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都外力·克热木]郎樱的玛纳斯学思想探微

文化   2024-10-12 19:30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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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樱的玛纳斯学思想探微


阿布都外力·克热木

原文刊载于《民间文化论坛》2024年第4期。















摘  要    



郎樱是当代中国玛纳斯学奠基人,对史诗《玛纳斯》做了系统的梳理和研究工作,先后撰写和出版了《玛纳斯论》、《<玛纳斯>论析》和《中国少数民族史诗<玛纳斯>》等学术著作,同时发表了《“活着的荷马”:居素普·玛玛依》《<玛纳斯>悲剧美》和《论北方民族的英雄史诗》等六十余篇论文,为中国玛纳斯学做出了杰出贡献,有力地推进了中国史诗学学科的建设。郎樱是一个不断学习和进步的探索型学者,她的《玛纳斯》研究涉及美学原理、主题学理论、叙事学理论、接受美学和比较文学理论等多种前沿理论与方法,从多维度考察了《玛纳斯》演唱和传承问题,深入分析了《玛纳斯》文本的主题、母题、人物、听众、结构和审美特征等问题,解决了当代我国玛纳斯学比较迫切的理论问题。


关键词   



郎樱;玛纳斯学;民间文艺学


引  言


《玛纳斯》是柯尔克孜族一部古老且庞大的史诗,被誉为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它以口头传承的方式,记录了柯尔克孜族的历史、文化、信仰和理想。郎樱作为中国《玛纳斯》研究的先驱,从多维度对文本进行了深入的探讨,为这部史诗的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她是中国《玛纳斯》学的奠基者和开拓者,该学科的研究的领军人物”,是当代中国《玛纳斯》研究的开创人,也是中国玛纳斯学学科的建设者。她将毕生精力和心血投入到柯尔克孜族史诗《玛纳斯》田野调查、资料搜集、翻译整理和学术研究等工作上。20世纪60年代,年轻的郎樱前往新疆克州阿合奇县、乌恰县和阿克陶县等地,与《玛纳斯》工作组一起,深入群众、普查史诗、记录史诗唱本和翻译史诗文字资料,为中国《玛纳斯》史诗搜集、整理和翻译做了基础性的工作。20 世纪70至90年代,她前后多次前往新疆进行田野作业,系统地考察《玛纳斯》史诗演唱和传承情况,掌握了很多第一手资料,为《玛纳斯》研究打下了扎实的资料基础。1979年10月,郎樱接受中国艺术研究院的调研任务,在新疆吐鲁番、阿克苏、库车、拜城、喀什进行了民间文艺现状调查。1986年夏,又先后前往新疆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喀什地区、塔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州等地,对新疆多民族民间文学传承、现状和研究状况进行了实际调研,掌握了很多珍贵的田野资料。1989年夏秋,在新疆阿图什市、乌恰县深入柯尔克孜族牧区,开展了史诗《玛纳斯》艺人演述、传承与保护相关的民间调查活动,就史诗《玛纳斯》歌手及其演唱情况进行深入调查,采录了一些史诗材料。1998年9月,她又赴阿图什、阿合奇县对《玛纳斯》歌手进行实地调查,采访了《玛纳斯》演唱大师居素普·玛玛依,对居素普·玛玛依的家属、亲友进行了深度访谈,研究了史诗演唱与传承相关的学术问题。2003年10月,赴新疆阿合奇县哈拉俊乡和乌恰县的两个乡进行柯尔克孜口承史诗传统及现状调查,掌握了一些史诗《玛纳斯》相关的调查资料,撰写了专题调研报告。郎樱以新疆阿合奇县的《玛纳斯》演唱大师居素普·玛玛依的唱本为主要研究对象,撰写和出版了《<玛纳斯>论析》(1991)和《<玛纳斯>论》(1999)等学术专著,在中国民俗学界引起了较大反响,奠定了玛纳斯学的学术基础。这两部学术著作是中国玛纳斯学领域的开山力作。郎樱又出版了学术读物《中国少数民族史诗<玛纳斯>》(1995)和普及读物《民族英魂<玛纳斯>》(1990),为中国各民族广大的读者提供了具有可读性的学术读物。其中的《<玛纳斯>论》一书,因其极高的学术影响力和研究价值,荣获中国文联和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颁发的“山花奖·著作奖”一等奖。“柯尔克孜族民众为我披上柯尔克孜民族传统长袍,为我戴上柯尔克孜女式帽,他们以民族的最高礼节表彰我为柯尔克孜族史诗所做的贡献。为表彰我的《玛纳斯》研究,2011年11月,吉尔吉斯共和国总统委托吉国驻华大使到中国社科院为我颁发了‘达纳克尔’勋章。”


