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孟婷婷暂时没有了话说,但丁梦妮却深陷在自己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中,于是两人便沉默起来。沉默中,孟婷婷忽然嘻笑起来,丁梦妮看着看着,竟也不知所云的跟着笑了起来。丁梦妮放下筷子,将身子向后一靠,“你懂得不少嘛。”“我懂啥呀,我也没经历过。要说还是早先听我二姨讲的多。我去方便一下,回来再讲。”孟婷婷说着放下碗筷起身离去……孟婷婷二姨以前不仅结过婚,且还有过小孩儿,只遗憾生下来三天孩子就死了。前姨父说孟婷婷二姨自从生孩子后,就没有了产前那种紧迫感,不舒服;前姨父还说,女人生产后,只要肚子上留有腹斑就变成了母猪肚子,二姨离婚后一直单过。这么多年来,孟婷婷二姨说过的好多话,都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她,再说大世界到处都是花花场所,男人心思猜都猜不透,孟婷婷不愿意到时落得跟二姨一样的下场。丁梦妮:“莫非你以前就没做过人流?扩宫跟生产……”孟婷婷信誓旦旦道:“我从没怀过,真的,不骗你梦妮姐。”孟婷婷告诉丁梦妮,宁小林后来不仅重新结了婚,而且当年便有了一个胖儿子;宁小林现在也不赌了,两口子还做起了小生意,一天到晚很是忙累;孟婷婷也是从这时起,才又与宁小林保持了暗中交往,但她从没想过要用宁小林的钱,不忍心,只是性伙伴。丁梦妮边往油碟里加着蒜泥边道:“那说明你们还是有相当基础的,否则不可能还有这种事情。”孟婷婷向丁梦妮自道与宁小林的关系,既有本能的性,也有复杂的情,孟婷婷的小姐妹赵小姐,说她跟宁小林是爱中有恨恨中有爱;孟婷婷没想到宁小林现在也说在老婆身上找不到紧迫感的话来,孟婷婷明白宁小林现在就是冲着那份“紧迫感”才来找她的,但孟婷婷只要想到这事,又觉得有些悲哀,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宿命。丁梦妮没想到孟婷婷会是这样一个经历复杂,又内心矛盾的时尚女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梦妮姐,小林还说过一句男人圈儿的怪话,听了不恨才怪。”丁梦妮心想可能是“后交”了,莫非还有比这更可恨的。“‘女人紧绷绷男人兴冲冲,女人要紧男人才挺’,这些话听了虽然难受,但也说明了一个道理,女人除了脸,下面也要对等才行,小林说,大多数男人都是这样想的。想当初,我真要生了岂不正好撞上小林用同样方式来收拾我,那我就活该倒大霉了。我们从一开始就离谱,反正啥都说了,再说一点儿也没啥。”孟婷婷的所谓“离谱”,是指其父母曾强烈反对过她与宁小林的婚事,而宁小林又因老人当时的“强烈反对”,其自尊心大受伤害记恨在心,从此不登老人的门,就连见面也不搭理,尤其是与孟母之间的争斗,用孟母亲的话说“想要不斗,除非太阳撞月亮”。都说女儿是老人的温暧小棉袄,结果女婿反成了老人的湿背心,孟母曾夸张地对老友们说“女婿到家,敌人进门”。丁梦妮因孟婷婷的话,不觉又勾起对包大海父母的诸多怨恨,同时还想起包大海前不久说过那些令其伤心的话,心想:真是我离谱了,还是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婚配,还是……自顾想着的丁梦妮,却被孟婷婷突如其来的话打乱了思路。“我有种预感梦妮姐,你早迟会是李总的人,你要不信,我敢打赌。”丁梦妮听后先是一愣,然后撇着嘴笑了,“你真敢乱打赌。”“说真的梦妮姐,我再不愿意过以前那种穷日子了。”