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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在大桥镇社墩自然村(原为行政村,现并入上仓村),是江山市最西北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从江山市区乘车出发,经过贺村和坛石,穿过耕读村后的湖塘岭,就是大桥镇属地界。正是这条山岭,挡住了外来的风,成为大桥与“外路”的分界线;也是分水岭,山的东边是钱塘江水系,西边的大桥镇域却是信江水系,从而形成了大桥独特的水系——水往西流,严格地说是往西北流。
从湖塘岭下继续前行10多公里,在大桥镇政府公交站下车后往北走,穿过洋泽前村的茅山咀,一条笔直的近千米长的公路直通我的老家——社墩。公路左边就是几百亩的社墩畈,再往西边是江山市和玉山县的交界,两地村民交往密切,受环境影响,这里的人们常常是“江山话”说不准,“玉山腔”又说不像,是典型的“江山(腔)”搭“玉山(腔)”。而北边5公里外已是常山县的地界。
田畈中间流淌着一条小河。它确实很小,小到连名字都没有,乡亲们口语就叫它大溪,它是村里唯一的河流,河宽不足30米,窄的地方甚至只有10来米。平时它水量很小,秋冬干旱季节甚至偶尔还会接近断流,实际上它还达不到“河”的层级,但是叫“溪”又有点委屈它了,尤其是雨季来临,小河水满,汹涌澎拜,蔚为壮观,这个时候,用“河”来称谓它似乎还有些词不达意呢。
小河很小,但却是我心中抹不去的念想。现在只要回到家乡,就会想起小河的点点滴滴,浮想联翩。
没有查到小河河源的有关记载,但是我大致能勾画出小河的概貌。以湖塘岭北麓、坛石四村和整个大桥镇南东西三面的溪水在仕阳、大桥汇流成河,然后流到社墩、文庭(上仓),流入江西信江,最后汇入鄱阳湖。
家乡的小河具有悠久的历史。很难考证它什么时候成河,我还是尝试从老桥的桥龄去推算河龄。过去村里有一座“洋山桥”,是石头砌成的双拱桥,历史悠久,粗略估计桥龄都在几百年以上,可惜早已拆除,已找不到记载建桥年份的任何物件。
最近翻阅《大桥镇志》,讲到在小河流经上游3里路的大桥村,有一所建在小河上的桥——就是大桥村名来源的“桥”,是单拱石板桥,它是明朝嘉靖年间建的,距今也有近500年了,况且建桥的年份肯定要比河的形成晚得多,如此推算,小河的历史应不短,说不定也是一条千年古河道。
这条小河在浙江流经最终的村落就是我的故乡“社墩”村,村名来源于在数百亩广阔的田畈中堆有18个大土墩,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地貌特征。从房后的山上远远望去,田畈好像是一张铺摊在大地上的画布,而土墩却似绘画的文镇牢牢地压在广阔的田畈上,给这片土地带来了安定、生机和灵感。小河流经大半个大桥镇,唯有此地有此景。
这些土墩大的有几亩地,小的只有百来平方米。它们与小河一样,服务于村民,有的成为劳作乘凉的地方,累了可以在墩上树下歇脚小憩;有的成为村民种植蔬菜瓜果的自留地,满足日常生活需要。但是这些土墩什么时候堆起来的?干什么用的?过去也没人关心过。
现在回想起来,这些土墩都是沿着小河分布,泥土松软,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人工挖掘河道堆积形成的。它们是河神,默默地守护着小河,陪伴着小河,与小河同在,同欢同乐。
小河是家乡人民的母亲河。我清楚地记得,过去小河岸边分布着一个个村落,有时径直穿过村庄,给沿河人家的生活带来了诸多便利。许多村落就是直接在河边打个水井,经过河沙的沉淀过滤,使河水成为村民不可或缺无可替代的生活与灌溉水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大桥镇是传统的水稻产区,水是重要的资源。小河,用自己默默的水流,浇灌着这片土地,养育着这里的人民。尤其是大旱季节,小河被人们段段分割筑起水坝,引入田间,河水犹如母亲的乳汁滋养嗷嗷待哺的孩子,给干旱的大地、拔节灌浆的水稻和农民的丰收带来希望。
家乡是国家著名的粮食生产基地,多次荣获全国和省农业生产先进的殊荣。1958年曾获得国务院总理周恩来亲自签发的“农业社会主义建设先进单位”奖状;2023年农业农村部公布大桥镇为首批国家农业产业强镇。因此也是远近闻名的浙西粮仓。先进是人创造的,灾年丰收更体现人定胜天的精神,但背后也应该有小河的一份功劳吧!