郎樱


玛纳斯学作为中国史诗学学科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关于柯尔克孜族英雄史诗《玛纳斯》的专门研究学科。这部史诗从16世纪开始被记录和传承,至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它代表了柯尔克孜族古老的文化传统和智慧,被视为该民族的“百科全书”。玛纳斯学的研究领域广泛,包括史诗唱本的人物、主题、母题、叙述、审美和结构等本体研究、《玛纳斯》歌手的演述、传承与保护、史诗中的文化元素、史诗的表演与传播及影响等内容。玛纳斯学的研究方法也具有多样性,包括文本分析、田野调查、比较研究等。在现代社会中,玛纳斯学的研究对于保护和传承柯尔克孜族传统文化、促进文化多样性和跨文化交流具有重要意义。同时,玛纳斯学也为世界史诗研究和民族文化研究提供了宝贵的参考资料。


郎樱的《玛纳斯》研究是中国史诗研究的重要篇章之一。通过运用包括叙事学理论、接受美学和比较文学理论在内的多种前沿理论和方法,郎樱基于自身深厚的学术积淀和敏锐的学术洞察力,从多维度对《玛纳斯》的演唱和传承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对中国史诗传统进行了富有洞见的诠释和分析。我们试图客观科学地梳理郎樱的玛纳斯学思想,总结其优秀学术经验,并指出其学术思想的理论启示,以此为中国史诗研究提供宝贵的前辈学者经验。



美学原理视角下的

《玛纳斯》悲剧美和崇高美研究



郎樱在研究中强调了美学原理在《玛纳斯》中的核心作用。她认为,《玛纳斯》作为一部史诗,其美学价值不仅在于文本的叙事层面,更在于其蕴含的民族精神和文化内涵。通过对其美学特征的深入分析,她揭示了《玛纳斯》所代表的中华民族的独特审美观念和价值取向。在美学方面,郎樱玛纳斯学强调悲剧美和崇高美的研究。悲剧美和崇高美是两种重要的美学概念。悲剧在《玛纳斯》这部古老的史诗中有着独特的体现和深远的影响。“作为美学范畴的悲剧,不是指社会生活中痛苦与不幸的事件,也不是喜剧形式的悲剧,而是指一种美德特殊形态,即悲剧美。”郎樱深受中国古代文论家的美学观和西方美学家康德、黑格尔的美学思想的影响,在紧密结合《玛纳斯》唱本内容的基础上,深入分析了《玛纳斯》的悲剧人物、悲剧命运和悲剧事件,突出了其美学特点。


歌剧《玛纳斯》


(一)悲剧美研究


在《玛纳斯》中,悲剧美是一种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郎樱玛纳斯学对悲剧美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悲剧人物、悲剧主题以及悲剧气氛等方面。


首先,从悲剧人物来看,《玛纳斯》中的主人公玛纳斯和他的家族经历了无数磨难和苦难,但他们却始终坚守自己的信仰和价值观,最终走向了英勇的毁灭。这种英勇的毁灭和悲惨的结局,使观众在情感上受到强烈的震撼,进一步凸显了悲剧美的重要性和价值。郎樱指出“玛纳斯是一个典型的悲剧性人物”“玛纳斯的子孙也大多是悲剧人物”。悲剧人物的毁灭是令人震撼的美学效果。


