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夕芳
文化
2024-12-25 03:07
河南
在宜川城有一个书生叫张伊理,他学富五车,却仕途坎坷,一生郁郁不得志,家中贫寒如洗。他将满心的期望都寄托在科举入仕上,然而命运弄人,最终也未能如愿。在儿子张露年仅十三岁时,张伊理便带着满心的遗憾与世长辞。张露自幼聪慧过人,对父亲留下的书卷充满好奇与热爱,常常沉浸其中,诵读不止。但张伊理因自身的怀才不遇,心中积郁着愤懑与不平,临终前竟嘱咐张露放弃学业。从此年幼的张露只能扛起生活的重担,每日进山打柴,到郊外放牧,靠着自己的辛劳来奉养母亲,这样的日子,一过便是三年。同县有位黄生,与张伊理曾是旧交挚友,他学识渊博,在乡里以教授学业为生,颇受敬重。黄生偶然得知张露的遭遇后,心生怜悯,便主动将张露收留在身边,悉心教导他读书习文。张露的母亲听闻此事,感激涕零,却又忍不住落泪对黄生说道:“先生您大发慈悲,搭救我这孤苦伶仃的孩子,此恩此德,如同活死人,肉白骨一般厚重。只是不让张露继续求学,乃是我那亡夫生前的遗愿啊。” 黄生轻轻摇头,目光坚定地说:“嫂子且莫如此悲伤,张露聪慧过人,若才华被长久压抑,无法施展,实非世间常理。日后能在文学之途崭露头角,光大我等门楣的,舍他其谁?倘若伊理兄泉下有知,想必也会点头赞同。” 于是黄生不顾张露母亲的担忧,毅然决然地教导张露。时光匆匆,转瞬三年过去,在黄生的精心培育下,张露的文章日益精进,颇具大家风范。黄生见时机已到,便鼓励张露前往郡里参加科举考试。考试的日期渐渐临近,张露心中紧张与期待交织。一日,他登上城楼,极目远眺,只见夕阳如血,洒在远处的山石上,给山恋披上了一件红袍,城下芳草萋萋,孤洲在余晖中若隐若现。此情此景,触动了张露的心弦,他不禁诗兴大发,高声吟道:“夕阳片石明羊角,芳草孤洲暗虎头。” 那声音清朗悦耳,在城楼上回荡。“好诗!好诗!君莫非就是宜川的张露兄?” 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张露转身望去,只见一位少年站在那里,头戴儒巾,身姿挺拔,气质超凡脱俗,双眸中透着聪慧与灵动。少年微笑着向他作揖行礼,自我介绍道:“在下云林郑玉,偶然路过,有幸听闻兄台佳句,实乃妙绝,其韵味竟不输李商隐的《锦瑟》之作。” 张露心中诧异,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可郑玉却似与他相识已久,这让他满心疑惑。但郑玉的儒雅风度和不凡谈吐,又让他心生好感,于是便与郑玉攀谈起来。两人相谈甚欢,从诗词歌赋谈到世间百态,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不知不觉,天色渐晚,郑玉热情地邀请张露前往他的旅舍小住,张露欣然应允。夜幕降临,旅舍中烛火摇曳。张露与郑玉相对而坐,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即将到来的科举考试上。郑玉微微皱眉,语重心长地对张露说:“张兄,你才华横溢,文章自是上乘之作,只是此次科举,文风趋向或与兄台平日所擅有所不同,兄台之文恐难迎合考官喜好与世俗眼光。依我之见,兄台不妨稍作变通,揣摩当下流行的文风,如此一来,考中功名的把握或许会更大一些。” 张露听后,轻轻放下手中茶杯,神色坚定地说:“郑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以为,文章乃千古不朽之大业,应秉持心中道义与真情实感,怎能为了迎合考官而随意改变?正如伯牙鼓琴,不会因无知音而改弦易辙;王良驾车,亦不会为多获猎物而偏离正道。我愿坚守自己的文学信念,哪怕科举之路崎岖难行,也绝不自贬身价,随波逐流。” 郑玉听了,心中暗自钦佩,点头称是,不再多言。次日清晨,当张露醒来时,发现郑玉已悄然离去,只留下一室的寂静。此后数日,郑玉仿若人间蒸发,毫无踪迹,张露心中虽有些失落,但也只能将精力重新集中在备考之上。终于,科举考试的日子来临了。张露满怀信心地走进考场,挥毫泼墨,将自己的才情与学识尽情展现于考卷之上。考试结束后,张露如释重负,回到家中,静候放榜之日。然而放榜之后,张露却并未看到自己的名字,心中满是失落与疑惑。正在此时,郑玉突然登门拜访,他面色平静,眼神中却透着一丝神秘。郑玉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份试卷,轻轻放在桌上,对张露说:“张兄,莫急,且看此卷。” 张露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考卷,顿时大惊失色,急忙问道:“郑兄,这试卷怎会在你手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玉微微一笑,指着试卷说道:“张兄,你之才华,我自是深知,只是此次科举,考官眼光狭隘,你这等佳作恐难入其法眼。我不忍见兄台明珠蒙尘,便略施小计,替兄台换了一份试卷,如今兄台已然高中。” 张露心中疑窦丛生,他深知科举考试规矩森严,郑玉如何能有这般本事?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又不得不信。