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寄上海 | 这是个付出未必有回报的时代，但不努力还是会死
情感
心灵鸡汤
2023-10-02 15:59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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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时候，国内这边的朋友圈，被一首叫作《大梦》的歌曲刷了屏。这首歌是一个叫作《乐队的夏天》节目上面，瓦伊那和任素汐唱的。这三个名字我知道对于你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但我把歌曲链接放在这里，给你听一听，然后你就知道，为什么在这封信里，我想要把这首歌分享给你。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这首歌就火了，刷屏了，引起了那么多人的共鸣。因为无论是曲调还是歌词，《大梦》其实算不上佳作，很多地方甚至很质朴。引发共鸣跟回响，我想还是因为切中了当下这个时代。这首歌写的是一个人从出生到老去，最后回望童年时的自己，然后一直要面对各种现实的困顿，读书啊找工作啊结婚生子啊。我想这是今年绝大多数这边的我们，都在想问天问大地问自己的一个问题，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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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隔着大洋彼岸的你也能够从朋友口中感受到，今年这里的不景气。虽然说经济下行是一个全球化的趋势和问题，但国内似乎更为严重一些：房地产一蹶不振，股票基金我已经放弃去看我的账户了，一波一波刺激经济的措施似乎也并未见效。最重要的是，无论是我自己还是身边的人，感觉都已经失去了对于明天的期盼和信心，一面在抱怨今年形势差的同时，一面也清楚，今年或许又是接下来几年里头，最好的一年了。现在回想起来，19到20年那个跨年，无论是对于个体还是时代来说，都是值得怀念的啊。我记得那年我在东京，你似乎去了南美，零点跨年的时候，住的酒店在大堂开了香槟，送给每一位客人，窗外就是东京铁塔，那时候的我们多么意气风发，都觉得这种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会一直延续下去，却不想就如秦可卿说的那般：“要知道也不过是瞬息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万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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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李佳琦在直播卖货时说出那一句，质问网友工作为什么没涨，是不是自己不够努力，才会激发群嘲跟众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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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想我俩都一样，应该一次他的直播都没有看过，也觉得一句无心之失，罪不至此。但激发起民众如此大的怨气和愤怒，一句话又何尝不是揭露了当下时代的真相呢：可那个付出就有回报，努力多少收获多少的时代，已经过去不复返了。就像我今年常跟你说的，我们和李佳琦其实没啥区别，都不过是时代的幸运儿，踩中了风口，吃到了红利。而当时代不再，我们该做的是move on，忘掉曾经，接受或许当下才是现实和自己该有的样子。![]()
显然李佳琦没有，他还停留在过去那个好的时代，人们对他售卖的一切照单全收，79块的眉笔无论国货杂牌，统统下单。可是很遗憾，那个时代真的回不来了。举几个最基本的例子，看看今年媒体写吃的时候几个最热门的关键词：消费降级、白人饭（就是蔬菜洗一洗生嚼）、社区食堂（价格便宜又大碗但味道就不必苛求）以及最新的，预制菜进校园。有些放在过去不成问题的问题，有些放在过去或许不合时宜的东西，在当下这个时代却逐渐凸显了出来。![]()
