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时代的俄罗斯｜2024年俄罗斯经济形势回顾与2025年前景展望

2024年底，俄罗斯经济出现了令所有人意外的状况——通货膨胀突然开始加速，大大超出了此前的预测。从中央银行发布的官方汇率来看，美元价格上涨至110卢布。央行被迫将关键利率提高至近期历史最高水平，这引起了企业的不满。与此同时，普京总统继续坚称，“西方国家在经济上重创俄罗斯的企图并未成功”。独立媒体Meduza分析了2024年俄罗斯经济实际状况，并对2025年前景进行了预测。

观点一：克里姆林宫本有机会为经济降温，但没有做

自2022年与乌克兰爆发全面军事冲突以来，俄罗斯当局的官方言论一直是，西方国家“破坏了与俄罗斯联邦的贸易关系”，给经济带来了新的“挑战”。但到2024年，经济学家（甚至央行）的评论开始越来越多地提到内部威胁。

通货膨胀情况。今年年初，乐观情绪占据主导地位：央行重申物价增长不会超过4%，普京总统表示积极的势头已经开始显现。但到了夏天，一切并没有按计划进行：年通胀率升到9%，央行自年初以来首次上调关键利率。央行行长娜比乌琳娜列举了三个情况，每个原因背后都有当局的决定：

“在家庭收入大幅增长的背景下，消费者活动活跃”。我想说的不仅仅是那些与国防部签订入伍合同并获得超过500万卢布的人——即使从官方数据来看，他们的人数也不会超过100万，这在规模上并不算大。俄罗斯经济、工业和贸易部表示，整个国防工业雇用了近400万人，根据专业的不同，他们的工资增长了20-60%不等。但还有一个更广泛的趋势。

“劳动力短缺继续加剧，”失业率创历史新低，为2.3%。企业被迫提高工资：根据俄罗斯统计局的统计，人们的平均收入增长了近10%（在去年增长了8%的基础上）。人员短缺的部分原因是“90后”人口缺口，但还有其他人为原因，如军事人员数量增加（150万人），民用工业人口进入军事工业（60万人），以及战争和动员引发的移民（据《贝尔报》报道，有70万俄罗斯人出国后并没有返回）。据国立研究大学高等经济学院估计，社会经济有近300万工人的缺口。

“财政刺激和极高的公司利润都支持了巨大的投资需求”。高利润的原因是俄罗斯企业占据了以前由外国公司占据的利基市场。财政激励意味着多重贷款优惠：今年7月，俄罗斯人可以以8%的利率购买公寓（这占住房市场交易的90%），IT公司、中小企业、军工制造商等可以申请政府补贴（他们可以获得低息贷款，利率甚至可以低至1%）。结果，正如娜比乌琳娜所说，出现了一个“恶性循环”：央行提高关键利率试图为经济降温，但政府补贴企业，将央行的努力降至零。

下半年，央行收紧货币政策，刷新关键利率纪录，但政府仍然想方设法加速通胀。例如，当局批准提高进口汽车回收费，导致价格大幅上涨。与此同时，联邦预算支出据称将比预期多出1.5万亿卢布，这也是经济升温的一个因素。

观点二：经济前景尚未变得明朗

2022年的主要悖论是分析师的预期与现实之间的差异。关于经济崩溃的末日预言并没有成真，专家一致认为经济会企稳，所谓的“结构调整”开始了。

专家对2024年的预测相当乐观，但事实恰恰相反：现实比当局认为最糟糕的危机情景更加黑暗。

我们来看一下央行的例子。3月份，央行认为下半年关键利率可能下降。但事与愿违，它开始增长，现在央行已经拒绝对此发表评论。10月25日，央行第三次下调2024年通胀预期，称物价增长不会超过8.5%。

预测总是出错。不仅是俄罗斯央行，市场参与者也在犯错误，人们几乎每个月都会重新估计。经济发展部表示美元汇率将稳定在90卢布左右也是不准确的。我们将在下一节更详细地讨论俄罗斯卢布汇率问题。

观点三：制裁仍在损害经济

从2022年开始，西方对俄罗斯的制裁创下了世界纪录。普京总统在各种有关经济的讲话中都重申，西方制裁尚未取得成果。

但2024年的情况表明，外部制裁大大影响了俄罗斯企业在国际贸易中的表现。让我们以卢布汇率为例。

制裁减少了俄罗斯的进口。2023年底，美国总统乔·拜登签署了一项法令，任何第三国银行如果被发现帮助俄罗斯军事部门，都将被列入黑名单。该机制从未大规模使用，但来自中国的金融机构已停止受理俄罗斯业务。企业必须寻找替代的转账方式，而代理支付和易货贸易的成本都十分高昂。结果，5月份俄罗斯进口额下降了9%。央行分析师表示，进口下滑将支撑本国货币。当月，美元汇率从92 卢布下跌至88卢布。

