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我看到一段街访。
一个山东大爷谈到为什么对巴黎奥运会不感兴趣时,称:
拿了金牌又怎样,我孩子还是找不到工作,生活都受影响了,还琢磨那个去?
突然想起朱自清写的:
热闹都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
我陷入长久的沉默,并越发怀念起2008年的那个夏天——
怀念那些还相信“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日子。
人呐,
之所以怀念,不过是因为我们当下过得不太好。
之所以悲伤,不过是因为我们曾经到达过那里。
那一年的我们,自信而包容。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看到鸟巢和水立方时的心情么?
我记得!
我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亮灯的它们,是真的激动。
——简直太了不起了,科幻、先进、美轮美奂。
——似乎它们不仅仅是建筑,还是中国人亲手创造的人类奇迹。
那时,我想……
中国一定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吧,中国人一定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吧。
再然后,就是万众瞩目的开幕式。
千家万户的电视机,只要开着,就一定在放开幕式的直播。
当巨大的脚印,点亮北京的夜空;当李宁以奔跑的姿势,点燃火炬;当万人击缶、活字印刷,一个大大的“和”字出现在电视屏幕里——
向全世界呼唤着,属于中国的朴素价值观:和平和谐、以和为贵。
我哭了。
我是真的哭了。
要知道——
那一年的北京奥运会火炬,在海外传递的并不“和谐”。
在伦敦,奥运圣火险些被“藏独”暴徒的干粉灭火器扑灭;在巴黎,残疾人火炬手金晶被暴徒围攻;在旧金山,暴徒在火炬手接棒时挥舞“藏独反华”旗帜……
即便面对敌视、不解和冲突,那一年的我们却——
依然摇动着五星红旗,高喊着:同一个地球、同一个梦想;
依然向世界张开怀抱,高唱着: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拥抱过就有默契,你会爱上这里。
开幕式上,
当刘欢和萨沙·布莱曼站在一个硕大的地球上,唱起那首《我和你》。
我和你,心连心,同住地球村;
我和你,心连心,永远一家人。
你能懂那种感受吗?
我尚未成型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因为那场开幕式,有了对“全球化愿景”的憧憬和启蒙。
那时的我们,是那样的风华绝代。
自强而不自卑,自信而不自大,自豪而不自负。
那才是我泱泱中华传承五千年而来的开放、包容和自信。
情绪顶到这里,我必须得说句粗话:
真TM自信!
真TM爱死了这种自信!
站在2008年,恐怕没人会想到:
呼唤着“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我们,在16年后响亮的喊出了“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那一年的我们,乐观团结充满爱。
08年元旦前夕,全国人民还沉浸在兴奋的情绪里。
一辆从广州开出的K326次列车,经过整整三天三夜,才抵达它的终点浙江温州。
终点站里,这辆列车遍体鳞伤。
56块双层中空玻璃被砸坏,餐车里冰箱被丢弃,锅炉被捣毁,桌椅被掀翻。
从某种意义上说,能够抵达温州的旅客已经足够幸运。同一时间的广州,还有近20万人被堵在火车站外。
那一年的冬天,长江中下游流域遭遇了五十年一遇的大雪。
冰雪压断了树枝、压垮了房屋。机场跑道结冰,航班全部取消。高速公路大面积积雪结冰,成百上千辆汽车被堵在路上。
贯穿南北的电气化大动脉也因断电而被切断,整个南方断电断水、如坠冰窖。
灾难像多米诺骨牌般,向一个个相关链条传导。
不到5个月的时间,更大的灾难在四川发生。
2008年5月12日下午14点28分,华夏大地在那一刻剧烈颤抖。
汶川发生8级地震,造成了近7万人丧生。
当时在现场的记者,哭泣着向外描述:
所有的房子或开裂或倒塌,满目疮痍,涕泗横流;一路上都是烧焦的车子、遗体,被砸瘪的遗体,几百米一具或者几具……
大雪和地震之间,
还穿插着奥运圣火在海外传递过程中的种种受阻,以及08年金融危机对经济的冲击。
虽然我一向讨厌歌颂苦难,尤其厌恶“多难兴邦”的腔调,但我不得不说:
2008年的我们,在直面苦难和做出选择时,身上有一种劲儿。
我很难用语言去形容“这是一种什么劲儿”,但它确实流淌于当年我们普通个体的血脉中。
那一年,
不计后果的爱与奔赴,还不叫舔狗。
远在深圳打工的青年杜登勇,顶着暴雪,步行三天三夜,从400多公里外的广东韶关走到大雪封路的湖南株洲,去解救被困于此的女友。
那一年,
还没有“精致利己主义”的概念,体制内也不是那么安逸。
13岁少年马健,从地震废墟中清醒过来后,并未前往安置区,而是用血肉模糊的双手在水泥碎块的废墟中,历时4个小时,刨出了他的同学向孝廉。
湖南省3万多名电力职工,日夜奋战在积雪覆盖的高山上。罗海文、罗长明和周景华,在抢修被冰雪压塌的高压线铁塔时,不幸从高空坠落,壮烈牺牲。
那一年,
大灾面前的团结互助,还多于底层互戕。
湖南农民刘吉贵(下图为刘吉贵及家人),在冰天雪地里把44名困在高速上的乘客接到自己本不富裕的家里,安顿好他们4天3夜的生活,事后分文不取。
滞留拥挤在广州火车站的20余万旅客,遇到有人因身体不适晕倒,大家就自行将他托举起来,一个一个传递出去。
那一年,
海外华侨还未被冠以“润人”的耻辱称号,他们还是同胞。
在伦敦特拉法尔加广场,他们跳进零下五度的喷水池,高举国旗挡住身后的藏独旗帜;在旧金山,一位老人手写“祖国好”的标语,对着镜头颤颤巍巍的敬礼;在墨尔本,他们为国旗打伞……
站在灾难的角度,我讨厌2008。
但当灾难已经发生,站在“面对灾难的态度”角度——
我好怀念2008年。
那时的我们所经历的苦难,一点不比现在少,但所有人的心却比现在齐、比现在团结、比现在有爱……
比现在充满希望!
