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李红女士的长篇小说《潮起潮落》第二部,共计三十九万字。计划每隔一天发一章。原文部分章节字数超过一万字,现征得作者同意,拆分部分章节,并根据内容,在章节前添加小标题。感谢李红女士对《椒溪物语》的信任和支持。】
开学真的到冯寡妇家去了。郭大成婆娘说冯寡妇是寡妇,去了惹闲话哩,开学笑着说:“我就是走转走转。话已经说出去了,总得做做样子,你说是不是?要是我想说啥说啥,说了都空在那儿,那以后你跟我姐夫在这儿咋做人哩?你说呢?”
郭大成婆娘就不再说啥,越发觉得她这个兄弟实诚。她把开学送到门口,叮咛道:“早早回来,甭在那儿吃饭。”开学笑着说:“知道了。”
开学一走,郭大成说:“你说开学真有那本事?啥都能弄下?”
“谁知道哩。我看开学手里差不多有七八个条子。那么多人起哄哩,只有七八个人搭实了弄。这七八个到时候也不是都能拿出钱,万老汉就是例子。不管,管他哩。”
郭大成突然压低了声音:“你要不要问一下场长家的,看她要不要捎个啥?”郭大成婆娘愣了一下,说:“我不去。要去你去。人家没要,你自找着寻事哩,我不去。”郭大成说:“这不是有这机会哩吗?你想想,能给金花达弄,能给冯寡妇捎,不问问场长家的,你不觉得亏得慌?”郭大成婆娘气哄哄地说:“要去你去。成天把场长婆娘顶到头上。”
“那咱不是要用人家哩嘛。”郭大成耐着性子说。
“用啥哩?给咱办过一件事?全都是给队上办事哩。再说,你把他一家子户口落到咱村上,就对得住他了。你见过谁不沾亲不带故没个啥理由就把五六口子落到人家队上啦?”
郭大成不想和婆娘辩论,说:“不费啥,你去问一下。我去不合适。”郭大成婆娘嘟囔道:“啥不费啥。那些人是拥到咱屋里求咱哩,咱这是上赶着舔人家的尻子哩,能不费啥?”郭大成说:“去一下。队里的事也罢,你老汉是支书,队里的事跟咱家的事一样。你把人家对付好了,你老汉以后的事就好办了。”郭大成婆娘看了郭大成一眼,不说话了。
开学在冯寡妇家坐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冯寡妇也没搭实给开学包饺子,她急着翻钱找钱哩。她把席底下椽缝缝翻遍了,也只翻出三十来块钱,还差不多都是一块两块的。只有一张十块的,她把它包在最外边,不好意思地说:“我再寻,我再寻。我不知道你这么早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凑齐哩。”开学笑着说:“没事没事,我就过来坐一下。我现在知道你这情况了。是这,我大后天就走了,你要能借下,就给我。要是没借下,我先给你垫上。”
冯寡妇双手一合,嘴咧到天上了:“哎呀,大兄弟,你真是好人,这叫我咋谢你哩!”开学悄声说:“这事千万不敢给别人说,连我姐都不要说。我不是想瞒我姐,我是怕她替我着急。再者说,这要万一露了风声,那些人都想叫我垫,那我可真叫磨盘压住手了。”
开学想起那些人说的话,不由得笑了一下。冯寡妇知道开学笑啥哩,也笑笑地说:“知道知道,这事还用你叮咛?哎呀,大兄弟,真是谢谢你了。”
冯寡妇把开学送到门口,开学又把那些钱掏出来加上自己带的钱细细地数了一遍,说:“行,那就这。我后天就要走了,你要不这么抓紧,我还真等不及了。”走了两步又大声说,“啊,嫂子,你要的缝纫机,其他牌子行不行?”冯寡妇还没说话,开学又说,“算了算了,努力给你弄吧。上海就上海,我一定给你弄到,保证跟上你用。”
村头巷尾好多人往这儿看哩,有几个过来和开学打招呼,一边招呼一边说看能不能也给捎个自行车啥的。冯寡妇就像开学一伙的,不等开学说话,冯寡妇全给应下了,一边应还一边夸开学多么仁义多么有本事。有两个马上回寻钱去了,开学还在那儿和那一伙人说话。冯寡妇也在,言语之间满是感激和炫耀。