制裁使俄罗斯无法进行美元外汇交易，当然，欧元也一样。6月12日，莫斯科交易所被列入制裁名单。自此，在俄罗斯平台上买卖外汇变得不可能，实时更新的动态汇率也消失了。央行只能用银行间市场确定美元的价格。但是，首先，这里的交易价格是协商的，也就是说，外汇的价格是“谈判”出来的。其次，交易量受限，人们信心下降。一些人甚至认为现在的卢布汇率是在俄罗斯境外形成。例如，11月底，媒体发现，卢布汇率是由马来西亚公司ICE-FX Markets Limited发布的，从其官网来看，该公司根本不进行俄罗斯卢布交易。

制裁导致卢布跌至2022年以来的最低水平。11月底，美国财政部对50家银行实施限制，其中包括俄罗斯天然气工业银行，该银行是俄罗斯市场的重要外汇来源。因此，出口商无法让外汇收入回流到俄罗斯，从而出现了外汇短缺。从央行官方汇率来看，美元兑卢布涨至114卢布，欧元涨至120卢布。监管机构被迫干预，汇率才得以稳定。但企业家们被这种动态吓坏了，开始调整商品价格，结果通货膨胀在短短一周内上涨了0.5%。

据彭博社报道，乔·拜登在卸任前可能会利用所谓的“伊朗情景”收紧对俄罗斯石油的限制。细节尚不清楚。

观点四：克里姆林宫将成本转嫁给企业和公民

自与乌克兰爆发冲突以来，俄罗斯预算一直出现赤字，即支出超过收入。财政部要么通过发行债券从市场上借贷，要么从国家福利基金（NWF）中提取资金。财政部之前预计战争不会持续太久：2022年他们曾将2025年预算计划草案中将支出削减至29.2万亿卢布。

但事实发展远非如此，明年的计划支出为创纪录的41.5万亿卢布。但赤字只占GDP的0.5%，即1.2万亿卢布。这是因为当局已经修订了税法，扩大了税收。

公司所得税将从20%增加到25%。这将为预算带来1.6万亿卢布。此外，俄罗斯还推出累进个人所得税税率，年收入超过240万卢布的俄罗斯人将受此影响。财政部称只涉及300万人，但西方分析师却有不同看法：由于俄罗斯工资快速增长，到2025年可能影响到600万人。

从事大宗商品的公司将付出更多。因为除了所得税外，矿产资源开采税也将增加，涉及铁矿石、黄金、钻石、矿物肥料。

这也会影响到消费者。从明年开始，政府将对汽油、18度以上酒精、啤酒、果酒、蜂蜜酒、普瓦斯酒、格瓦斯酒、甜苏打水、香烟、雪茄和各类电子烟等征收消费税。制造商一定会将这些成本转嫁给消费者。

税收创新层出不穷。例如，当局认为Transneft公司应缴纳40%的利润税，而不是税法规定的25%。

观点五：2025年情况不太可能会更好

经济学家已经不再相信官方预测。如果说早些时候大家的共识是相信央行的预测，每次都相信明年通胀率将回到4%的目标，但最新的调查则显示人们认为2025年至少是6%。

卢布的贬值也不会停止。当然，经济发展部认为，美元汇率为96卢布左右，但其他人没有这么乐观。俄罗斯联邦储蓄银行行长格尔曼·格列夫坚信，到2025年底，美元兑卢布将达到115卢布。央行经济学家认为，平均汇率将在102卢布左右。但这些并不是主要风险。

唐纳德·特朗普计划增加石油产量。巴西和加拿大政府也有同样的想法。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这会让供给过剩，即石油价格会逐渐下降。摩根大通表示，如果现在一桶布伦特原油的价格为75美元，那么明年价格将跌破70美元。甚至有人估计会跌至40美元。这会严重破坏俄罗斯石油行业的利润。

经济学家越来越多地谈到滞胀。例如，官方智库的几位经济学家开始谈论这种风险。然而，央行却认为俄罗斯发生滞胀的风险为零。

当局应对外部不可抗力几乎没有什么资源。在两年多的战争期间，国家财富基金的可流动资金减少了一半。尽管目前石油价格较高，但该基金并没有得到什么补充。

与此同时，普京总统正在关注劳动力短缺问题。他表示，2025年“有必要为人口形势出现转折创造条件”。政府已经宣布2024年为“俄罗斯家庭年”，并希望通过这个宣传来解决人口问题。政府甚至专门拨款五十亿卢布用于举办“家庭年”活动。但从今年上半年各月份的人口数据来看，新生人口登记数却屡创新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