其次,从悲剧主题来看,《玛纳斯》深刻地反映了人性的冲突和社会的矛盾。“没有冲突,就没有悲剧。悲剧冲突的实质是正义的力量与非正义的力量的冲突。”在史诗中,玛纳斯一家人的悲惨命运,既是对个体的同情,也是对整个柯尔克孜族社会的反思。这种反思使人们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人性的复杂和社会的不公,从而感受到悲剧美的深刻内涵。


最后,从悲剧气氛来看,《玛纳斯》通过动人的旋律、感人的唱词和极具感染力的表演,营造出一种庄严、肃穆和深沉的氛围。这种氛围使观众在欣赏表演的同时,能够更加深入地感受到悲剧美的独特魅力。


(二)崇高美研究


在郎樱玛纳斯学中,崇高美是另一种重要的美学概念。“史诗《玛纳斯》气势恢宏、雄浑刚劲、豪放悲壮。”在《玛纳斯》中,崇高美主要表现在英雄形象、民族精神和文化内涵等方面。


首先,从英雄形象来看,玛纳斯是一位具有崇高美的英雄。他具有坚强的意志、勇敢的精神和不屈不挠的毅力。在战斗中,他展现出极高的智慧和勇气,为民族带来了繁荣和安定。这种英雄形象,使人们在欣赏《玛纳斯》时感受到崇高美的独特魅力。


其次,从民族精神来看,《玛纳斯》深刻地反映了柯尔克孜族人民的勇敢、智慧和坚定信念。在史诗中,玛纳斯和他的族人们为了保卫家园、追求幸福,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这种坚定的信念和勇敢的精神,使人们感受到崇高美的深刻内涵。


最后,从文化内涵来看,《玛纳斯》作为柯尔克孜族文化的代表,具有丰富的内涵和独特的价值。史诗中表现出的勇敢、智慧和坚定信念等价值观念,都是柯尔克孜族人民在长期历史发展过程中积累的文化瑰宝。“史诗《玛纳斯》是一部具有崇高美、能够唤起人们崇高情感的英雄史诗”,这些价值观念为人们提供了精神寄托和文化自信,使人们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崇高美的独特魅力。


可见,郎樱玛纳斯学悲剧美和崇高美研究观为《玛纳斯》这部古老的史诗注入了新的生命和意义。通过对悲剧美和崇高美的深入研究,我们不仅可以在美学上获得新的认知和感受,还能对史诗所代表的民族文化有更深刻的理解。这对于我们认识和理解《玛纳斯》这一世界性文化遗产,以及弘扬优秀传统文化、促进文化交流都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



在主题学理论视域下的

《玛纳斯》人物、主题和母题研究



在主题学理论的指导下,郎樱对《玛纳斯》文本的主题、母题、人物等进行了深入剖析。她指出,《玛纳斯》作为一部宏大的史诗,涵盖了丰富多样的主题和母题,如人民情怀、爱国主义、英雄主义、民族团结、文化传承等。这些主题和母题贯穿整个史诗,形成了复杂而有序的主题学网络。郎樱《玛纳斯》主题学研究观体现在对人物、主题与母题单元等诸多方面的探索。我们主要从人物形象、主题思想和母题单元三个方面,阐述郎樱在《玛纳斯》主题学研究方面的独特观念。


郎樱《中国少数民族史诗<玛纳斯>》书影


(一)人物形象:

英雄与个体命运的交织


在《玛纳斯》这部史诗中,人物形象众多且饱满,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主人公玛纳斯。他是一个勇敢、智慧且坚定的英雄,代表了柯尔克孜族人民的形象与精神。“从人物形象塑造方面来看,《玛纳斯》中的英雄是草原上自由驰骋的骑士,他们勇猛彪悍,具有震撼万物的威慑力量和气魄,他们往往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而有时又怀若谷,充满深情。”郎樱在研究中,全面客观地分析了史诗英雄们的勇猛与鲁莽、大胆与狂妄等双重性格,突出其有血有肉的人性优缺点,深入挖掘了《玛纳斯》英雄人物形象的内涵,认为他们代表了中华民族勇敢、智慧和坚定信念的精神面貌。玛纳斯身上所体现的这些优秀品质,正是中华民族在长期历史发展过程中积累的文化瑰宝,也是全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