孟婷婷挽着丁梦妮的手,边走边道:“就算我早先生一个,就算小林也不赌,就算我们再能干也不能致富,反而越过越穷,越过越没底气。日子一穷,再有多好感情照样完蛋,只有离了才有奔头,我算悟透了。”丁梦妮随口道:“合不了就离,拿坏当好,一高兴啥都忘了。”“高兴啥呀,”孟婷婷说着更见玩世不恭起来,“上没人亲,下没人爱,谁把难过当好过啊!我现在是自由身,不信有谁敢来给我缝上。”丁梦妮笑了,再次随口道:“要能像鱼像鸟那样潇洒就好了。”“还是人好,就算潇洒也要快活在人间,人间才是真天堂。时代不同了,计划经济早被市场经济替代了,说不定以后走的会更远,真的,所以有人把眼下现象说成是‘传统化与随机化的大拼搏’。我才不管他这化那化的,我就化自己,心花怒放为钱开,阿弥陀佛大款来。”“总有一天不觉怪。说老实梦妮姐,我想不通,我又不比别的女人少点儿啥,凭啥比她们过得差?真他妈的老天不开眼!我凭啥就不能给自己选条路?!我凭啥就不能给自己竖块里程碑?!”丁梦妮无不从内心赞同孟婷婷的说法,只是不好表态,但孟婷婷所说“里程碑”的话,却实实在在在她心里翻起了波澜。丁梦妮原以为袁海龙一事,可能成为自己“转大运”的“里程碑”,但没想到,袁海龙给她的“见面礼”却是一个终身难忘的“恐惧之夜”。丁梦妮的思绪终于被牵了回来,赶紧撒谎道:“我在想蓉蓉的事情,没啥,你说。”与孟婷婷分手时,丁梦妮胡乱应着孟婷婷再次请她帮忙“钓”袁海龙的请求。然而,疲惫不堪的丁梦妮,却始终难以入眠,整个大脑一直在不停回放着见周老师与孟婷婷的意外相遇,特别是孟婷婷席间提及李永生打听自己的那些话……更巧的是,这天上午,厂里在发放第三批下岗人员名单时,两人不幸同时“上榜”。下午四点钟,包大海正在维修房整理工具时,杨牛两人来了。“梦妮有预感,早晚的事儿,能守到现在已经很满足了。”包大海无可奈何道。杨宝财:“听说周成河在城北最大那家个体汽配厂当机修组长。海玫倒没说她干啥,欣欣也下,只有晓娟说她是自动解套的。”包大海不解道:“胡晓娟是厂长秘书,她跟着急啥嘛。”牛同舒:“也许她知道更多,我们四人,除世林都下。”“世林有银行老表打帮腔。他妈那个妈抽的,我们以后只能厚着脸皮讨野妈喜欢了。”杨宝财怨气十足道:“以前总说工人翻身做主人,哪想到我们翻得太猛了,一翻又翻回到奴隶时代,唉!哦,大海,晓娟说,冻库这次可能真要出租了。”牛同舒:“想当年,我们红山厂方圆百里火得烧起来了,三争四抢谁都想来;看现在,七上八下快走光,工人十成没了六成。”“没干几扳手就完了,真是倒霉事找倒霉人,他妈拉个抽!”“厂部给我们多发了三个月工资,也算不错了。”包大海说着接过牛同舒递来的烟点上后问牛同舒,“那你准备咋办?牛同舒一脸难色道:“我的专业不比你们,最不好找工作。”包大海转对杨宝财道:“你真要去前阵说过那家个体厂?待遇咋样?比我们早先如何?”“屁他妈待遇,”杨宝财一听便火了,“月三百还随叫随到,他妈个抽,小钟近来也总出难题,我想多挂几家。老子以后当个坏蛋,没有一个坏蛋是笨蛋,混嘛,大混包子小混油条,只要有吃就行。还是你大海的手艺好找事做,家家都有活儿干,我看你是潜力股,到时千万拉兄弟们一把哦。”“对对对,妈个抽的,背一大背信心,到时候真真正正干他几扳手,让大家都看看。”
康亮(真名:李杨康,曾用名:李杨康亮),自由作家,1955年生于重庆,祖籍山西,新三届知青。已出版新人性长篇社会传奇小说《走出肮脏岁月》(上)、《走进阳光岁月》(下),新人性长篇婚姻家庭小说《男人累女人泪》。另著有系列人生故事、知青回忆录、中、短篇小说、小小说、文学短剧。长篇社会题材小说《天下轶事》(上下)写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