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 白月光,心里那个地方

情感   生活   2024-04-02 10:26   美国  

——谋大篇——

第一次见到禾穗姐姐,我是不太喜欢她的。

她有一张冷漠的脸。第一次我是在一个化妆品的新品发布会上碰见她,我一个人站着比较尴尬,就过去和她打招呼,她淡淡地说了一个“哦”,然后就低头发短信了,全然不顾在一旁的我,感觉更加尴尬。

后来从同行嘴里才知道,禾穗姐姐供职于京城最好的时尚媒体《时装和美妆》,并且是从纽约的帕森斯设计学院留学回来,心底是傲气的。

和她熟悉起来是因为,有个品牌做发布会,把几家重要的媒体请去了新加坡。

一上飞机,禾穗姐姐居然坐在我旁边,我本来以为她也不怎么爱和我说话,就没怎么搭理她。我刚准备蒙上脸睡觉,就听见她在旁边大叫了一声,说:“哎呀,我忘了带信用卡了。”

“这可怎么办,尴尬了。”她自己小声说。

我说:“咳,这还能怎么办,跟着我呗,有啥消费回去你再转给我。”

在这趟新加坡的四天行程里,禾穗姐姐就一直跟着我,吃饭、购物,都刷的我的卡。她还叮嘱我记好帐,回来之后,一并换成人民币转给我了。

之后就和禾穗姐姐熟络了起来。

我印象特别深的一次是,有一天下午发布会之后,我和阿莫都在,她就喊着我们俩一起和她吃晚饭。

到了华贸中心的鹿港小镇,找了个三个人的小角落,坐定,她就说:“不要跟姐姐抢着买单,今天我过生日,我请客。”

我和阿莫吃了一惊,这突如其来的生日饭局,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怎么好意思。

她又抬头,似乎看穿了我们,对着我们俩一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生日有俩大帅哥陪吃晚饭,已经很开心了。”

“啊哈哈,是这样啊……”阿莫尴尬地笑了一下,“我怎么听说你有个在美国的男朋友?”

禾穗姐姐抬起头,看着阿莫,笑笑道:“咦,谁说的呀?”

然后,在华贸中心鹿港小镇一张昏暗的餐桌上,人声鼎沸的餐厅里,禾穗姐姐就跟我们说了她前任的事情。

禾穗姐姐和男友是在纽约读书的时候认识。那时候,两人都刚刚高中毕业,一起去了纽约读书。两人大一就认识,然后一直到大学毕业后都在一起。

“我想了想,我如此钟情他,有可能是因为刚刚到美国,人生地不熟,然后出现了这个人在我的生活里,我们一起租房,一起去逛超市,一起买东西,一起选课,一起毕业,我总觉得……他是我生活的一部分。”禾穗姐姐这么说。

三年前,禾穗姐姐毕业之后就回北京工作了,而这个前任男友,则去了新加坡,两人和平分手,这却也没什么。

自始至终这个前任,都是禾穗姐姐的“白月光”。他是“男朋友”这三个字本身:高大、帅气、体贴。在他们分手的这三年里,这个前任男友还是和禾穗姐姐保持着高频的互动,很多时候,他都会把之前的事情拿出来对她说,她还经常收到他从新加坡寄来的明信片。

“就是去新加坡那个差,其实本来我是想要去见他的。”禾穗姐姐对我说。

“我必须承认,我一直是对他动心的。去新加坡这个差,我其实本来是要去荷兰的,但是我一看,毫不犹豫地把其他的事情推了,想去新加坡。”

“我对他说是去出差,其实我是想感受一下他在新加坡的生活轨迹。对于这个差,当时他还帮我出谋划策,告诉我应该去哪里玩,要去夜间动物园看大象喷水,要去吃榴莲……”

而最讽刺的是,在出差的前一周,禾穗姐姐登陆MSN,发现他的MSN签名改成了“今天开始,结束单身。”

点进去MSN空间一看,他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他和一个穿白裙的姑娘并排坐着,“傻傻两个人,笑得多甜”。

“顿时我觉得晴天霹雳了,突然想到,这条MSN签名是不是给我看的呢?”

