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秋天
群山围绕下的景德镇
2023年11月8日恰好是立冬,北方已是寒风刺骨,广东仍是炎炎夏日,而此行的目的地景德镇,却正处深秋的季节。天空不时落着小雨,寒意在身体里打转,尽管长途奔波的疲惫还未消散,站在柏油路旁的我依然有余力发出一声惊叹。
是温婉秀美的江南水乡,亦或是神秘壮阔的碧瓦朱甍——我早已对景德镇做出了数种猜想,但面对眼前在云雾缭绕的群山围绕下的都市,我在感叹自身想象力的匮乏之余,对如此风光又颇感熟悉。
这怎么能不是一幅画呢?一幅极具景德镇特色的画作,秋日层林尽染的华丽色彩,山川层峦叠嶂的厚重力量。我分明已经见过,在来景德镇之前潘寨民老师发来的高温色釉画作品集里。
「我在」专访潘寨民老师拍摄现场
中国人向来喜欢画山水,我们不难想象,古人面对巧夺天工的自然风光时产生的那股艺术冲动已然刻在骨子里,传承千年至今。
自然是流淌的,它不能待在死板的画幅中,景德镇瓷器上的画作也不外如是。无论是绘画材料的选择,笔墨的轻重,还是创作上的留白,画家们深思熟虑地追求如何将山水的意境和气韵留藏在画中。他们耗尽心血,将自己的生命赋予自己的作品。
高温色釉仿若为此而生,它的呈现充满动态的可能,也因其在窑火的高温中变化莫测,让人难以驾驭。2006年开始,潘寨民老师被这种材质的魅力所吸引,开始了高温颜色釉的创作。
高温色釉绘画出的作品,不同于其他画种,它是唯一的,不可复制的。高温色釉本就不好控制,影响窑变的因素有很多——色釉的厚薄、泥胎的质地、满窑的位置、温度的高低、升温的快慢,以及空气湿度都有可能改变高温色釉烧成结果。所以,景德镇有句谚语“入窑一色,出窑万色”,说的就是高温色釉,以至于人们一度认为高温色釉无法进行意象性表达。
在可控与不可控之间
找到平衡
潘寨民老师作品:
上图:《北方的高地——羌塘》
中图:《山居》
下图:《秋风起》
潘寨民老师作品:《金色阳光》
焰,火的可视状,有形、有色、有声。1300度,氧化焰与还原焰交织转换。釉色熔融,膨胀、漫溢、跳跃,液相出现,晶相生成,继而冷却、收缩、玻化、凝固。仿佛历经沧海桑田,归于久远。
2016年,潘寨民老师的创作陷入了瓶颈。纵然高温色釉动态的、无限的可能性令他痴迷,但人的精力毕竟有限,面对广阔无垠的创作空间,无力感油然而生。在创作中无法占据主导位置,被自己的作品牵着走,是潘寨民老师无法接受的结果。于是如何建立自身的绘画系统,书写自己的艺术语言,成为他终日思考的方向。
永恒的归宿
是变化
文学和艺术上的美,其实是一种扩大的经验,我们不太知道在生命的哪一个时候,因为一种什么样的特殊体验会使情感扩大。朱光潜认为美学的扩大意义其实也在这里。这种现象很有趣,它不是对一个特殊经验的执着,而是一个特殊经验被记忆以后在生命的时间和空间里的扩大意义。
《山神》是潘寨民老师正在创作的一幅作品,这次他抛开了写实或者写意的束缚,回到一种更加自然、更加原始的绘画状态中。从这幅初具雏形的画幅中,我看到更加具象性的画面——丛林、篝火、野猪。单看表象,这幅画是具象写实的,但我之所以提到美学的扩大意义,也是因为这副写实画作背后所带来的情感冲击性。
我能感受到潘寨民老师跳脱出了笔墨、线条的绘画技巧性留白,而将更多的留白赋予到艺术感受这一阶段。这是一种特殊而合理的艺术表现形式,当固定单一的画面变作一个符号,它便可以传达无限的艺术想象——你能够感受到画中火焰的跳动,那温热仿佛扑面而来;你能够感受到野猪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它随时会奔驰而去;你也能够感受到丛林的静谧,安静到只能够听到篝火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以及这所有的一切所带给你的关于自然的神性,与不自觉对这份神性崇拜的冲动。
画家都不愿意猜想自己的终点在哪里,他们的一生是流动的,永远处在一种“变”的状态中,而这同样也是潘寨民老师的期望。与其猜想未来是什么,不如更加沉浸在艺术永恒的变化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