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中秋读古诗,明月几时有?
今日中秋,身体略不适,准备晚上去医院待几天。估计今天晚上会在医院看月亮了。
人生无常,月亮却是依旧。不管时事如何变化,不管岁月如何更替,它总是明晃晃地存在着。人世间欣赏它,尽管受到天气的变化的影响,或是地球转动而白天看不到,但它依然在遥远的天际存在着,遥不可及。
记得进入大学的第一年,我们班级的三十几个同学,搬着板凳坐在空旷的球场里。一边看月亮一边吟诗。那个时候我们多么年轻啊!即使就这么过去了,我们老了,月亮依然那么年轻
今夜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月亮。先读读诗,读读古人写月亮的诗,等会儿面对月亮唱出来。
李白的《静夜思》,是妇孺皆能背诵的名句: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样的境界,即便过去了千百年,我们这些游子,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有同样的感受。看月亮,诉不完的家乡情结。
他还有一首《关山月》: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置身边疆关塞,怀着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情愫,即便月色再美,也是清冷凄切的。
李白另一首《子夜秋歌》,描写的是京城月色: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有声音,有图像,好似在直播,只是色调低沉一些。看似写月亮,其实写的是心境,由此及彼,由近及远,满满的家国情怀。
杜甫的诗,更是凄婉,一首《月夜忆舍弟》,催人泪下: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
好一句“月食故乡明”,是为千古绝唱。
他还有一首《吹笛》:
吹笛秋山风月清,谁家巧作断肠声。风飘律吕相和切,月傍关山几处明。胡骑中宵堪北走,武陵一曲想南征。故园杨柳今摇落,何得愁中曲尽生。
在他的笔下,明月中的风声,也是带着泪水的。
杜牧的《泊秦淮》,写南京景象,也是带着忧郁的心态写出来的,看似写月色风景,本是写时代风情。读了这首诗,想想秦淮河的水,也是冷冷清清的: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张九龄不同于上面三位,是作过宰相的人,他的《望月怀远》,第一句便是一番感人的图画: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由写月转到写情,画面清晰明亮,情意缠绵而不见感伤,意境幽静秀丽,与李杜的诗风不一样。
唐人写月亮的诗,太多太多,似乎都是感怀思乡的情调,如月光一般冷峻。
宋人写月亮,似乎是另外一种眼光。
辛弃疾的词《西江月 夜行黄沙道中》,给人一个田园诗般的画面: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诗和词诗不一样的。诗有点像一本正经的汉子;而词,有点像风情万种的女人。婉约派尤其如此。就像我在长篇小说《风起》里表达的观点:人有两套或两套以上语言体系,常常柔和在同一个人的言行里。
辛弃疾本是一个豪放派诗人,却能写出“明月别枝惊鹊”“溪头卧波莲蓬”这样精致细腻美到极致的画面。
苏轼的《水调歌头》,自然是写月亮到了极致的杰作: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词豪气十足,以月起兴,着眼中秋月明;以月抒情,围绕中秋明月展开想象和思考,写思念,写离愁,有无限想象的空间,把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之情,与对宇宙人生的哲理性追寻柔和在一起,表现作者复杂而又矛盾的思想感情。
世间本是复杂的,生老病死,常态也。今夜月亮明也罢,暗也罢,由不得咱来决定。欣赏月色之美,是一种境界。看不见月光,在脑海里回放月色,也是一种境界。
所谓境由心生,看月亮如此,人生也是如此。
作者张效雄,记者出身的作家。湖南湘阴人,生长于国营汨罗江农场(现岳阳市屈原区)。湘潭大学1977级学生。湖南日报社高级编辑,集团原副总经理。湖南省第六届政协委员、新闻阅评专家。代表作:长篇小说《风起》,散文集《寻觅天籁》、随笔集《蓉园笔记》,论文集《新闻文化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