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华盛顿和布鲁塞尔不再满足于简单的制裁措施，而是转向了一种更精细的策略：通过增加规避制裁的成本，来给俄罗斯的经济制造更多麻烦。他们似乎确信，这样一来不仅能推高俄罗斯的通胀，还能进一步拖累其本就效率低下的经济。
欧盟通过一系列制裁措施，已将对俄罗斯的出口压缩到历史新低，并完全切断了部分关键工业组件的供应。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土耳其、阿联酋、亚美尼亚等国家则成了俄罗斯的“中转站”，通过它们，俄罗斯依旧能获得欧洲的商品和设备。这背后是一场复杂的博弈。
通过第三方国家规避制裁，这并非新鲜事。尽管俄乌战争已打了两年半，乌克兰人还是在从天而降的俄罗斯巡航导弹里，发现了西方制造的最新零部件。面对这种情况，西方政策制定者开始调整策略。毕竟，想完全阻断对俄出口几乎不可能，所以不如换个思路，专注于让规避制裁变得越来越昂贵和复杂。
根据欧盟统计局的数据，2024年6月欧盟对俄罗斯的出口额仅为24亿欧元（约26.7亿美元），这是2021年同期的三分之一，创下自2003年以来的最低水平。机械设备出口的跌幅最为惊人，三年前出口额高达35亿欧元，而如今只剩下区区3.65亿欧元，不到十分之一。
但让人意外的是，第三方国家（那些没有对俄罗斯实施制裁的国家）的数据却显示出另一个趋势——俄罗斯原本直接从欧盟获取的商品，正通过这些国家绕道进口。即使不考虑中国（因其庞大的进口量掩盖了俄罗斯相关数据），这种趋势依然清晰可见。
以电力设备为例，欧盟对俄的出口已经大幅下滑。2024年6月，电力设备的出口额仅为3万欧元，而三年前这个数字是3500万欧元。然而，土耳其从欧盟进口的电力设备猛增了42%，达到了4860万欧元，阿联酋的相关进口更是激增五倍多，达到了5480万欧元。这种增长很难用通货膨胀或内部需求增加来解释。
另外，欧盟制造的飞机零部件也至关重要。2021年6月，俄罗斯从欧盟购买了价值1300万欧元的飞机零件；如今，俄罗斯却买不到任何此类零件。然而，阿联酋的欧盟飞机零部件进口量却增长了近15倍，达到2360万欧元，土耳其的进口量也增加了三分之一，达到1270万欧元。
有些制裁规避行为甚至滑稽可笑。战争前，像亚美尼亚和吉尔吉斯斯坦这样的内陆国家，对欧盟的海上导航设备几乎没什么需求。但自战争爆发后，这类设备的需求却飙升。2024年1月，吉尔吉斯斯坦从欧盟进口了近100万欧元的海上导航设备，而亚美尼亚的相关进口额达到了650万欧元。难道这些内陆国家突然都开始发展海运了？显然不是。
欧盟并没有对此视而不见。2024年6月底通过的第十四轮制裁就是为了限制欧盟商品对俄的再出口。与美国不同，欧盟一向不热衷于“次级制裁”（这种制裁针对的是帮助俄罗斯规避制裁的第三方国家），但新措施的目标实际上与次级制裁相差无几。
现在，欧盟要求出口商及其子公司必须尽“最大努力”确认商品最终买家的身份。出口商在销售涉及两用物品或尖端技术的商品时，必须在合同中明确禁止商品流入俄罗斯或用于生产将销售到俄罗斯的产品。此外，企业还必须进行风险评估，确保这些商品不会被转运至俄罗斯。
简单来说，确保欧盟商品不流入俄罗斯的责任，已经转移到了私营企业身上。欧盟监管机构则保留了处罚权，可以将违反规定的公司告上法庭，撤销其出口许可证并处以罚款。那些明知商品将通过再出口流入俄罗斯的公司将面临制裁，而未能采取充分措施进行合规检查的公司同样不会幸免。
虽然这些要求隐性存在已久，但第十四轮制裁将其正式写入法规，并将在整个欧盟范围内强制执行，而不再仅由个别国家自主处理。新规定将于2024年12月26日生效，企业对于现有合同则有六个月的宽限期。
尽管如此，欧洲官员私下承认，这些措施无法彻底阻止商品再出口至俄罗斯。欧盟没有能力对所有出口至第三国的商品进行全面检查，因此重点将放在防止对俄罗斯国防部门重要物资的再出口上。至于其他商品，依然有可能继续流入俄罗斯。
与美国的次级制裁相比，欧盟采取了不同的方式。美国通过抓捕那些违反西方制裁的人，并对其实施次级制裁。这导致了俄罗斯公司在土耳其、阿联酋等国的银行结算交易中频繁延误，甚至彻底中断支付。结果，俄罗斯公司被迫转向那些不害怕被美国封杀的小银行。但这些银行通常不够可靠，交易成本更高，有时甚至不得不通过加密货币或黄金支付。
欧盟的新措施预计将导致出口协议延迟。为了绕过这些规定，俄罗斯买家可能会采取更复杂的交易方式，增加中介商，或在第三国清关后再将商品运往俄罗斯。这将使贸易流程更加繁琐、成本更高、效率更低，同时也增加了风险，甚至引发供应危机。最终结果是，俄罗斯的通胀压力加大，经济效率进一步下降。
然而，现有的制裁措施仍不足以完全阻止制裁商品通过第三方流入俄罗斯。如果西方想实现这一目标，可能需要采取更加激进的举措，比如通过军事手段维持全面的贸易禁运。显然，西方尚未准备好走到这一步。更温和的措施如对第三国实行进口配额也难以实现，因为这违背了自由贸易的基本原则。
对于华盛顿和布鲁塞尔来说，一个更现实的目标是继续增加与俄罗斯规避制裁相关的成本。通过加强对中介商和出口商的管控，西方能进一步加大压力，削弱俄罗斯多个关键行业的运转，包括其军事工业。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