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灾大难面前,为什么有人会PTSD,有人则不会

文摘   2024-07-19 06:00   日本  
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简称PTSD)是一种在经历或目睹严重创伤事件后出现的无法或难以抹消的心理阴影。这些创伤事件可以包括战争、自然灾害、严重事故、暴力事件或其他对个人造成极大影响的情况。
PTSD并不是一种罕见问题,70%的人一生中至少经历一次创伤性事件。人群中PTSD的终生患病率为6%,女性为7%,男性为4%。
患有PTSD的人可能会出现侵入性回忆(反复重现创伤事件的记忆、梦境或闪回),高度警觉和反应过度(非常警觉,容易受到惊吓,难以集中注意力或入睡,总感觉处于危险之中),避免与创伤事件有关的地方/人物/活动,处于持续的负面情绪(如悲伤、愤怒、恐惧或内疚)之中,难以体验到积极的情感等各种症状,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无法走出事件的阴影,严重影响日常生活。
在前两篇文章中,食与心介绍了肠道菌群在恐惧学习(区分是否危险)和恐惧记忆消退中的重要作用,那么当恐惧相关能力受损到心理疾病程度(PTSD)时,肠道菌群又能发挥多大作用呢?
本期食与心归纳一些最新研究,介绍PTSD与肠道菌群的关联,让受到这个问题困扰者有更多的选择走出阴影。
1. PTSD与肠道菌群和炎症的关联

文章:Exploring the interplay between 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gut microbiota, and inflammatory biomarkers: a comprehensive meta-analysis
期刊:Front Immunol
日期:2024年2月

这项研究对2023年12月1日之前的PTSD人类研究进行了荟萃分析,最后纳入15项相关研究,结果发现:
  • 之前多项研究发现PTSD患者多种炎症标志物水平增加,但荟萃分析后发现仅TNF-α和 IL-6的增加达到边缘显著水平。
  • 炎症标志物与PTSD严重程度的关联。一项研究发现,与没有PTSD的战斗暴露受试者相比,PTSD患者的促炎评分明显更高。一项研究中,TNF-α 与重新体验、回避和过度觉醒的总(频率和强度)PTSD 症状群以及 PTSD 总症状评分呈正相关。IL-1β与焦虑和抑郁症状呈正相关。IL-4 与总过度觉醒症状、收缩压呈负相关 。另一项研究中,生物标志物白细胞计数、C 反应蛋白(CRP)和红细胞沉降率 (ESR)被确定为PTSD严重程度的重要预测因子。
  • PTSD患者的肠道菌群发生了改变,但具体是什么样的菌群组成还有争议。

这项研究强调了炎症和菌群紊乱在PTSD中的重要作用,但具体作用还需进一步研究。
2. 反复社交挫败可通过破坏肠道屏障诱发PTSD

文章:Repeated Social Defeat Stress Induces an Inflammatory Gut Milieu by Altering the Mucosal Barrier Integrity and Gut Microbiota Homeostasis
期刊:Biol Psychiatry Glob Open Sci
日期:2023年10月

这项小鼠采用的是反复社交挫败(Repeated Social Defeat Stress, RSDS)模型,这是一种PTSD的常用动物模型。将实验小鼠多次暴露于高攻击性且体型更大的陌生小鼠前,小鼠在多次被经历社交挫败(被攻击、追逐和威胁等)后就会出现与人类PTSD类似的表现,包括焦虑、抑郁、社交回避和增强的应激反应等。
研究发现:
  • 与对照组相比,模型组小鼠的肠道菌群发生了明显改变,厚壁菌门丰度增加,拟杆菌门丰度降低。
  • 模型组小鼠结肠和回肠炎症水平增加,免疫细胞浸润增多。
  • 模型组小鼠肠上皮细胞分泌的抗菌肽(如Reg-3β和α-防御素)和溶菌酶增加。
  • 模型组小鼠结肠紧密连接蛋白claudin-2表达改变,上皮渗透性增加。

这项研究提示:创伤(多次社交挫败)可通过改变菌群,破坏肠道屏障,引起肠漏和炎症来引起PTSD。
3. 创伤(需要去急诊治疗)后的心理问题与肠道菌群相关

文章:Association between microbiome and the development of adverse posttraumatic neuropsychiatric sequelae after traumatic stress exposure
期刊:Transl Psychiatry
日期:2023年11月