(二)主题思想:爱国爱民情怀、

民族团结与文化传承


《玛纳斯》的主题思想是爱国主义、英雄情怀、民族团结与文化传承。它以英雄好汉一代又一代前赴后继地与入侵者进行浴血奋战,保卫家乡、保护百姓生命财产安全为主题,表达了柯尔克孜族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伟大祖国的热爱,以及对民族团结的强烈追求。郎樱以契丹王子与玛纳斯的友谊为例讲述了中国古代各族群的民族团结的故事。她又具体分析了玛纳斯的14可汗和40个勇士中的哈萨克族、乌孜别克族和蒙古族等各民族团结一致、保卫塔拉斯、构建和谐幸福安宁的社会生活的中国故事,突出了古代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郎樱在研究中,深入剖析了《玛纳斯》的爱国主义、人民情怀和民族团结等主题思想,认为这部史诗是中华民族整体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应该从多维度对其进行全面、深入的研究。她强调,只有将《玛纳斯》放到中华民族的文化大背景中进行研究,才能真正理解其深厚的文化内涵和价值。


(三)母题单元:英雄崇拜

与民族精神的传承


《玛纳斯》的母题单元是英雄崇拜与民族精神的传承。郎樱举例分析了《玛纳斯》中祈子母题、英雄特异诞生母题、神速成长母题、英雄结义母题、考验母题、梦兆母题和死而复活母题等叙述单元。这部史诗以玛纳斯为主线,通过讲述他的英勇事迹和传奇人生,传递了柯尔克孜族人民对英雄的崇敬和景仰之情。同时,它也通过对玛纳斯家族和其他人物故事的讲述,传承了柯尔克孜族人民的民族精神。郎樱在研究中,特别关注了母题单元对于《玛纳斯》整体的意义建构所起的关键作用。她认为母题具有如下三种特点:“第一,不同作品中重复出现的特点。”“第二,成规化的特点。”“第三,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和象征意义。”母题是构成《玛纳斯》这部庞大史诗的基本元素,每个母题都承载着特定的文化内涵和价值取向。通过对母题的深入研究,可以更深入地理解《玛纳斯》的文化价值和历史意义。


在《玛纳斯》主题学研究方面,郎樱从人物形象、主题思想和母题单元三个维度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尤其是在母题单元的探讨上,她的研究为我们理解《玛纳斯》这一庞大的口头史诗提供了新的视角和方法,对于推动《玛纳斯》的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



叙事学理论背景下的

《玛纳斯》叙述结构研究



在叙事学理论的框架下,郎樱对《玛纳斯》的结构进行了深入分析。她认为,《玛纳斯》的结构安排体现了中国史诗独特的叙事策略和美学追求。通过对其结构特征的深入研究,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中国史诗传统中的叙事智慧和艺术构思。我们将从叙述结构、叙述时空、叙述聚焦和叙述模式等角度出发,对郎樱《玛纳斯》的叙事特征进行研究。


(一)叙述结构


《玛纳斯》是一部庞大的史诗,故事情节复杂,人物形象丰富。郎樱在研究中,通过对史诗的叙事结构进行分析,发现其情节展开的逻辑主要是按照时间顺序进行的。史诗以玛纳斯家族的传承为主线,通过对玛纳斯及其子孙的英勇事迹的描述,展现了柯尔克孜族的历史和文化。在叙述结构方面,郎樱重点分析了故事表层结构和深层结构。她指出:“以人物为中心,这是《玛纳斯》叙事结构的第一个特点”。《玛纳斯》中的人物成长及其行为过程,是《玛纳斯》史诗连贯性叙述模式的一个基础,代表了柯尔克孜族人民的信仰、价值观和民族精神。通过这些人物形象的塑造,史诗传达了勇敢、智慧和坚定信念等主题。


(二)叙述时空


在《玛纳斯》中,叙述时空的刻画是非常重要的。郎樱在研究中发现,史诗中的时间、空间和场景刻画相互交织,共同作用,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叙事节奏和时序性。


