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台北 | 漂洋过海来看你

情感   2024-06-16 20:51   美国  

——谋大篇——

有一天下午一点多,我收到果果给我发的一条微信。

知道你一直想来纽约生活,但是我跟你说,其实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随后,她发了个垂头丧气的表情。

“怎么了?”我问。

“太孤独了。连个一起看电影的人都没有。”果果对我说。

多年之后我定居纽约,和果果也是一样的感受:偌大的城市,看起来精彩无比,但是实际上每个人都过得很疏离。

“想看什么电影啊?”我发了个微信过去,没想到果果直接打过来了,我正好准备吃午饭,就和她聊了会儿。

“想看《银河护卫队》,跟几个要好的同学说了说,都说晚上有事儿。哎,挺孤独的。”果果说。

我安慰了她几句,说没关系,如果觉得孤独了随时给我打电话啊,她的防线突然一下崩了,开始说她到纽约遇到的总总烂事儿,什么租房又被骗啊,同学都好假啊,街上问个路也被要小费啊……末了,她说了一句:“有时候不知道自己来纽约到底是不是对的选择。”

“当年我们还在北京一起玩的时候,你跟我抱怨租房的事情,我完全没感觉,我们北京人啊,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些苦恼。现在总算感觉到了,唉,挺难受的。”果果说的时候,都带着哭腔了。

“你现在遇到的这些事儿,租房啊、弄水电费啊、搞中介啊……我十年前就都经历过啦。我只想告诉你,都会过去的。而且每次你弄好一件事情,你就会意识到自己有多强大,能战胜这些生活琐碎带来的孤独感和无助感。”我跟果果说。

听完之后,果果沉默了一下。“你愿意陪我去看《银河护卫队》吗?”果果问。

“好啊。”我说。

于是,当天我们找了一个差不多的时间,她在纽约时代广场的那家AMC看了,我在三里屯美嘉影院看,就当“一起”看了一次电影。

从电影院出来,接到了果果的微信。她问:“还想在一起吗?”

虽然之前相互不承认是男女朋友关系,但是我又想起了果果的总总好。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点点小激动的。

“好。”我说完的那一刹那,是没想到异地恋会遇到的种种问题的。

之后我就和果果正式进入男女朋友的关系了。阿莫和夏洛特是最先知道这件事的。夏洛特当时正忙着新工作,她听了之后,第一反应是:“哎哟,还不赶紧买去纽约的机票?”听完之后我立即打开了购票网站看酒店机票了。

阿莫悲观一些。当时我们正在上海看夏洛特选好的酒吧,我跟他说,我和果果又在一起了,他翻了个白眼,对我说:“你这不是有毛病吗?她在纽约你在上海,这迟早要分的。”

刚刚和果果确认关系的时候,我还是很开心的。她刚搬去纽约,我刚搬到上海,生活里的新鲜感还是有的。

每天的早安晚安也是必不可少的,而且经常会打视频电话。她讲周末又要自己一个人去长岛,我说和阿莫弄酒吧弄得焦头烂额。

我知道了她的导师是个有趣的中年男人,喜欢穿着裙子来上课,周末经常邀请果果和他们的同学一起去家里烧烤。

果果大概也知道了我们开酒吧的计划,今天又去襄阳北路看装修了,今天又因为调整酒单的事和阿莫大吵一架,今天有几个朋友有投资意向了……

三个月后,我们的酒吧重装开业了,发了几张阿莫在酒吧里的丑照给果果,但是,我知道,她是没办法体会到我在尘埃落定的那一刻的舒畅感的。

而果果这三个月里,用闲暇时间去了波士顿、又去了华盛顿,她八月到的纽约,十一月的时候刚好在佛州,她在微信上跟我说:“迈阿密的海滩真的纸醉金迷啊。”然后发了一张海滩夕阳照给我,看着照片上果果穿着比基尼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我虽然很开心,但是我仍然在想:这和我的生活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远距离恋爱的问题始终是存在的:新鲜感失去之后,我们的生活慢慢地开始没有交集。

夏洛特之前提醒我过,如果是远距离恋爱,那就一定要更加亲密些。我时不时就会在微信上问果果:干嘛呢?

