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能平︱杀年猪

文摘   2025-01-12 18:30   浙江  

视频:杀年猪


杀 年 猪



文:蔡能平


     过年了,家里年年都会杀一头大肥猪。这事儿,算算也是三十来年前了。这事儿,对于我的女儿、我的儿子,也许只是听听。社会环境、家庭环境不同,他们即使听了,也许并不会感兴趣,当然更不会像我这样有深深的记忆、怀念与感想了。
  记忆中,杀年猪的日子一般在小年后那几天。父母挑的黄道吉日,一般都是晴天,就是没有大太阳,也是阴天,好像在下雨天杀年猪还没发生过。
  那时,父母还年轻,有的是力气,家中年年都会养二三头猪,三百个日日夜夜“服侍”下来,一头头,也会从三十来斤的小猪,长成三四百斤的大肥猪。记忆里,我家养肥猪的事儿,在村里很有名。有一年,一头猪养了一年多点,有五百多斤重,像极了一头小壮牛。听说,我父亲后来成为乡里的一名畜牧员,也是因为养猪出了名的缘故。那时,二三头猪全部杀了,也不现实,那就生猪卖一二头,留下一头杀年猪。

  记忆中,村里的那位屠夫,同在四合院住着。虽年长我三四十岁,但因同辈份,管叫哥就行。记忆中,屠夫有哥板着脸、不苟言笑,小孩子有点怕他,但他家那只吊挂在楼板下的大竹篮,我每天都会看到,很熟悉。那只蓝里,都是他杀猪用的“家伙”——一把大肉斧、一把小肉斧、几把大小不一的三角尖刀,一块长长的磨刀石。到了寒冬腊月,不仅杀年猪要用它,婚嫁喜事也多,因此那只篮子挂上取下,那是一年使用频率最高的时段。
  记忆中,那时村里人很多,青壮年也多。厚木凳、大木桶搬出来了,大竹篮提来了,大肥猪也从猪圈中放出来了,隔壁邻居都知道我家要杀年猪了。于是,个个挽手撸臂,站在廊檐下说笑,等着给我家抓猪帮忙了。起先,猪儿活蹦乱跳,到处撒欢,等意识到院子里的人,都围着它,抓耳朵、压猪身、绑猪脚时,它像是一下明白,末日要来了。于是,它四脚乱蹬,猪嘴乱拱,“唷咦、唷咦”,撕心裂肺地叫起来。此时,抓耳朵、拢猪嘴的总是有哥,不然一不小心,极易被猪咬去。


  四脚被麻绳绑紧了,猪儿也动弹不得了,经过刚才的挣扎,力儿也被用去了大半,只见肚皮一起一伏,“唷咦、唷咦”的声儿,也从重声变成轻声了。有时,有的猪儿被吓得尿流满地,飘过一阵阵尿骚味,刺鼻极了。
  这时,三眼灶上的三锅热汤也烧滚了。
  “汤滚了,汤滚了。”那时,母亲总会站在门口喊。一听汤滚了,有哥和大伙儿,又一齐围着猪儿,提耳朵、抬腿、抱猪身,“嗨”地一声,把猪儿扛上了厚木凳。只见有哥半弓着腰,手握三角尖刀,扳过猪头,对准喉咙的气管,十来厘米长的刀身,噗地一声,戳了进去。此时,猪儿垂死挣扎,劲儿又一下涌了上来,猪头乱摇、猪脚乱蹬,“唷咦、唷咦”狂叫。有哥手握刀柄,顺时针、逆时针,倏地转了两圈,口子被打开了,血水也从刀身边流出来了。“拔刀了,拔刀了。”围在边上的人,好像个个都是有哥似的,知道下一秒就要拔刀了。众人话音未落,一股冒着热气的血水,随着刀尖喷涌而出,像一支利箭射到脸盆里,发出了通通的响声。等到殷红的血水流满了脸盆,凝固了,猪儿也断气了、死了,一动不动地躺在厚木凳上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大木桶里,热气腾腾,浸泡其中,大肥猪任由有哥摆布。这时,一把把猪毛褪下来了,一截截白色的猪皮也露出来了。等到净身完毕,猪儿又从大木桶里被众人扛到厚木凳上。


  开膛剖肚的时刻到了。小肉斧、大肉斧,轮番上阵,嚓、嚓、嚓,猪肚皮就被有哥轻松地剖开了。“肉板好厚,板油好白,我要五斤,我要十斤。”众人喊道。这时,我母亲也会喃喃说些这只猪一年到头很乖,有糠吃糠,有菜吃菜,从不挑食之类的话语,全然忘记了一日三餐的喂食、全年到头都围着它转的辛苦……
  那些年,这种现在听起来好像又血腥又残忍的场景,不仅我家有,别家也有,小孩子又爱热闹,到处都会去看,杀年猪的一幕幕也就了然于胸,终生难忘了。那时,想着猪儿被杀倒了,有肉吃了,有骨头啃了,仿佛这种场面一点也不血腥,好像很自然,养猪就是为了吃肉,养了一年,猪总有挨刀子的那一天,好像杀年猪了,才预示着除夕与春节要来了,家家户户都团圆了,村里也更热闹了。



  现在想想,记忆中的这种浓郁、难忘的年味,确实是从杀年猪的那一刻开始的,从母亲一刀一刀切板油、一铲一铲熬板油,从松脆可口的肉渣开始的;从母亲一遍一遍洗猪肠、一段一段切猪肠,从飘来的浓郁芳香又特殊的熟猪肠味儿开始的;从父亲手拿厨刀刮猪头、猪脚细毛,一刀一刀掱猪头、掱猪脚开始的,从锅盖中飘来的肉香味开始的……
  现在,曾经熟悉的一幕幕,被时代快速发展的洪流裹挟着,冲得干干净净,不见了踪迹,但我怀念杀年猪的那些旧时光,也怀念曾经的那些活色生香的年味!

图片视频除AI生成外

由杨飞群、王建光提供


作者简介

      蔡能平,宁海人,现在宁海县模具行业协会工作。喜阅读,爱练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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