首先,史诗中的时间刻画主要是以历史时期为主线,从玛纳斯家族的起源开始,一直描述到现代社会。“与建筑、雕塑、绘画等空间艺术相比,文学是一种在事件中展开和完成的艺术。”这种时间顺序不仅展示了史诗的形成过程,也反映了柯尔克孜族的历史发展。



其次,空间和场景的刻画则主要围绕柯尔克孜族的生活和信仰展开。史诗中描述了许多具有民族特色的场景,如古老的游牧生活、神圣的祭坛、激烈的战斗等。如“史诗对于婚礼的描述基本遵循下列的叙事模式:对男女双方身世的陈述-由家长或长者出面商议有关婚礼事宜-邀请宾客-盛大婚宴和热烈婚礼仪式的描述-洞房描写-第二天清晨由男女方父母主持的验红仪式-举行赛马、摔跤、箭术比赛”或是祭奠仪式的叙述:“死者家属召集众人商量举行祭奠的有关事宜-派人去邀请四面八方的宾客-宰牲祭祀-唱挽歌-举行赛马、摔跤、射箭等项比赛,以取悦亡灵。”这些场景刻画不仅增强了史诗的真实感和可信度,也凸显了柯尔克孜族的传统文化和价值观。


(三)叙述聚焦


在《玛纳斯》中,叙述聚焦的方式也很有特点。郎樱在研究中发现,史诗的叙述视角灵活多样,人称运用丰富,叙述语言独特。


首先,从叙述视角来看,《玛纳斯》主要采用了《玛纳斯》歌手的全知视角和史诗人物视角。全知视角使得叙述者可以从整体上把握史诗的情节发展;人物视角则使得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声音和观点,增强了史诗的真实感和可信度。


其次,从人称运用来看,《玛纳斯》主要采用了第三人称。第三人称则使得叙述者可以更客观地描述情节和人物。“玛纳斯奇是史诗《玛纳斯》的叙述者,与古希腊史诗《伊利亚特》《奥德修纪》的故事均通过荷马之口加以叙述一样,史诗《玛纳斯》中的所有人物与事件也均是玛纳斯奇之口叙述的。”玛纳斯奇作为一个史诗歌手,演述英雄玛纳斯及其八代子孙英勇事迹,无所约束地叙述英雄们的故事,歌颂了其英雄业绩,感染听众,传承史诗,彰显史诗的而艺术魅力。


最后,从叙述语言来看,《玛纳斯》采用了古老的口头诗歌形式,语言简练、生动、形象,富有节奏感和音乐性。郎樱认为:“《玛纳斯》经过世世代代民间艺人的润色、加工,在语言上进行提炼,使这部史诗的叙述语言不断得到锤炼与提高。《玛纳斯》成为柯尔克孜族民间文学语言的典范。”这种语言形式既增强了史诗的艺术魅力,也反映了柯尔克孜族的传统文化和价值观。


(四)叙述模式


在《玛纳斯》中,叙述模式也有其特点。郎樱在研究中发现,史诗的情节模式主要是以家族传承为主线,通过描述玛纳斯及其子孙的英勇事迹来展现柯尔克孜族的历史和文化。同时,史诗中的连贯性叙述模式也是史诗的特点。


首先,从情节连贯性叙述模式来看,《玛纳斯》以家族传承为主线,将一系列的故事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史诗体系。这种情节模式不仅展示了史诗的传承性和系统性,也反映了柯尔克孜族的传统价值观和文化认同。


其次,从人物模式来看,《玛纳斯》中的人物形象具有类型化的特点。例如,玛纳斯是一个勇敢而智慧的领袖,他的子孙们也都有着相似的品质和能力。这种人物模式不仅使得史诗更具辨识度和可记忆性,也反映了柯尔克孜族的传统信仰和文化特征。


最后,从语言模式来看,《玛纳斯》采用了古老的口头诗歌形式,具有独特的韵律和节奏感。这种语言模式使得史诗更具艺术性和感染力,也反映了柯尔克孜族的传统文化和价值观。同时,《玛纳斯》在叙述过程中还运用了大量的比喻、夸张等修辞手法,这些叙述技巧的使用也让史诗更加生动有趣。