从2008到2024,我们的通讯工具越来越多、信息传输越来越快、获取信息的渠道也越来越庞杂。信息展示更是从文字变成视频,越来越直观……
但是,
悲喜却越来越难相通,共情却越来越微弱,隔阂却越来越宽广。
互戕亦越来越多。
那一年的我们,就像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
北京奥运会结束后,美国传来一声声惊悚的信号。
美国第三大投资银行被迫出售,第四大投行雷曼兄弟破产,五大投资银行倒闭三家……
随后的日子里——
教我西方经济学的老师,每堂课都在给我们普及一个词:金融危机。
当年发生于大洋彼岸的那场危机,经过一个半吊子学者的口述,一点点在我这个更加半吊子学生的脑海里,第一次构建成一幅宏观画面:
原来美国的危机,也能冲击到咱们。
——出口增速从19.3%下降到-16.1%;
——工业增加值从16%下降到-2.9%;
——GDP增速从14%下降到6%;
原来宏观的下行,真的能冲击到个体。
——浙江飞跃集团、华联三鑫、江龙控股等众多国宝级的外贸企业,纷纷陷入破产危机。
——根据社科院发布的《社会蓝皮书》,2008年中国城镇调查失业率攀升至9.4%,超过7%的国际警戒线。
——根据农业部的抽样调查,2008年全国1.3亿外出就业农民工中,15.3%失去工作或没找到工作,大约有2000万人。
原来个体的收入,最终都会反馈在资产端。
——深圳、上海、北京、成都、武汉等城市,楼市成交量环比下滑20%-30%……全局式市场调整不可避免。
呃,
我人生中的第一场经济学课,就是从危机开始的。
我记得特别清楚——
那年的课堂上,老师经常给我们分享国内外机构对未来中国经济的推演,最频繁出现的一句话就是:外贸依存度超过60%、超高速发展的中国,将迎来比雪灾更寒冷的冬天。
然而,
后面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
2008年下半年,四万亿大救市启动。
救市且不到一年:
深V触底大反弹,专家机构全打脸!
怎么个大反弹?
当年的具体数据,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拿消费举个例子。
家电增速,从-9%反弹到35%,8个月上升44个点;
服装增速,从-3.9%反弹到24.7%,9个月上升24个点;
汽车增速,从4.5%反弹到61.5%,10个月上升57个点;
日用品增速,从0.3%反弹到23.5%,8个月上升23个点。
至于房价,
08年10月出政策,09年3月开始涨,三个月上涨15个点。
看看上面那条陡峭的深V曲线吧。
从触底到回正,也就2个月;从回正到起飞,也就不到1年。
仅用不到一年时间,中国经济就快速走出谷底。
此后两年,她顶着全球经济下行的档口,就像此前30年一样,保持着高速增长。
也是在那时——
全民创业,热钱涌动,数千个创业项目在此后的2年里落地。
也是在那时——
中国这艘巨轮在经济上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每一次看到这条曲线——
我都好怀念2008年。
那一年的我们,就像个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
只要给点油儿,它就真能往上冲。
哪怕今天崴个脚,晚上擦点红花油,明天就能上球场,活得像个“男大”。
而……
算了,不说了。
2008年,我还参加过一个网上征文比赛。
我通过了初赛,进入了决赛。
决赛就在北京,如果决赛拿奖,就可以在鸟巢参加现场的颁奖典礼。
但我因为专注于打魔兽世界,就没去北京。
当时我一点也不遗憾,因为我隐约有种幼稚的错觉——
“成功”是那么的触手可及,它随时就在我的身边,我随时可以牵起它的手。
我只是写了一篇作文,就获得一个去北京、去鸟巢的机会,未来会怎样,简直不敢想。
上北京、进鸟巢、去领奖,
对于未来的我来说,只会像呼吸一样简单。
遗憾的是,
之后我再也没有这样的“成功”。
这就好像2008年的那个夏天,我们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认为——
没有什么可以击垮我们的地球村;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前进的步伐;
没有什么可以改变我们获得幸福的权利;
没有什么可以动摇我们创造美好生活的坚定意志;
没有什么可以幻灭我们矢志坚守的和睦自信、团结有爱。
社会洋溢着乐观的情绪,我们高唱着凯歌:
从今以后,
只有向上!向上!向上!
16年过去了,奥运会在不同的国家办了好几届,但我一直停留在那个夏天。
它真的是一个梦,我们曾经相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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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碗其实不光把注意力放在房产上面,有时也愿意讲一讲宏观经济的拙见,讲一讲社会新闻热点的看法。同时,我们也希望一直保持温度,偶尔给大家鼓鼓劲,提一些小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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