨变,阿特伍德的提问涉猎广泛,从科技、债务、气候危机、环保主义到如何适时地为年轻人提供建议;她也用相当的篇幅回顾了自己的创作生涯,包括《使女的故事》《证言》等畅销作品的创作谈。阿特伍德用自己永不停歇的好奇心突破一切表面的界限,展现了人类社会的诸多截面,刺破这个同质化时代设下的重重阻碍,引领读者对这个复杂多变的世界做出自己的思考。

作者简介

被誉为“加拿大文学女王”的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是一位勤奋多产的作家,也是二十世纪加拿大文坛为数不多享有国际声誉的诗人。现居多伦多。自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起,阿特伍德便以持久旺盛的创作力不给评论界任何淡忘她的机会。她获得过除诺贝尔文学奖之外的大多数重量级国际文学奖,并被多伦多大学等十多所院校授予荣誉博士学位。她的作品已被译成三十多种文字。2017年,阿特伍德获卡夫卡奖和德国书业和平奖。2019年,阿特伍德凭借《证言》再度问鼎布克奖。



《白色天空下》

(美)伊丽莎白·科尔伯特 著 叶盛 译

ISBN:9787532793426

定价:68元


内容简介

入围温莱特文学奖短名单,《华盛顿邮报》年度十大好书,《时代》《时尚先生》《出版人周刊》《柯克斯书评》年度好书。

一个更热、更多洪水和干旱以及更多灾难降临的世界正在逼近。

我们处于一个全新的地质时代——人类世。人类不仅是在表象上改变了自然环境,而且是从里到外影响了海洋、森林、河流,以及超过半个地球表面的地形。我们甚至从生物基因上改变植物、动物的种类。人类的力量越来越强,却在更多层面上失去控制。

我们将在书中读到最前沿、最疯狂的对抗全球变暖的计划:向平流层发射微小的钻石或其他微粒——“就像是给这个世界洒下小精灵的魔粉”——模拟火山爆发后的情景,利用反射颗粒减少到达地面的太阳温度。太阳能地球工程起效迅速,但也伴随着未知的副作用。研究者们可以确定的是,这将改变天空的模样,新的“天空蓝”将会是白色。

这一次,科尔伯特将考察人类如何在有时勇敢、有时愚蠢的情况下,为了控制自然而改变自然,如何在几十年间摧毁那些几百万年才创造出来的事物,又将如何试图通过干预自然来挽回自己造成的破坏。



《大灭绝时代》

[美]伊丽莎白·科尔伯特 著 叶盛

ISBN9787532763887

定价:49 元


内容简介

《纽约客》记者伊丽莎白·科尔伯特一一亲历全球生态现场,穿插结合三百年科学认知与新锐生态观点,为读者画出了今天世界的轮廓:我们的确生活在一个非同凡响的时代,第六次物种大灭绝已经开始。
《大灭绝时代》故事有十三个。前几个故事所涉及的美洲乳齿象、大海雀还有菊石已经灭绝了,这一部分主要介绍远古的大灭绝及其曲折的发现过程。第二部分陈列当下的事实,在日益支离破碎的亚马孙雨林中,在迅速变暖的安第斯山坡面,在大堡礁的外围海域里。
巨变的范围是如此广大,只要在正确的指引之下,随便去哪里都能发现灭绝的现象。后还有一个故事所讲述的灭绝差不多算是发生在我家后院——说不定,也同时发生在你家。随着故事的推进,读者也能像科学家一样渐渐意识到:当前发生的这一轮大灭绝,源头就在人类自己身上。


作者简介

伊丽莎白·科尔伯特| Elizabeth Kolbert

美国知名记者、优秀科普作家,《纽约客》环境观察员和评论员。她的写作兼顾科学的严密性与辛辣的幽默感,以观察深刻、逻辑清晰、行文生动著称。曾出版《灾变手记》等文集,其社会责任感与前沿意识备受称道。2014年出版的《大灭绝时代》,在欧美社会引起热烈反响,受媒体与学界一致好评,获2015年普利策奖最佳非虚构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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