综上所述,郎樱《玛纳斯》的叙事特征研究表现在叙述结构、叙述时空、叙述聚焦和叙述模式等多个方面。这些叙事技巧的使用不仅展示了史诗的艺术魅力和独特风格,也反映了柯尔克孜族的传统文化和价值观。通过郎樱《玛纳斯》的研究成果,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和欣赏这部宝贵的文化遗产的叙述特点。




在接受美学理论框架下的

《玛纳斯》歌手与读者互动研究



从接受美学的角度出发,郎樱对《玛纳斯》的听众进行了深入研究。“史诗就是一个民族的‘传奇故事’、‘书’或‘圣经。’每个伟大的民族都有这样绝对原始的书,来表现全民族的原始精神。”因此,史诗聆听和欣赏是一个培育民族精神和陶冶情操的互动过程。“早期的史诗是一种诵唱艺术,其伴奏是竖琴。”《玛纳斯》作为口头文学艺术,演唱是个授予听众之间的传播和接受的主要方式,其表演过程深受听众的影响。通过对听众的研究,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玛纳斯》的历史传承和文化内涵。郎樱的《玛纳斯》接受美学研究,从歌手与听众共同创编史诗《玛纳斯》与听众接受及反馈的角度,为这部史诗的研究注入了新的活力。我们将通过接受美学的视角,探究郎樱的《玛纳斯》接受美学研究的主要观点及其对整个《玛纳斯》传承与研究的启示。


(一)接受美学视角

下的歌手与听众的共同创编


1、共同创编过程。在《玛纳斯》的传承过程中,歌手与听众的共同创编是非常重要的环节。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看,这种共同创编过程可以被视为一种“审美反应”的过程。听众在听取歌手演唱的过程中,对歌手提出想听经典篇章的要求或是对歌手演艺“指手画脚”,是对歌手所传达的审美信息进行及时反应,这种反应是具有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的。


2、歌手的角色。在共同创编的过程中,歌手起着引导和启示听众的作用。歌手通过演唱将《玛纳斯》的史诗故事传递给听众,同时也将自身的情感、体验和理解融入演唱中,为听众提供了一种独特的审美体验。


3、听众的角色。听众在听取歌手演唱的过程中,会对歌手所传达的审美信息进行反应,这种反应是具有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的。“史诗传播活动的主体是民间艺人与听众,而这两者之间的媒体则是史诗文本。民间艺人通过史诗与听众发生联系,而听众也是在接受史诗的过程中与演唱者建立起联系。”听众会根据自己的生活经历、审美倾向和文化背景等因素对歌手的演唱进行再创造,从而在某种程度上改变或丰富史诗原有的文化内涵。


(二)郎樱的《玛纳斯》接受美学研究对

整个《玛纳斯》传承与研究的启示


1、重视听众的反馈。郎樱的《玛纳斯》接受美学研究强调了听众在共同创编过程中的重要性。这提示我们在《玛纳斯》的传承与研究中,要更加重视听众的反馈。姚斯分析审美经验“创作、愉悦和净化灯”“三个范畴”之时强调了接受者(读者、听众或是观众)的“自身创作能力的发挥中得到愉悦”的观点。因此,听众的聆听与参与创作是接受环节的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通过深入了解和分析听众的反馈,可以更好地理解史诗在当代社会中的传播和演变过程,为《玛纳斯》的研究提供新的思路和启示。


2、提倡多元化解读。郎樱的接受美学研究鼓励对《玛纳斯》进行多元化解读。每个听众都可能有不同的理解和感悟,这正是《玛纳斯》这部古老的史诗在传承过程中所展现出的生命力和多元性。因此,我们应该提倡和鼓励对《玛纳斯》进行多元化的解读和研究,让这部史诗在当代社会中焕发出更加灿烂的光彩。



3、强化歌手与听众之间的互动。郎樱的研究还强调了歌手与听众之间的互动在《玛纳斯》传承中的重要性。“史诗的听众,又称作史诗的接受者。对于接受者的研究,在文学研究领域内越来越受到重视。”这种互动可以促进歌手和听众之间的交流和理解,为《玛纳斯》的传承和发展提供新的动力。因此,在今后的《玛纳斯》研究和传承中,应该进一步强化歌手与听众之间的互动,让这种互动成为推动《玛纳斯》发展的关键因素。