郭大成婆娘问场长婆娘要不要捎东西,场长婆娘说:“不用了,啥都不缺。”
郭大成婆娘心里不悦,但还是堆着笑,说:“采购员,全国各地都跑哩,啥都能买得到。你想一下,需要你就言语一声。”场长婆娘连想也没想,说:“不用,谢了。更生他爸能弄下,啥都能弄下,不缺。谢了啊。”郭大成婆娘心里骂:张啥哩?啥东西!巴结还巴结不上。但脸上的笑始终没下去:“那行,就这。想起啥了你说一声。”
场长老婆再没说话,看着郭大成婆娘走出大门就转身进房子去了。
郭大成婆娘窝了一肚子气,回去就跟郭大成发脾气:“我说不去不去,你非叫去。人家男人是场长,啥弄不下?稀罕你操那心。”
郭大成有些失落,但也不恼,他叼着他的烟锅,说:“她不捎是她的事,咱不问是咱的事。这情这礼,不是一路的。”郭大成婆娘嘴一撇,进伙房去了。
开学第三天走了,说是早上走,可又一直拖到下午。有几个人说今天把钱凑齐,开学说人家说了,咱就等一下。他要再不来,那咱就不管了。郭大成婆娘就说他兄弟憨,一边说,一边想这么憨的兄弟咋就丢了呢。这憨兄弟不知问了个啥媳妇,在外头受不受气,想着想着,眼圈子就红了。她说:“开学,下一回一定把娃和媳妇带来,多住些日子。”开学说:“我知道,一定带来。这次是急着给万……唉,不说了。以后休假,一定带媳妇娃回来看你。要是有机会,你和我姐夫到我们那儿去嘛。”
郭大成婆娘满心欢喜,帮着开学把东西收拾好了,去送他到村口。郭大成说:“走南边,那儿人少。”郭大成婆娘嗔了郭大成一句:“又不是做贼,怕啥人多?我偏走人多处,我兄弟是给我长脸哩,又不是给我丢人哩。”郭大成说:“你还嫌开学捎的不多?你是想叫开学犯……”郭大成婆娘“呸呸呸”地唾了几口,领着开学从场院南边的土路往南场前巷走去。
蓝方辛家李场长家冯寡妇家都在南场前巷,一起一搭盖起来的。蓝方辛不爱和人说闲话,也忙得顾不上说闲话,一天出了校门就进家门,急出急入很少拐弯,所以冯寡妇捎东西的事她一点儿都不知道。那一天她出来晾衣服,一抬头,看见李场长老婆正坐在门口捡豆哩。那一天太阳很好,李场长老婆的黑脸看上去亮光光的。蓝方辛给李场长老婆笑了一下:“捡豆哩?”
李场长老婆嘴角抽了一下,算是回应了蓝方辛。
李场长老婆架子大,蓝方辛已经习惯了这不冷不热的邻居,晾完衣服就回屋去了。还没走到门口,看见郭大成婆娘往李场长家来了,后边还跟了个人。
蓝方辛有些犹豫,不知道是问候一下还是紧两步跨进大门。这时,郭大成婆娘已经堆起了笑,竟没注意到她。
蓝方辛突然轻松了,迈开步子进屋去了。
郭大成婆娘一边笑一边问:“捡豆呢。”李场长老婆“嗯”了一声,还捡她的豆。郭大成婆娘脸上挂不住,可也不能就走,说:“这是我兄弟,我走散了十几年的兄弟。”
李场长老婆慢慢站起来了。毕竟面前站个生人,老坐着不好意思,她看了开学和郭大成婆娘一眼说:“你们这是……”
“走哇,一天忙的。说多住几天,可一来就有事,单位有事。”郭大成婆娘拍了开学一下,喜盈盈的。李场长老婆嘴角抽了一下,说:“哦,公家的事,都是这样。更生他爸还不是一样。”
开学说:“嫂子好。我成天听我姐和我姐夫提说你哩,说我大哥……”开学看郭大成婆娘一下。郭大成婆娘知道开学的意思,她从没在开学跟前提过李场长老婆,就算提过,开学也不知道是谁。她兄弟就是会说话,这是给她贴金哩,她赶紧说:“在林场当场长哩。”开学说:“我知道。我就是把哪个林场给忘了。”
郭大成婆娘笑了一下:“我也记不住,好像是……”李场长老婆说:“前进林场。”
“哦,知道知道。”开学显得很熟的样子,“我在那儿有好多熟人呢。胡主任你认识吧?”李场长老婆想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进去坐一会儿?”
