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坪灾难日
倾盆的灾难，化做
蔽日的乌云
在每一个肉体和灵魂里
堆积。空气已经透不出气来了
所有的空间都被填满
生命的种子
埋在倒塌的污泥里
树叶发酵成浑黄的流体了
人心象一个个漏斗
里面的东西被掏干
春天退化，没有了力气
谁能走过那座桥
在天地之间飞舞
一百年的时间
生生世世的苦难
就这么一瞬
消失的干干净净
被洪水冲走的石头
石头在洪水中无足轻重
石头在恶梦的片断里
活了起来，飘浮着
游荡在大街上，它们好像在说
没有什么是稳定可靠的
房屋会倒塌，树皮会剥落
水会从眼睛里长出来
黑色的水会咬人
城市在呼喊中会死去
乡村会平静下来
于是，疼痛
穿透了我的想象力
被洪水冲走的石头
白的像蓝天里的白云
让人头晕
手
一只手在沙滩上垂下
一粒种子在污水的浸泡下
已经腐烂
一滴眼泪填满了大海
大海里装不下这么多悲哀
恐怖和死亡之水是一场毒雾
鲜花的滩地聚会
晴朗的天空坠落
一株植物磨碎的粉末
粉末里的细胞，生命中的分子
社会里的亲戚，一条船
一个句子，该在那里靠岸
去哪里，何时发芽
2002年6月15日
飞机
一个声音隐藏在高空
声音越来越低，像是神灵的呼喊
天使的翅膀召唤尘世的歌声
天使的翅从乌云里挤出
一线生机
2002年6月16日
讲述
水满过大街时
她处于街心，处于沉浮的
选择之中，洪水的咆哮声
使她听不到内心的呼喊
漆黑的夜晚
她用一只手拉着女儿
另一只手想把恐惧赶走
街在白天是一条生活的河流
而在那天夜里
街是一条通往天国的道路
她在那条路上走着
被无形的力量控制
等她醒来时
躺在医院的床上
肉体的疼痛
使她发出了惊心的嚎叫
叫声没有失去女儿的悲伤
更让人揪心。长夜漫漫
原来的街道成了
人们祭奠亲人的祭坛
飘飞的纸钱和悲痛的泪水
是一条黑色的河流
流走的是无法割舍的骨肉亲情
留下的是难以弥合的伤口
和垂死的生活
2002年6月18日
水之梦
谁在天空荡瀁
在我眼眶里发光
什么在我心头里磨
要把我的灵魂磨穿
谁把你一滴一滴收集起来
贮存在杯子里
杯子中的大海，海中的船
船里装载着什么
这么沉，沉入梦境
梦想着沉重也会生出翅膀
像鸟，像满天的大雾
在意识里飞翔
谁也逃不脱这种力量
心灵的吸引直指核心
碰撞里的火花眩目
火花滋润了思想
看不见的道路
虚空中上升的气息
还有狂暴的精神
在平静中流去
一片汪洋
幸存者
又一场雨在黑暗中
来临，她怕惊动了伤口
在我闭合双眼的间隙里
悄悄地来到
她找不到回去的道路
沿着双颊的溪流
她不需要，她无论如何
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宿命
她已经没有了过去
未来在一片浓雾的背后
看不清楚。道路
刚刚开始便通向悬崖
空间扩大成一片
无底的深渊。她的眼睛
像一条更深的隧道，从这边
看不到，另一边
她只好在
天的边沿上，展开翅膀
在雨的湿润下
流浪，从一个星球
到另一个星球
2002年6月21日
大水过后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饥饿的石头眼冒金星
所有饥饿的石头浑身散发着
洁白的光芒和野性的气味
那段杇木，她曾经
像一只水罐，滋润丰满
现在破了，埋在沙里
水从沙底流走
我站在沙上，细沙如烟
开着粉色的花朵
寻找，六月的火
神性的光芒和真实的緾绕
大地那里去了
漂移的星球速度太快
一棵小草不能把它拦住
行动的诱惑实在太大
谁也不会停止
饥饿的石头瞪着眼睛
惊奇的神情像是看到
一场魔术表演
我遇到的每一滴水好像都在说
这世界变化快
就这么一瞬
什么都改变了模样
2002年6月2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