而和我一起去的这次新加坡的差,禾穗姐姐最终下定决心不去见这位前任。

“我称呼他是白月光,他的幽默、冷静、成熟、自持甚至交往时克制的深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让我难以忘怀。而遗憾的是,打破这种难忘的方式竟是如此迅速而措手不及。也许在今年见面的那段时间,我对于他是溺水之人的浮萍,而我的憧憬与期待,大概也只是给当时烦闷的他带去了一缕清风吧。”禾穗姐姐这么说,云淡风轻地呷了一口豉汁蒸凤爪。

吃完出来,送走了禾穗姐姐,阿莫和我坐在华贸中心门口的喷泉聊天。

“禾穗姐姐这个前任,不过是,他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占着。由始至终,他爱的,都不过是他自己罢了。”阿莫说。

“那你去跟禾穗姐姐说啊,这样一个自私的人,冠以‘白月光’的名称,实在是有辱这个词。她又何必念念不忘。”我跟他说。

“那还是不能说的,毕竟是她的前任,她根本想不通。她只惦记着他所有的好。”阿莫说。

北京的夜,有点微凉了,不知道新加坡的夜里是不是有些暖风。

我是喜欢禾穗姐姐说的这句话的:“我对于他是溺水之人的浮萍,而我的憧憬与期待,大概也只是给当时烦闷的他带去了一缕清风吧”。总结得到位,对于他,也许禾穗姐姐就是浮萍,踏过去就忘了;也许她也是清风,清风拂来,过后就去寻找自己的鸟语花香了。

在情感上,我们也许或多或少,都是这样的“精英利己主义者”。

他也许会给自己开脱:我没对她许诺过什么,我也没对她承诺过什么。但是他的明信片,他的出谋划策,他的热情,他应该都心里明白:这是在传递一种关于情愫的信息。

再如何精英,再如何利己,我们最好都不要让人误解,伤害到他人的情感。

回去后,我给禾穗姐姐发了这么一条短信:

“他不是白月光,他只是希望所有阳光都照在他身上的自私分子。而禾穗姐姐,你总会遇到自己的太阳。”

但就像阿莫说的那样,禾穗姐姐却也没想明白,反而和我交了恶。之后再见面,她再也没有和我单独说过交心的话。

——阿莫篇——

到现在我都记得很清楚,那是高二九月的一个下午,在学校那个长长的阶梯上面,我和当时还没有成为我初恋女友的九月坐着聊天。她问我假期里面看了什么电影,我说了看了两部《大话西游》,她说她也是,我就问她,最喜欢里面哪一个角色。

“当然是莫文蔚的白晶晶啊。”

那时候大家迷恋的都是朱茵扮演的紫霞仙子,对于至尊宝是如同白月光一般的存在,而莫文蔚还没有唱《广岛之恋》或者《盛夏的果实》,扮相也不怎么好看,不会引起那么多的注意,更谈不上喜欢。

除了九月,和我自己。那一刻,有穿堂风吹过学校的阶梯,拂动了她的短发,眼睛闪闪发亮。我想那是我喜欢上她的第一分钟。

我不是一个太沉溺过去感情的人。所以后来分手之后,好几年我们也没有什么联系,即便她搬来北京工作,在我家客房小住了半个月。

直到有个礼拜一的晚上,我们在老地方偶遇了。

那天我在办公室刚交掉一篇很大的稿子,想着就自己喝一杯再回去,没想到一进酒吧,就看到坐在吧台的九月,面前摆着一杯酒已经见底。这是我印象中,第一次看到她喝酒。

她抬头看见我,有些预料之中又有些意外地笑了笑,我就很自然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看你朋友圈老发这家酒吧,我就有些好奇,想尝尝这里调酒的味道。正好今天没什么事,就过来了。”

我随手点了杯金汤力,努力挤出个话题:“听说你要结婚了,筹备得怎么样啦?”