小河中的水潭(来自互联网)
小河也承载着美好的生活,给枯燥寂静的农村生活带来田园的乐趣。儿时的小河曲折蜿蜒,由于雨季急流冲刷,在小河转弯处形成了一个个的水潭。这里河水较深,一般的有2~3米,有的甚至有5~6米深,成为河鱼躲匿生长的乐园。雨季时节,许多山塘水库的鱼顺流而下在深潭定居,也经常招来一些嘴馋的村民,他们有时用茶籽饼碾碎撒在水流入口处,将谭中鱼毒晕,或者用几节炸药,点燃导火索扔入水潭爆炸震晕鱼群,然后入河捡鱼满载而归品尝鱼宴。
在那个什么都缺的年代,烧鱼缺油,鱼的腥味重,肯定没有今天的味道鲜美,但是,抓鱼、毒鱼和炸鱼,却是年轻人非常有乐趣的活动之一。而小孩只是把这里当作自己的水上乐园,盛夏季节,火热的太阳下,小伙伴们成队结群,光着上身穿个裤衩,在水潭中学游泳、练跳水、打水仗,到河边捕鱼捉蟹寻找快乐,给平静的小河增添了欢腾。
有时我们几个放牛娃也把牛赶入潭中,骑在牛背上人牛共浴,好不快乐!此情此景至今想来仍历历在目,令人回味。水潭也是大人们盛夏消暑的地方,傍晚时分,许多年长的村民劳累一天后会到河水中浸泡消疲,看到我们这些小孩在,他们也会热心地教我们玩水的技巧和河中搓背。在大桥、山头底等许多村落,小河被筑坝成潭,成为小孩戏水玩耍的打卡地。
夏天烈日炎炎,河水潺潺清澈见底;水潭边,古老的樟树遮天蔽日,树上蝉鸣绵绵,此消彼起,俨然天籁;树下碧水清凉,时有小鱼游翔其中。水中小孩戏水,你上我下,你追我跑,好不热闹;村妇卷起袖子和裤管,忙着洗衣,有说有笑,水流声、喳叫声和棒槌捶衣的声音混在一起,犹如一场乡村交响乐,煞是热闹,……这画面就是今天许多影视作品中描绘的优美场景,男女老少,融洽和谐,让人流连忘返。
小河哺育着仕阳徐氏的世代儿女。唐贞观年间,始祖徐大成从义邑(今义乌)迁居仕阳,史书证为江山三十六家徐氏最早迁入。流连于这里的山水,先人辟地筑室,勤耕乐种,繁衍生息,子孙逐渐增多,后人以仕阳为中心,沿着小河从仕阳周边扩居并逐渐沿河迁移至瓦窑、下许、大桥、社墩、洋山、文庭、上仓等地,在大桥镇及周边形成数十个仕阳徐氏村落或族群,裔孙六十二代后人数千人。
仕阳徐氏宗族发展扩居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沿河分布,择河而居。我的先辈廷麟公就是年轻时受人之托守护山林,后经人介绍成婚生子,迁居社墩,繁衍出今天拥有百余人的社墩徐姓大家的。徐姓在社墩是外来姓,在当地没有田地,后人依靠勤奋努力,购买了一些河边土墩,解决生活所需。静静的小河,默默奉献于这片土地,还培育了仕阳徐氏子孙勤劳朴素、本分务实、坚毅顽强的性格。
适逢近年族人续修宗谱,我查阅了相关资料,先人来社墩近300年,子孙百余诚信做人、遵纪守法,至今尚无犯事入狱或判刑之例。尤其自1949年以来,得益于党的领导和国家的改革,家族成员奋发努力,学习知识,用知识改变命运,粗略统计通过读书和参军走出山村服务国家的超半数。小河为仕阳徐氏子孙的生存、繁衍、生活和性格培育提供了支撑,做出了无可替代的杰出贡献。