郎樱的《玛纳斯》接受美学研究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来看待和理解《玛纳斯》这部古老的史诗。通过对歌手与听众共同创编过程的分析以及对听众反馈的重视和多元化解读的提倡,我们可以更好地传承和发展这部珍贵的文化遗产。同时,我们也应该继续深入探索和研究郎樱的《玛纳斯》接受美学理论,以期在今后的研究和传承中为《玛纳斯》的发展注入更多的活力和创新。



在比较视野下的《玛纳斯》

与东西方史诗比较研究



在比较文学理论的指导下,郎樱对《玛纳斯》进行了国际视野的比较研究。她将《玛纳斯》与其他国家和民族的史诗进行比较,揭示了《玛纳斯》所具有的世界性和民族性特征。这种比较研究不仅拓宽了我们对《玛纳斯》的认识视野,也为中国史诗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法。在比较视角下,郎樱玛纳斯学对《玛纳斯》与《江格尔》《格萨尔》及《伊利亚特》《奥德修斯》进行了深入的比较研究。这些史诗各自展现了不同文化和地区的特色,却在许多方面有着相似之处。本文旨在对这些研究成果进行评述,并指出未来可能的研究方向。


郎樱在比较研究中采用了多种理论和分析方法,例如主题学、比较文学和历史学等,从而使得比较研究更具说服力和深度。“笔者想指出的是,郎樱在史诗尤其是《玛纳斯》方面的研究,其方法论颇显示出跨学科与跨文化的特点”,通过对这些史诗进行比较,她揭示了它们在主题、叙述技巧和价值观等方面的异同。


1、在比较《玛纳斯》与《江格尔》《格萨尔》时,郎樱指出,玛纳斯、江格尔、格萨尔等三个英雄都有神秘孕育、特异诞生、神速成长、苦难童年、少年立功、为民除害的共同成长过程,都是保卫家乡、维护百姓的盖世英雄。“我国三大史诗中的主要英雄人物的童年都有着苦难的经历。郎樱认为,英雄特异诞生母体注重渲染的是隐性的神性。”“史诗英雄少年时代就是显示出非凡的力量与神力。”她发现它们在英雄命运、民族文化和叙述风格等方面有着显著的区别。《玛纳斯》中的英雄玛纳斯是一位英勇无畏、智慧勇敢的战士,体现了柯尔克孜族的民族精神,但是其最终因遭到敌人暗害重伤而牺牲,是一个悲剧性英雄。而《江格尔》中的英雄江格尔则表现出蒙古族的英勇和智慧,是一个刀枪不入的长生不老的英雄豪杰。《格萨尔》中的英雄格萨尔从天而降、脱胎于人间的天神,是一个半神半人的传奇英雄,与妖魔鬼怪浴血奋战,讲述了藏族人民的生活和历史,具有浓厚的藏传佛教色彩。三大史诗中的女性形象都具有神力、未卜先知的占卜能力和智慧聪明。他们为英雄丈夫出谋策划,劝他们不去冒险慎重行事,一些仙女具有飞翔的本领,为征战提供情报,为战胜对手做贡献。有一些女性自己披挂上阵,参与战争,助阵英雄。