据说很多企业高管们都在分享《大梦》这首歌，显然不胜寒的，是各个阶层。听完歌是有些感动的，但最大的感受，就是这首歌不就是七八十年代，台湾民歌运动兴起时候的曲风吗？而如果联系当时台湾整个社会和时代的大背景，这一切就更值得玩味了。台湾的民歌运动的起点，是1975年的一场行演唱会。第二年，尼克松访华，美台断交，台湾退出联合国，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和不被认同感中，社会情绪强烈而失落。1979年，齐豫唱了一首李泰祥作曲、三毛作词的《橄榄树》，是民歌运动中重要一首。今年我买了黑胶唱片，听的时候有时候会想起你，毕竟你也是追寻了梦中的橄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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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Greg是个非常聪明的美国小伙子，精通四门语言，藤校毕业，毕业之后去了中国呆了一年，回了华盛顿之后去了联邦政府工作。但是我两年前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辞了职。我问他做什么工作，他就说他平时在家写写稿子、编编程序，然后养养花、做做饭什么的。![]()
你也知道，我是喜欢爱抱怨的人，每次我被女老板骂，我就跟Greg抱怨工作，Greg跟我说：“工作其实没太大意义。不如你就辞了。”“人生为啥要努力？养养花养养草做做饭，不是挺好的吗？”Greg跟我说。我突然一想，的确哦，我倒是从来没想过“不努力”的生活。其实像你我说的，“不努力就会死”，从某种程度上说，“会死”指的是两层含义。第一层含义，不努力就会死，意思就是，哎呀，如果我不好好工作，没有奖金，没赚钱的话，那么，就不能下馆子了，不能买名牌了，不能出去旅游了。你的来信里花了大半叙述我们过去多么意气风华，“零点跨年的时候，住的酒店在大堂开了香槟”，没了这些，我们大概就是“会死”了。“咳，赚得少了，就少花点呗。欲望太多才不好吧，你就会时时刻刻有‘想死’的感觉。”Greg跟我说。这次见到他，他穿着一件10刀的破破的文化衫，文化衫上写的是：“佛祖说，you need let that shit go”。![]()
我问Greg，那你不焦虑吗？比如说，不努力工作的话，还不起房贷，还有医疗保险怎么办啊？这就谈到了我们说的“会死”的第二个层面，如果不努力，没有丰厚的积蓄，那么，居住、养老、医疗，都会是问题。这才是真正的“会死”。Greg跟我说：“啊，那就搬远一点啊，搬去郊区。保险我用他的啊。”Greg指了指他的老公。我突然意识到，Greg生活的这个环境，和你我所讨论的”会死“，语境完全不一样。Greg和我都居住在华盛顿市中心，离白宫走路40分钟，他家的房子大概80多万吧，但是如果没有这个钱，可以搬离市中心，开车40分钟之外的地方，同样的房子大概20多万。上海市区房价三千万，行吧，我买不起去崇明岛住好了，一看，崇明岛房价800万。我又想起我经常嘲笑你，在南通买了房子。![]()
说到保险，你可能知道美国医疗多么昂贵。但是这个体制是，如果家庭里有一个人有保险，那么所有人都能用这个人的医疗保险。也不分什么“自费药”和“保内药”的区别。我又想起，一个朋友的爸爸前一段时间去了，和他谈到这个事情，他跟我说，他爸爸兢兢业业事业单位干了一辈子，社保养老保险啥都有，好几次医院开了进口药，几盒几万块，他家也是承受不起，现在还欠了很多钱。你看，我用我们生活的经验和Greg讨论“会不会死”的时候，是完全行不通的。除了他佛系食草男的属性之外，我觉得还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因：他的社会，有一张强大的安全网罩着他。说白了，即使有一天，Greg真的穷到买不起披萨，供不起房贷没地方住，他还能去教堂领个救济餐，晚上还能住市区里的shelter。搬来美国之后，我也遇到过很多雄心勃勃、意气风发的人。我一直都说要在美国创业，因为美国的商业环境真的是太友善了。每次想到这里，我就想起一件事，刚毕业的时候我在北青报工作，有一次下班回家，在团结湖东门附近的一个小餐馆点了一碗面吃，刚坐下，几个肥头大耳的穿着制服的人进了门，店员一看，就跟后厨的说说，快叫老板娘，消防检查的人来了。然后这几个肥头大耳地人一屁股坐下，老板娘陪着笑脸给他们点菜，一转头，眼神里满是无奈。最后这一桌人抹抹嘴上的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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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我想说的是，在这里，我也遇到过很多雄心勃勃、意气风发的人，华尔街的健身房早上五点就人声鼎沸了，国会山开会的时候也是通宵灯火通明。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努力。但是我更喜欢这里的是，这个社会，也容得下Greg这样不努力的人，并且也给他们提供了足够的便利。而对于我，我想的是，有一天如果我不想工作了，我大概会把市区的房子卖掉，搬去郊区。![]()
这当然还要感谢你我过去几年的积累，不然我也是没有底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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