开学看郭大成婆娘一眼,郭大成婆娘刚要说话,开学说:“算了,以后吧。我马上要到杭州出差去了,你看你要不要捎点啥。”李场长老婆笑着说:“不用不用,你姐问过我了。不用,啥都不缺。”开学说:“大哥是场长,谁缺也不能缺到您这儿。不过,杀鸡焉能用宰牛刀,要是弄个大东西大哥出面还可以,要是为个小东小西惊动我大哥,那就不值当了。浪费资源不说,还叫人说闲话哩,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李场长老婆高兴了,说:“你兄弟比你会说话。走,屋里坐去。”
郭大成婆娘看开学一眼,不知道开学啥意思。开学犹豫了一下,说:“那行,坐一会儿。这一回生二回熟,以后有啥事需要帮忙的,可别跟我见外。”郭大成婆娘一看开学愿意进去,赶紧接过李场长老婆手里的簸箕,说:“我拿着。哎呀,这豆子这么好,光亮光亮,滚圆滚圆的。咱农村人可没谁能吃上这么好的豆子。”李场长老婆笑呵呵地说:“前几天他爸托人捎回来的。”
屋里暖烘烘的,那大铁炉子上的铝皮筒子在屋里拐了两个弯才从门顶子上头伸出去。开学说:“嫂子屋里就是不一样。暖和得很。”
李场长老婆笑了一下,提起炉子上的洋铁壶沏茶。那茶香香的,开学说:“好茶!”李场长老婆笑了一下:“我屋里缺啥也不缺茶。办事的不是烟就是茶。点心能值几个钱?这茶一斤二三百哩。”郭大成婆娘说:“啧啧,我听都没听过。”
李场长老婆没看郭大成婆娘,把开学往高背椅子上让。开学没坐,坐到炕边上去了。李场长老婆就自己坐到高背椅子上,说:“杭州的被面好得很,早年他爸叫人买过两个……”李场长老婆的话还没说完,开学说:“我这不是马上要去杭州吗?给你捎两个。你想要啥样的?”李场长老婆说:“差不多就行。又不办啥事,自己用哩。”
“行,我知道了。自己用,给你买最好的,保证你满意。”
李场长老婆说:“也不需要那么好,自己用哩。一般的得多少钱?”说着就要给开学拿钱,开学挡了:“嫂子,这啥话?这么小的东西,你还提钱的事,你不是打我脸哩吗?”郭大成婆娘也说:“就是的,俩被面,开学给你把钱垫了,有啥说的。”李场长老婆说:“不不不,不行。叫人捎东西,咋能不给钱哩!”
郭大成婆娘说:“你给咱队上办了多少事,这算个啥事嘛!”