不久之后,张露前往黄生处拜谢恩师。刚到黄生家中,便听闻郑玉前来拜师,且送上厚礼,愿在黄生门下潜心学习。黄生因张露的缘故,对郑玉本就颇有好感,如今见他诚心求学,且举止不凡,心中更是欢喜,当下便收他为徒。自此,郑玉与张露朝夕相处,两人情谊愈发深厚,结拜为兄弟,郑玉年长一岁,张露以兄事之。一日,郑玉找到张露,脸上洋溢着喜悦之色,对他说:“贤弟,为兄已为你觅得一门绝佳亲事。女方乃名门闺秀,品貌双全,与贤弟实乃天作之合。如今良辰吉日已定,贤弟只需前往女方家入赘即可。兄嫂念及贤弟与令堂相依为命,若你有所顾虑,一月之后,可携新妇一同归家。” 张露又惊又喜,忙问女方是哪家千金。郑玉却笑而不答,只是神秘地说:“贤弟且莫心急,待你去了,自会知晓。” 张露心中好奇,再三追问,郑玉始终守口如瓶。无奈之下,张露只好将此事告知母亲与黄生。黄生沉思片刻,缓缓说道:“郑生向来行事稳重,他既然如此安排,想必自有其道理。或许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亦或是为你节省婚事开支。贤侄,你只管放心前去,定不会有差池。” 张露心中虽仍有疑虑,但见黄生如此说,也只好点头应允。于是,在郑玉的陪同下,张露踏上了前往女方家的路途。行了不到三十里,眼前出现一座宏伟的府邸。朱红的大门敞开着,仿佛在迎接远方的来客。门内庭院深深,楼阁重重,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张露心中暗自惊叹,郑玉却似习以为常,下马径直走入府中,示意张露在门外等候。片刻之后,一位年约五十的男子从府内走出。他身着华丽服饰,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间尽显威严。男子上下打量了张露一番,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微笑着说:“想必这位就是张露公子了,果然仪表堂堂,英气不凡。” 张露赶忙上前拜见,男子将他引入府中,分宾主落座。男子缓缓开口道:“公子有所不知,多年前,我与令尊曾有旧交。令尊在我府上设馆授徒,我见他学识渊博,品德高尚,心中十分钦佩。彼时,我家中有一女,唤作夕芳,年方二八,生得乖巧伶俐。令尊见了,甚是喜爱,便与我订下婚约,将夕芳许配给公子。如今,公子前来,正是成就这一段姻缘之时。” 张露闻言,心中大为震惊,他怎么也想不到,父亲竟给自己订下了这样一门亲事。他急忙起身,恭敬地说:“承蒙前辈厚爱,只是先父早逝,此事我从未听闻,实感意外。且我此次前来,是郑兄做媒,这其中缘由,还望前辈明示。” 男子微微一笑,解释道:“郑玉乃是犬子。数年前,他拜在令尊门下学习,与令尊感情深厚。犬子对这门亲事亦知晓,故而前去寻访公子。那日公子在城楼上所吟诗句,恰好暗合小女之名,此乃天赐良缘,犬子方能与公子相遇。” 张露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感慨万千。正说着,忽闻内堂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之声,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位女子在侍女的簇拥下缓缓走来。女子身着华丽锦缎,头戴珠翠首饰,面容娇艳如花,眉如远黛,目若秋水,身姿婀娜,仿佛仙子下凡。张露只看了一眼,便觉心跳加速,面红耳赤,此女正是夕芳。夕芳走到张露面前,微微福身,轻声道:“见过公子。” 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张露慌乱地还礼,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此时,郑玉从内堂走出,笑着打趣道:“昔日为结拜兄弟,今日可要改口叫妹夫了。” 众人闻言,皆笑了起来,张露也尴尬地笑了笑,心中的紧张却并未减轻多少。随后,众人在府中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张露与夕芳在金碧辉煌的大堂里拜堂成亲,行了同牢之礼。礼成之后,夫妻二人携手步入洞房。洞房内红烛摇曳,锦帐低垂,张露望着眼前美丽的新娘,心中满是欢喜与幸福。而夕芳亦羞涩地低下头,脸上泛起红晕,宛如一朵盛开的桃花。新婚之夜,张露与夕芳相对而坐,互诉衷肠。他们谈论着诗词书画,谈论着世间趣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天已破晓,张露望着窗外的曙光,心中默默祈祷,愿时光就此停住,让他与夕芳能永远相伴。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个月后,张露思念家中的母亲,便向夕芳提出想要回家探望,并将母亲接来同住。夕芳温柔地点点头,眼中虽有不舍,但并未阻拦。郑玉的父母得知此事后,却面露难色,眼中满是惆怅与遗憾。张露回到家中,将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母亲听后,又惊又喜,心中对郑玉一家充满了感激。