这项研究从急诊科招募了106名被试,收集了这些参与者的粪便菌群,并追踪了她/他们2周、8周和12周后的心理和身体状况(PTSD、抑郁量表和脑震荡问卷等),分析菌群与这些表现之间的关联(51名被试的菌群样本质量合格)。结果发现:
  • 最常见的创伤类型是机动车碰撞(55%),从高处坠落(18%)和其他意外或有针对性/非自愿事件(9.8%)。
  • 参与者的心理和身体后遗症与菌群显著相关。厚壁菌门细菌CAG:555、青春双歧杆菌和促炎的婴儿链球菌的丰度与PTSD症状严重程度相关。青春双歧杆菌的丰度还与抑郁症状严重程度相关。瘤胃球菌gnavus和唾液链球菌的丰度与躯体症状严重程度相关。
  • 肠道细菌可预测随后的心理和身体症状。在PTSD、抑郁和躯体症状的多个预测因子中,青春双歧杆菌、长双歧杆菌和Flavonifractor plautii 对这三种症状的预测能力都处于前5名。此外,两歧双歧杆菌处于PTSD预测榜的第三名,第一和第二分别是青春双歧杆菌和长双歧杆菌。瘤胃球菌属和Alistipes属特定细菌也能预测PTSD。
  • 代谢途径分析显示,氨基酸生物合成途径是三种症状的主要预测因子,其中 L-瓜氨酸生物合成途径在所有症状的预测因子都排名前两位。精氨酸和多胺生物合成的超级通路是PTSD症状的首要预测因子,也是抑郁模型的第三大预测因子,且与PTSD和抑郁评分呈负相关。排名前三的预测途径都涉及精氨酸、鸟氨酸和瓜氨酸的代谢,而这三种氨基酸经常相互转化。L-瓜氨酸生物合成的增加与PTSD、抑郁和躯体症状更严重有关。

这项研究提示:遭受创伤的肠道菌群可预测随后出现PTSD和抑郁的风险,多种双歧杆菌和瘤胃球菌的高含量以及L-瓜氨酸生物合成的增加预示着更高的PTSD和抑郁风险。
需要注意的是:青春双歧杆菌、长双歧杆菌和两歧双歧杆菌这些一直被当作益生菌代表的细菌对于创伤后心理问题似乎发挥了负面影响,提示在PTSD干预方面不要认为是益生菌就可以使用。
对于某种因素与疾病的关联,不少人只相信因果关系。那么PTSD与菌群异常有无因果关系呢?由于肠道菌群种类繁多,数量庞大,无法像对待传统病原菌那样通过科赫法则确定菌群与疾病之间的因果关系,不过孟德尔随机化研究也有助于了解问题的本质。
4. PTSD与菌群异常存在因果关系

文章:Potential causal association between gut microbiome and 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期刊:Transl Psychiatry
日期:2024年1月

孟德尔随机化(Mendelian Randomization, MR)是一种用于研究因果关系的统计方法。它利用基因变异作为工具变量来评估环境因素(如生活方式、饮食习惯)对疾病风险的因果效应。
MR的主要原理是:首先,确定某些基因变异与特定暴露因素(如体重、饮酒量)有强烈关联;接着,研究这些暴露因素与目标疾病(如心脏病、糖尿病)之间的关联。最后,通过基因变异-暴露因素-疾病三者之间的关系,推断出暴露因素对疾病的因果效应。
MR优点在于能够减少混杂因素的干扰,也能减少疾病对暴露因素的反向影响。缺点在于需要成千上万的样本来检测显著的因果关系。
这项研究主要使用了两个数据集:Freeze 2数据集(包含23212 例PTSD病例和 151447 名对照)和FinnGen数据集(包含2100例病例和307558名对照)。结果发现:

Freeze 2数据集的分析显示PTSD与肠道菌群存在因果关联。IVW分析确认了8种特定的细菌性状与PTSD表现出潜在的因果关系。卟啉单胞菌科、韦荣球菌科、Dorea属、Gordonibacter属、Sellimonas 属和梭状芽孢杆菌目降低了PTSD风险。而考拉杆菌属和瘤胃球菌属的UCG004菌增加了PTSD风险。但在进一步的敏感性分析中,这些关联不再显著。
FinnGen数据集的分析也确定了PTSD与肠道菌群的关联。IVW分析也确认了8种与PTSD表现出潜在的因果关系的细菌性状。但进一步的敏感性分析中,这些关联也不再显著。
这项结果显示:PTSD确实与肠道微生物存在因果关联,但是具体哪些微生物发挥关键作用还需要更多细致的研究。以上两组数据集都发现Dorea属和Sellimonas 属可能有助于抑制PTSD发生发展。
食与心温馨总结:一个人在遭遇不幸后是否会出现PTSD和抑郁等心理问题,除了社会支持、经济条件和认知方式外,个体的肠道菌群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重要因素。不管是重大自然灾害、社交挫败、还是身体受损诱发的PTSD,肠道菌群都在其中发挥了作用,从事件发生前后的菌群变化也许就能预估事后是否出现心理问题的概率。
异常菌群会降低肠道屏障水平,升高基础炎症水平,改变大脑恐惧神经网络,降低恐惧学习能力(正确区分什么危险和什么不危险),损害恐惧消退能力(对于恐惧事件的遗忘),增加PTSD风险。
而健康菌群则有助于增强心理弹性(对创伤的耐受力和抵抗力),让人能在受到身体或者心理创伤时能更快恢复健康,更少受PTSD和抑郁折磨。
相对于社会支持、经济条件和认知方式,肠道菌群是一个更可控的因素且可以由我们自己调控的因素。很多人都说要爱自己,但是却不知道怎样爱。实际上,健康饮食、规律运动、合理作息,塑造一个均衡多样化的菌群就是爱自己的最好方式。
没有人知道意外何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给自己培养一个健康的菌群能让自己更容易度过感染(比如流感新冠)或者不幸(如创伤性事件)的难关,经得住任何人生的打击,从而更加快乐地生活。

食与心
梁姗,日本未来食品研究所所长。金锋,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PI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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