李场长老婆说:“一股是一股,一行是一行。再说,咱俩是咱俩,这是人家开学的事,第一次跟人打交道就……”郭大成婆娘说:“看你说的,开学走南闯北,还少得了李场长的帮衬……”开学打断郭大成婆娘,说:“姐,你这话说的,好像咱给嫂子办事是图谋啥哩。不是那意思。这不是你跟嫂子好嘛,我是你弟,自然和嫂子就不是外人,自家人还说啥帮衬不帮衬的,给嫂子捎个东西这是我应当应分的事情。我不就能买个稀缺货便宜东西吗?要不是这,就是想表示个心意,也不知道咋表示哩。”
李场长老婆说:“你兄弟就是比你会说话。”然后把脸转到开学一边,问,“行,都是自家人,你就甭客气。两个被面大约得多少钱?”开学笑了:“你看嫂子,都说过自家人了,还提钱的事。”李场长老婆的脸沉下了,说:“你要不要钱,我就不捎了。”
郭大成婆娘想说啥,开学把郭大成婆娘挡了,说:“姐,你在农村,不懂外头的规矩。嫂子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好强,不想为这一点儿钱掉了架。那行,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嫂子,你看着办,随便给几个,就算了了你的心事吧。”
“就是嘛。”李场长老婆的脸松活了,起身从大衣柜中间的抽屉里拉出五张大团结说:“差不多吧。”开学还没说话,李场长老婆又说,“够不够就是这些。按钱论货,你看着买就是了。”开学笑了一下:“知道了。不过,这五十块钱我给你拿回来的就不是两条,而是四条。”
李场长老婆眼睁大了:“不会吧。我是看我这两条被面就是四五十块钱买下的。”李场长老婆指了一下炕上的缎被子。
开学又笑了:“我是谁?我是采购员。我不光能买下好货,还能买下便宜货。”李场长老婆又惊又喜:“真的?”开学说:“我骗谁能骗你!你问我姐,我这一次急着回来,就是给万老叔——就我那个乡党——送缝纫机来了。上海牌,市面上多钱?一百七八快二百。我买的多少钱?一百一。结果他说他没钱,不要了。不要了罢,我就给我姐留下了。一百块钱算啥?我本来就想给我姐买个啥,只是先尽着万老叔。他不要正好,了了我这心愿。我姐还要给我钱,我能要吗?再说,一百来块钱对农村人是个天文数字,对咱拿工资的人就没那么邪乎了嘛。”
郭大成婆娘惊喜得嘴都合不上了,瞅着开学:“你说的是真的?”开学两手往炕上一撑,斜仰着身子:“你们都咋啦?没一个相信我。那机子我也给你留着了,我要骗你我不往多的说还往少的说啊?”
郭大成婆娘很激动:“我知道你没骗我。我是你亲姐,你咋能骗我哩?你不知道,我身上揣着一百三十块钱,想着到村口了再给你。我嫌没凑够,也怕你不要,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给你……”开学说:“姐,你这是咋了!你打我脸哩?你知道这么多年我多想你,这一点儿心意你都不收,你故意伤我的心哩!”
开学声有些哽,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李场长老婆也有些感动,说:“开学,你看是这。你姐给你你就拿上,感情归感情,账算是账算。你没听人说,亲兄弟,明算账。你要跟你姐常来常往,好好地处,还是拿着的好。你拿着你姐心里也舒坦,要不然你姐在你跟前抬不起头。”
“就是。”郭大成婆娘说着把钱塞到开学手里。开学说:“既然嫂子都说话了,那我就拿着。这二十块钱给你,你总不能叫我赚你的钱吧?”郭大成婆娘说:“你托人买东西,又不是取自家的东西,这人情都在里头哩。”李场长老婆说:“算了算了,你咋这么啰唆的,连那都算就生分了。”郭大成婆娘就把那二十块钱装了,说:“那我就不管了。”开学也把那一百一十块钱往兜里一装,笑着说:“我有点生分了。”
郭大成婆娘还要说话,李场长老婆说:“你能买下手表吗?”开学说:“能啊。你要啥牌子的?上海牌?蝴蝶牌?还是买上海牌,上海牌最好了。”
李场长老婆从立柜抽屉里拿出二百块钱,说:“我本来不想买。他爸有哩,娃也都小,也不问媳妇啥的。但今儿碰见你了,你就给我留个心,碰上了就买一个放着。不急,上海牌,一定要上海牌的。”