她愣了一下,然后苦笑了一下,问我:“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怀念白月光啊?”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九月用三杯鸡尾酒的时间,给我讲了她和未婚夫男友的故事。

他们是在南京工作时认识的,男友是东北人。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还年轻气盛,没考虑地域差异,也没考虑未来的事情。

随着时间长了,后来因为家庭上的原因,男友暂时回了老家,却也找不到什么发展。他说不喜欢南京,最后两个人商定找个折中的地方,一起来北京打拼。

九月辞掉了南京的工作,先来到了北京,安顿下来。而他说家里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处理好再过来。但因为在一起也有个几年了,双方父母也都见过面并且表示满意,是准备都到了北京以后,就把结婚这件事列进日程。

“他家在北京有套房,上一任租客走了以后,我现在就住了进去,基本上就是照着婚房在做准备了,”九月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记忆里的憧憬。

然而搬来北京三个月之后,没有等到男友的相聚,却是一通分手的电话。

他说结婚前有个心愿未了,大学的时候心目中的白月光他一直没有放下,从大学毕业到现在这些时间,一直都是一个坎,他想去把这个坎解决掉。

他说理智上知道跟我在一起更合适,但这是他内心的一个坎,他想解决了再结婚

“他大概爱她爱得发狂吧,求我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去疯癫一次,说这是最后的一次任性,我知道我强留没有任何意义。感情就是这样,说来就来,说没了就没了。”

但在他追白月光的这段时间里,他的热情维持了一个月,就开始吵架。九月和他还保持者联系,他时不时跟她说他们的情况,总是在吵架,说他慢慢明白,什么叫喜欢什么叫合适,发现他俩三观、想法什么都不合,然后这个时候,九月还没有完完全全放下他。

后来白月光也知道了他们两个人分手还在联系的事,要他二选一,“然而我俩的朋友圈以及所有亲戚父母都交融得太深,他说不行,不能和我断绝关系”。

所以慢慢地他俩就断了,可能是被分手的不甘,或者是好胜心作祟还是不舍得从此成为陌生人,他回头,九月也选择了接受,“感觉就像我陪着他解决了这道坎”。

现在男友已经搬来北京,结婚继续又重新列上了日程,“他说对我是一种不放心的情感,怕别人欺负我,怕我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所以他来北京找我了”。九月默默低下头,说听到这些话,就知道他其实已经不再爱了,对自己也许就只是一分愧疚。

而九月自己,经历这一场伤害,也仿佛一夜长大,从以前无知无畏的天真,变得突然理智清醒。开始发现他的缺点,他的局限。

“他工作能力没我强,学历普通三本院校,我看到的现实就是可能房子不愁,他也还算是一个还可以的结婚对象。”

九月喝完杯中酒,叹口气说,也许婚姻有些时候就是一种相互利用,经济上的合作,最终都是平淡的,爱得深不深最终都会抹平,何必去纠结爱不爱呢。

听完九月的故事,其实我想对她讲很多话,我想告诉她,她们两个人对于感情和婚姻的看法观念,都有些问题,都不过拿彼此当一个从现实角度还算理想的结婚对象,仅此而已。

那位男友的爱,是心里面那个白月光;即便真实接触到了,白月光成了衣襟上的一粒饭腻子,但九月也不会变成胸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九月口口声声说自己成长了,看清了,却还幻想着,凭借习惯,凭借安稳,凭借现实,没有实际感情的两个人,可以走进去婚姻。

说白了,两个人都把现实凌驾在感情之上,当成了婚姻的一切。

但我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讲,默默陪着九月,喝到了老地方酒吧打烊。我们走出三里屯,在脏街那个路口,午夜的人群熙熙攘攘,我目送她坐上计程车,慢慢走远,记忆里头,坐在高一学校阶梯上的那个女孩,也渐渐模糊。

几个月之后,我收到九月的结婚请柬。我在微信上给她转了红包,找了个要出差的借口,推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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