小河也有发脾气的时候。儿时的小河弯曲蜿蜒,流水不畅,这在雨季就很有危险。尤其是梅雨季节,整个大桥镇的积水大部分都要经过村前这条细窄的小河倾泄清空流往江西,此时的小河负荷超载力不从心。
如遇山洪暴发,洪水将漫过河堤,田畈汪洋一片,洪水像脱缰的野马,桀骜不驯,冲毁木桥,淹没庄稼,给村民带来财产损失,甚至危及生命。小河成为每年洪水泛滥成灾的祸源,成为减灾丰产的痛点。于是,以河流改道、变弯为直、加速水流、消除水灾为主要内容的小河治理成为当年农田基本建设的重要项目。
上个世纪70年代末,政府牵头规划,村民积极响应,手拉肩挑,连续作战,曲折的小河终于被拉直。原来沿村曲折的河道,被拉直位移到宽阔的田畈中间,鸟瞰田畈,小河宛如一条细细的蓝带,直直地黏贴在宽阔的田畈中。从此村边已无河,老“桥”被拆;在接下来填河造田运动中,18个土墩被推入废弃的河道,变河为田。随之消失的不仅是村边的小河和高耸的土墩,还有儿时的水潭、河鱼和河边的欢乐。
整治后的河道景色(社墩村祝志河提供)
1978年10月,我离开家乡来杭州就读,毕业后留杭工作,算来已经47个年头。参加工作以后,偶尔也回去看望父母和乡亲,来去匆匆,也未注意到田野的变化。直到前年正月回到家乡,约了儿时伙伴慢走河道,才发现“故人依旧山河不再”。冬令时节,河水细流,河岸两侧全部大石头堆砌,岸边绿化也在规划安排。他们告诉我,经过治理,现在一般年份洪水少了许多,丰收几乎是常态,村民再不用为水灾担忧了。
走在家乡的小河岸边,思绪翻腾复杂,感受难以言表。今日的小河,河道直了,流水畅了,水灾少了,村民的生活更安定了,为此感到高兴。小河被人驯服,归顺于人的意志,更好地服务于人。然而人与小河的距离远了,关系疏了,大桥不见“桥”,社墩不见“墩”,村边不见河,河中不见潭,河边再也看不见小孩的嬉闹,听不见妇女的叽喳。儿时河景再也找不到了。
我还是很怀念儿时家乡的小河。作者介绍:徐绪卿,1956年生,江山市大桥镇社墩村人,二级教授,教育学博士。1981年参加工作,历任杭州电子科技大学电子工程系团委书记、浙江省电子技术研究所办公室主任,浙江省电子工业学校党委副书记兼浙江省信息产业厅团委书记,浙江省兰溪市人民政府副市长,浙江省电子工业学校党委书记兼校长,浙江树人大学副校长,2012年出任浙江树人大学校长,2019年11月退出领导岗位。在教育政策研究领域成果颇丰,出版专著12部,发表论文150余篇,主持国家重点课题,获得10项省政府奖项。现任浙江树人大学中国民办高等教育研究院教授,教育部教育政策特聘专家,浙江大学、苏州大学和韩国世翰大学外聘博士生导师。
编辑:衢州明天 芭蕉绿了
审校:如水 伍老师
通联:肖芝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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