开学身子动了一下,说:“钱你先收着吧。我现在也不知道多少钱能买下,等我买下了我给你要钱。”李场长老婆说:“你拿着。这也不是个被面啥的一点点钱。不管多少钱,到时候多退少补。”
开学就将那钱接了:“行,恭敬不如从命。”然后将那钱数出一半给李场长老婆,说:“这些足够了。”
李场长老婆还没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开学的手又缩回去了:“算了,我还是拿上吧。要是有机会我再给你买一只坤表。坤表,指头脸大,精致得很。你戴上肯定配得很。”李场长老婆笑了:“戴不成。那东西我见过,好看是好看,我戴不成。再说现在回来了,就更戴不成了。”郭大成婆娘说:“有啥戴不成的?你又不是咱农村人。你要实在不想戴,和那个大的一块留着,等将来儿子一个媳妇一个,多好的事。”
开学笑了一下:“我还没往这儿想。不过,嫂子,我给你说,你真的能戴,我们厂长老婆就戴了一个,有范!好多领导的夫人都戴着呢。”李场长老婆的心动了,戴不戴买回来再说。她给开学添了茶,说:“那就麻烦你了。”开学把那钱往前一伸,说:“嫂子,你咋还说这话哩?再说我不受这麻烦了。”李场长老婆就笑:“不说了,不说了。两个表,那钱够不够?”开学把钱一装,豪爽地说:“够了,够了,足够了。绰绰有余。”
郭大成婆娘笑道:“开学说够就够了。你甭管了,实在不够他给你垫上。”李场长老婆就说:“那我就不管了。还是那话,不够了回来给你补。”开学呵呵地笑:“那要是多下了我可就贪污了。”李场长老婆笑得都出了声:“你贪污,你贪污。就怕你没啥贪污。”郭大成婆娘也笑:“你要是从你屋里拿东西你就把那全贪污了。”李场长老婆看着郭大成婆娘:“就是,反正我只要我那两块表,其他的我都不管了。”
笑得差不多了,开学说:“嫂子等着吧,保证叫你高兴。”
从李场长家出来,太阳已经大偏西了。李场长老婆第一次说那么多话,一会儿问开学这,一会儿问开学那。开学也问李场长的事,问几个娃的事,还问他们从林场搬来之前的事。这些事郭大成婆娘都不知道,插不上一句嘴,一会儿看开学,一会儿看李场长老婆。那一天,郭大成婆娘觉得自己长了不少见识。
“时候不早了,干脆明天再走。”李场长老婆把开学送出门的时候说。
开学说:“谢谢嫂子关心。我这不是事紧吗?事要不紧的话我肯定多住几天了。”郭大成婆娘说:“我也操心着哩,你说你装那么多钱。这天……”开学打断郭大成婆娘:“没事。我成天出差哩,啥时候不是几千几千的装钱?没事,放心吧,我走啦。”
郭大成婆娘要送开学,开学说:“不送了。天不早了,我一个人走得快,再迟就跟不上最后一班车了。你就在这儿陪嫂子再说一会儿话。”说着就给郭大成婆娘和李场长老婆摆摆手,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场长老婆看着开学的背影,说:“你那兄弟嘴能得很,死人都能叫那说活了。”郭大成婆娘觉着这话不中听,但她知道李场长老婆是夸她兄弟哩,也不计较,说:“成天在外头跑哩,锻炼出来了。”李场长老婆遗憾地说:“更生他爸奔了几十年了,也没奔出这么个嘴。”郭大成婆娘说:“一个人一个特点。李场长话不多,但办事丁是丁,卯是卯,实在得很。”
“那倒是。”
李场长老婆进屋去了,没再招呼郭大成婆娘进去。郭大成婆娘看李场长老婆进去了,赶紧往回走。走了几步,回头看一眼,开学已经没了踪影。郭大成婆娘无端地“唉”了一声。
李红,女,陕西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潮起潮落》三卷本(第一、二卷已出版)。诗歌、散文、评论散见于《诗刊》《文化月刊》《文谈》《陕西日报》《光明日报》《文艺报》《新西部》《华文月刊》《衮雪》等报刊,以及“中国作家网”、“中宏网”、“新西部网”、“陕西文谭网”等媒体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