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有位读者给我私信,加了微信和她聊了聊,还挺有感触的。她说,读完《你人都在美国了,为什么还在玩简中互联网?》这篇文章,非常难过。
这位读者之前在西雅图读社会学博士,现在回老家做一些田野调查,坐标广州。前半年一直用vpn上外网看资料,和西雅图的朋友们在instagram以及facebook交流。后来有一天,pcs来电话,把她叫去喝了一番茶,问她为什么用翻墙上外网,喝令她立即停止使用vpn。
“我之前觉得身边的朋友在墙内看被和谐过的东西特别low,我还得意洋洋地跟身边的朋友们说我搞vpn,可以上外网,读了你这篇文,你说什么玩LinkedIn玩instagram看Twitter,讲得就像咖啡的日常,而我还要冒着蹲号子的危险,我觉得好不公平啊。”她说。
我和amor从2015年开始做公众号,2016年的时候已经很多广告收入,财务和时间上都比较自由。因为我们俩都喜欢看音乐剧,国内引进的音乐剧基本上就是屎,所以,从2016年到2019年,每年夏天,我和amor就会出国,要么伦敦,要么纽约,看一个夏天的音乐剧。
2018年我们在伦敦看Amber Riley版的《Dreamgirls》
这件事在我看来是特别高级的,当然,这种耗时耗力又费钱的音乐剧之旅,也给我垫下了良好底子。P先生的哥哥是《纽约时报》的剧评人,他来华盛顿和我们一起吃饭,Phillipe Chow订了位置,点下sea bass和照烧鸡,我说我我也喜欢音乐剧啊,P哥哥说啊是吗,你入坑的是哪一步,我说是《阿依达》啊,他惊讶地说,啊,你好厉害,你怎么会知道这一部?我当时还洋洋得意。
amor这种爱吹嘘的人就更夸张了。还在上海的时候,每每有剧院的人要找我们投广,他都会把话题扯到“我每年夏天都会去纽约伦敦看音乐剧啊”,然后夸夸其谈他是有多懂音乐剧。
但是吧,这件事拿到天朝的音乐剧圈来说还挺唬人。有一段时间上海弄了个普通话版本的《吉屋出租》,amor看完之后破口大骂,剧中有个变性人/变装皇后角色叫Angel,一般由男演员出演,女装上场,但是在上海的版本里,直接改成了女性角色,完全丢失了该剧的精神。amor骂完之后,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哇靠,你好厉害!我都不知道诶”,他就也洋洋得意过一段时间。
前一段时间,在一个酒会认识了一个小哥。文化人吧,一般在social的场合都会有一种“老娘一定要impress你”的feel,但是该小哥表现得很就还蛮谦逊的,我对他也没太大印象。回去后整理名片,加了Ins,打开一看,居然是这样的画风,我当即给跪了。
每一张照片,都是他自己在剧院,手里拿着《Playbill》,身后是舞台。《Playbill》是1884年在纽约创刊的音乐剧月刊,也给音乐剧做场册。
我仔细看了一下,该小哥发照的频率是基本是三天一发,华盛顿的大戏基本上都没错过,比如这几天在肯尼迪中心上演的《Tick, Tick… Boom!》——因为票价太贵了我就放弃了;他发的最新的照片,是在纽约Studio 54 Theatre上演的《Days of Wine and Roses》,我连听都没听过。我查了一下,是一部老电影改成的音乐剧,去年才开,这位小哥今年就坐上4个小时的车,专门去纽约看了。
突然觉得他好有趣。他的简介上写的是:a geriatric millennial that goes to a lot of musicals。既然是millennial,那么他和我还有amor,大概就是同一个年代的人。看着他发的整屏的音乐剧照片,我又想起amor在饭桌上夸夸其谈他去看了很多音乐剧的样子,仔细算算也只有几部,看得还是河蟹版的,突然觉得amor好蠢。
当时《阿依达》来北京展览馆演出,我还在当记者,被免费赠了一张票,听到《My Strongest Suit》,看到Radames两块大胸肌八块腹肌,惊为天人,那是2008年,我第一次看音乐剧。
P哥哥在餐桌上惊讶地说,啊,你好厉害,你怎么会知道这一部?这是2000年在百老汇开,几年后年就下了啊。我当时心里还洋洋得意,啊,在《纽约时报》剧评人居然夸奖我什么都知道诶!
但是仔细想想,对于P哥,对于这个geriatric millennial,我2008年感受到的惊为天人,他们在2000年就感受到了。
刷着他的Ins墙,我突然觉得——
你夸夸其谈的,你得意洋洋的,可能只是别人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