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基建工程兵过来以后，工程进度突飞猛进，方卫国一开始在帮忙搬砖搬材料，后来李工直接和工程兵的领导说了一下，派他去工程部打下手，按李工的话说，有机会多学的东西总是好的。
方卫国脑子活，手脚情况，很快和几个技术兵搞好了关系，开始学习一些建筑工程的常识，没过几个月，就能看得懂图纸，一些简单的工程力学原理，材料工程的常识也能说出个一二了。
而于欢被安排去管理材料，帮忙记账，分发，于欢记忆力绝佳，每天的物料进出清单倒背如流。
每天晚上还是聚在屋里学习，一开始两人两眼一抹黑，题目都看不懂，在两家老人的威胁利诱下，磕磕碰碰的啃书本，慢慢的也上了轨道。
工程兵来了以后，老方开始闲了下来，现在钳工也没法干活，只能和几个技术工人在一起规划未来厂房的各工种的工作规范，还有就是上海沈阳的设备陆陆续续的抵达了，大家忙着拆箱检查，有些设备缺少零件的，老方亲自动手，直接用手工工具加工出来，特别是一些非标零件，老方凭借一个粗糙的图纸，就能加工出来，装上去严丝合缝，对此所有的技术工人还有老赵这些领导干部都挑大拇指称赞。
老赵用仅有的右手拍着老方的肩膀说
“你们这些上海的技工就是厉害，这个零件要是去上海沈阳的机加工单位生产，光排队都要一个月，你两三天就弄出来了”
老方谦虚的说
“过奖了，毕竟不是原装的，我做的这个也就是凑合用一下，精度和材料硬度和原装的比还是差很远”
老方大手一挥说
“坏了你再做一个嘛，这省下多少人力物力啊”
工程兵的领导在边上看到了也连连称赞，得知老方是八级钳工后，尊敬之情油然而起，说
“方师傅，我知道这个八级工可不是一般人能评出来的，都是国家最顶级的技术工人，您当年是怎么考出来的啊？”
“还好，不是很难，就是最后一题有点难，给了我们两块三公分厚的铁，每块上面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五角星，然后让我们一个镂空，一个把五角星挖出来，然后再把挖出来的五角星放在镂空的五角星里面，要严丝合缝。”
边上的人听了都挑大拇指，工程兵的领导是识货的人，表示这没有十年以上的实操经验，根本做不到。
其他的几个老师傅也都展现了手艺，最厉害的是小宁波他父亲，居然征用了大姐从沈阳带来的酸菜缸，然后成功的把它改造成了一个电镀池，当银光闪闪的零件从缸里被拎出来的时候，所有在场的工人掌声雷动。
过了几天，方卫国正在工地上查看施工质量，一个士兵带着一个面色晒的紫红的老人来找他，士兵说是负责给工地送砖的人，说是要找姓方的领导。
那位老人本地口音实在太重，士兵勉强能听个大概，他也就认识方卫国这一个姓方的，所以就带来了。
方卫国来了小半年了，本地话也能听个七七八八的，几句话聊下来，才明白怎么回事。
这老人是附近一个村的村支书，为了修建东方仪器厂，村里出过劳力，后来缺砖头，县委成立了一个国营烧砖厂，就放在了他们村，工地的卡车每天都要去村里拉砖，一来二去的，就和司机混熟了。
这附近有两个自然村，一共拥有一台拖拉机，虽然这是县委从市区农资站弄来的淘汰的拖拉机，但是对于那个时代的农村来说就是宝贝。
这宝贝什么都好，就是零部件太老旧，时不时就要坏，一坏就只能找县委的技术员过来修，这次坏的太厉害，技术员说要更换几个零件才行，村支书说那就换，技术员开了张单子，告诉他拿着这个，去县委开证明，然后去省会农机站买，如果省农机站没有，就只能去沈阳拖拉机厂去买。
这种山区的自然村，大多数人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甚至有很多人没离开过大山，去省会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世界的尽头，至于沈阳在哪，对于他们来说闻所未闻，这可怎么办？技术员想想说，实在不行，就去找东方厂的领导试试，他们是国营大单位，都是有文化的能人，说不定有办法。
刚好前几天工厂的司机去拉砖，村支书和司机说了这个事情，那个年代的司机都懂修车，先去看了看拖拉机的情况，也能猜个七七八八，然后就推荐说厂里的方师傅是八级钳工，只有把他请来，说不定还有希望。
村长也搞不清钳工八级是个什么玩意儿，只听明白方师傅是厂里数一数二的能人，就是领导，所以今天干脆就跟着卡车过来了。
听村长用口音浓重的方言说话，方卫国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觉得这事儿得帮忙，但又拿不准主意，干脆就带着村长去了筹备处找老赵。
老赵皱着眉头艰难地听村长又讲了一遍，大概明白了意思，当场表示说，当地农民兄弟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一定会帮忙，然后让方卫国把老方找来。
当天下午，老方和方卫国外加一个沈阳来的机修师傅一起去了村里，机修师傅当年在拖拉机厂干过，一看拖拉机就乐了，说：
“这是当年老毛子援建时候送过来的玩意儿，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使用的，都能进博物馆了，没想到隔着几千公里居然能看到。”
老方说
“你别开玩笑了，这地方能有一台这个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拖拉机我不懂，你先看看哪里坏了，缺什么零件，我再看看能怎么弄”
机修师傅虽然喜欢开玩笑，但是手艺一点也不垮台，先把拖拉机启动器扔给方卫国，教他启动发动机，然后听听声音，这看看那看看，然后熄火，爬上拖拉机把引擎盖打开，埋头检查了十几分钟，就找到问题了，打开工具箱，拿出工具就把引擎给拆了，然后取出一个椭圆形的金属零件交给老方，说
“就是这玩意儿，这是个磨损件，所以材料用的特别的好，但是也扛不住用这么多年，老方你看，磨损的不像话了，虽然其他的零件也很旧了，但是把这个弄好了，凑合也还能跑个100公里，钳工你是大拿，您给看看，能弄不”
老方拿着零件左右端详，然后让机修工在本子上画了零件图和原理图，再亲自爬上拖拉机，在装零件的部位用尺子仔细量了一下配合部件的尺寸，回头和村长说
“我能用手工做出一个尺寸一模一样的，但是我手上没有这么好的材料，所以虽然能用，但是寿命不长”
村长虽然不会说普通话，但是听得懂，听说可以做，开心的连连作揖，握着老方的手不肯放，老方说得回去在车间弄，需要一天的时间，后天做好了就过来，然后就在村长的千恩万谢中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