2、在比较《玛纳斯》与《伊利亚特》《奥德修斯》时,郎樱指出它们在叙述技巧、故事情节和价值观方面存在差异。但她指出,作为英雄史诗体裁,三者在人物形象、母体类型和悲剧美学等方面都存在一些共性。共性是可比性的前提。可比性是比较文学的基础和依据。法国学者凡·第根认为,“文学的同源性是作为比较文学的可比性,为比较文学研究寻找出了切实可行的学理依据。”玛纳斯与《伊利亚特》中的阿喀琉斯都是悲剧性人物,阿喀琉斯与玛纳斯一样,是半神半人的超群盖世英雄,但悲剧命运已决定他在特洛伊战争中壮烈牺牲。他的悲剧命运与玛纳斯的悲剧结局是一样的。《伊利亚特》中瘸腿的铁匠怀斯托斯与《玛纳斯》中的多略克都是手艺高超的匠人,分别为阿喀琉斯与玛纳斯做盔甲。独眼巨人是《玛纳斯》和《奥德修斯》中都出现的超人形象,奥德修斯用木棍戳到独眼巨人的独眼,使其变成瞎子,趁机逃离吃人的独眼巨人洞。玛纳斯、玛纳斯之子赛麦台依和孙子赛依特也都是凭着自己的智慧和勇气消灭了残害百姓的独眼巨人。郎樱从独眼巨人的名称和起源考证来举例论述了世界范围内的独眼巨人故事普遍性问题及其相互关联现象。《伊利亚特》和《奥德修斯》作为古希腊两大史诗,表现了希腊文化和英雄观念的不同面向。《伊利亚特》描绘了特洛伊战争的壮丽场面,歌颂了英勇和荣誉;而《奥德修斯》则讲述了一位英勇的战士在海上漂流的故事,强调了智慧、家庭和忠诚的重要性。然而,尽管这些史诗存在差异,但在一些重要方面它们也有共同之处。例如,它们都表现了勇敢、智慧、忠诚和荣誉等普世价值观念;同时,它们也都在传承本民族历史文化、凝聚民族精神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些共性为中西跨文化交流和理解提供了重要基础。



郎樱玛纳斯学比较视角下的《玛纳斯》与《江格尔》《格萨尔》及《伊利亚特》《奥德修斯》研究,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学术成果。她从单一研究范式走向综合研究方向。“综合研究范式必然由族别走向区域,从区域走向整体观,最终形成中华文学通史的观念。”郎樱以柯尔克孜族的《玛纳斯》为主线,不断开拓和发展北方史诗的比较研究领域,辐射了史诗学学科的方方面面。通过深入比较这些史诗的异同点,我们不仅可以更好地理解不同文化和地区的特色,还能在跨文化交流中获得更多启示。


结  语


郎樱在《玛纳斯》研究中开拓了很多新领域,如史诗美学、叙述学和接受美学等,“从《玛纳斯》学30年的发展历史来看,郎樱毫无疑问是这支学术团队的领头雁。”她的玛纳斯学领域的优秀学术经验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跨学科的研究方法。郎樱在研究中综合运用了美学、哲学、社会学、人类学等多个学科的知识和方法,对《玛纳斯》进行了跨学科的研究。这种跨学科的研究方法不仅深化了我们对《玛纳斯》的理解,也为中国史诗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和思路。


二是前沿的理论支撑。郎樱在研究中积极引入了当时前沿的理论和方法,如美学原理(悲剧理论和崇高理论)、主题学理论、叙事学理论、接受美学和比较文学理论等。这些前沿的理论和方法为她的研究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使她的研究成果具有较高的时代意义和价值。


三是实证的研究态度。郎樱在研究中坚持了实证的研究态度。她不仅重视文献资料的收集和分析,还积极进行田野调查和口头采访等实证研究工作。这种实证的研究态度使她的研究成果更具有说服力和可信度。郎樱的玛纳斯学思想为我们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依据和研究范式。


然而,《玛纳斯》的研究是一项长期且复杂的工作,需要我们不断地进行探索和挖掘。郎樱的《玛纳斯》研究,还没有涉及晚近口头程式理论、民族志诗学和表演理论等民俗学前沿理论。郎樱对《玛纳斯》音乐性、优美性和诗味等美学特征方面也未涉及具体研究。从口头作品的接受美学研究角度考察《玛纳斯》史诗方面的论述有进一步扩展的空间。还有叙述学理论视域下的《玛纳斯》的时空、话语和聚焦模式研究不够全面,有待深入分析。尽管郎樱已经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学术资源和启示,但这部史诗的真正价值仍需要我们进一步去研究和发现。让我们以郎樱的研究为起点,继续深入探索《玛纳斯》这一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


(注释从略,详见原刊)

    文章来源:微信公众号“民间文艺论坛” 2024-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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