黄生听闻此事,也前来道贺,并询问起张露婚事的详细经过。当张露提及夕芳父亲所说的当年订亲之事时,黄生与张露母亲皆露出疑惑之色。张露母亲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你父亲生前甚少与人交往,我从未听闻他与郑家有如此深交,此事恐怕另有隐情。”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张露与母亲、黄生一同前往夕芳家。然而,当他们来到那座曾经繁华的府邸时,却发现眼前只剩下一片废墟。昔日的朱门大院已化为残垣断壁,荒草丛生,秋风萧瑟,吹过废墟,发出阵阵呜咽之声,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繁华与如今的落寞。张露心中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无法相信,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这里竟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黄生面色凝重,环顾四周,缓缓说道:“此地阴气颇重,恐非寻常之地,我等怕是遭遇了鬼物。” 张露听了,心中一阵悲痛,他想起了夕芳,想起了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吗?回到家中,张露整日郁郁寡欢,茶饭不思,心中对夕芳的思念愈发浓烈。母亲与黄生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却又不知如何安慰他。一日夜里,张露在恍惚中进入了梦乡。梦中,他看见门外尘土飞扬,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为首的正是他的父亲。父亲面容憔悴,眼神中却透着慈爱与关切。父亲缓缓下马,走到张露面前,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说道:“儿啊,为父在天之灵,一直关注着你。当年为父在郑家授徒,确实与郑家订下婚约,将夕芳许配给你。如今为父在阴间蒙上天眷顾,任职地府司宪,只是公务繁忙,无暇顾及你。近日,凤凰山苞元神君邀为父赴赏花宴,为父特绕道回家,告知你事情的缘由。郑家因遭逢变故,为躲避灾祸,已举家迁往阳曲。夕芳命中注定与你有此姻缘,她阳寿未尽,当再生与你团聚。为父已派人前去安排,你且放心,不必担忧。你的恩师黄生,对我们张家有大恩,为父铭记于心。郑玉此前赠予黄生的金帛,皆是为父在阴间的俸禄之余。你定要代我向他致谢,此虽不足以报答他的恩情,但也是为父的一番心意。为父来不及与你母亲相见,你且转告她,为父在地下一切安好。” 言罢,父亲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一片迷雾之中。张露从梦中惊醒,心中五味杂陈。他将梦中之事告知母亲与黄生,众人皆惊叹不已,对这冥冥中的命运安排感慨万千。日子一天天过去,张露心中始终怀着对夕芳的思念与期待,每日在郊外徘徊,希望能得到夕芳的消息。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远方尘土飞扬,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张露定睛一看,为首之人正是郑玉。郑玉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疲惫与忧伤。他见到张露,立刻下马,与张露相拥而泣。郑玉哽咽着说:“贤弟,自你走后,家中突遭横祸。夜里,一群恶鬼来袭,声称是疫鬼索命,家中众人奋力抵抗,却死伤惨重。我拼死护着家人,四处逃亡,幸得府帅相助,才得以保全性命。如今,我按照伯父的嘱托,将夕芳送来与你团聚。” 说罢,郑玉指向身后的一顶花轿。张露心中激动不已,急忙冲向花轿。轿帘缓缓掀起,只见夕芳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地躺在轿中。张露心疼地将夕芳抱出,带回家中。在众人的悉心照料下,夕芳的身体逐渐恢复。她向张露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原来,郑家确实遭遇了一场可怕的瘟疫,家中众人皆不幸染病身亡。夕芳当时奄奄一息,却因阳寿未尽,在冥冥之中得到庇佑。她的灵魂在迷迷糊糊中被带到了此地,与张露相遇成婚。而所谓的 “仇家”,实则是那些疫鬼。经此一劫,张露与夕芳更加珍惜彼此的感情。夕芳温柔贤淑,对张露关怀备至,对公婆也极为孝顺。她常常思念自己的父母兄弟,每至寒食节,便会与张露一同前往祭扫父母之墓,在墓前痛哭流涕,以寄哀思。岁月流转,张露与夕芳相伴走过无数春秋。他们育有一子,在父母的悉心教导下,儿子聪慧好学,品德高尚。长大后,儿子踏入仕途,凭借自己的才华与努力,官至州刺史,为百姓谋福祉,光宗耀祖。张露与夕芳的故事,也在当地流传开来,成为人们口中一段美好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