但是后来阿莫告诉我,果果跟他说,她觉得我特别没有安全感,时时刻刻老想着盯着她。“你是不是有点过度交流了?类似于希望她24小时汇报情况之类的?”阿莫问我。

这让果果觉得我有点“粘人”,“太强的占有欲”。但是我其实是很云淡风轻的人啊。

这一年年底,我买了机票飞往纽约,去看了果果。

我们一起去了纽约时代广场跨年。当年霉霉Taylor Swift大红大紫,一曲《Welcome to New York》让她成了纽约代言人。我和果果在新年夜排了一晚上队,然后看到了她唱这首歌,再看到时代广场上的金苹果慢慢落下,世界一片热闹祥和。

一起倒数,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候,我和果果像其他情侣一样,接吻了。

果果开心地问我:“喜欢纽约吗?”

我说:“嗯啊。”

“那一起搬到这儿来啊。你英文那么好,先申请个学校啊,而我毕业后先在这儿找工作……”

她还没说完,我却想起上海的酒吧、想起夏洛特和阿莫、又想起后天要回国的机票。

而眼前,却是果果。

在新年夜的时代广场上,世界一片喧嚣与骚动,我搂着果果,感觉有一点迷茫。

——阿莫篇——

都说做朋友久了,很多事情都会耳濡目染,有一些奇妙的频率共振。所以我和谋大以及夏洛特,从08年认识以来,先后跳槽裸辞,差不多同时间离开北京搬来上海。然后,在谋大人漂洋过海飞去纽约看果果的时候,我和夏洛特也前仆后继地,投入到远距离恋爱里头。

跟埃里克彻底了断关系以后,夏洛特没有我想象中的消沉,也许是新工作和新酒吧的两头忙碌,让她的生活变得前所未有地充实。只在“老地方”的开业派对尾声,繁华喧嚣散去以后,她坐在外摆位子,有些怅惘地说,自己不会就这样和爱情绝缘下去了吧。

谋大酒量不太好,带着些醉意地嬉笑过去了。我倒是真切听在耳朵里头,我知道因为家庭的缘故,我和夏洛特内里其实更相像一些,都是敏感、懦弱又谨慎的。看起来一直流连在一段又一段的感情之中,其实心里头经常倍感孤独,加上书本里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是无比期待生命中那一个人的到来。

酒吧开起来之后,专业的店长和服务员就位,我们三个人相对牵扯的精力就小了。我和谋大做公号、写新书,时间相对比较自由,时不时地就抱着电脑,坐在落地窗户前的小吧台,对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迎来送往。而夏洛特就拍拍屁股,飞去新工作的亚太区总部新加坡培训了。

夏洛特的新加坡培训,历时三个月。刚到一个礼拜,有天晚上在我们三个人的微信群里,她就按讷不住地说自己恋爱了。

我和谋大刚好一起在老地方,立刻交换了眼神,视频就打过去,让她如实招来。视频通了,夏洛特还是熟悉那个样子,只是被新加坡的烈日有些灼伤变黑,但眼角眉梢都藏不住地开心。

夏洛特的异国恋是个日本男生,和她一起在新加坡共同受训:“跟我们对于日本男生的认知差不多,有礼貌又教养,善良讲义气,喜欢去居酒屋和朋友喝点小酒,也喜欢打扮和流行音乐。”夏洛特说最初自己是被他纯净开朗的笑容吸引,那双弯弯的笑眼仿佛给一切都加上了瑰色滤镜。于是在对方的主动示好下,开始这段身处异国的异地恋情。

隔着手机屏幕,我们举杯为夏洛特庆祝。当时我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远距离恋爱也就在转角处。

台湾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地方。当时两岸来往得也频繁,去旅行也算容易。

第一次去台湾是当时所在的杂志做台湾文化人和设计师的专题。拍完蒋勋蒋友柏云门舞集等等之后,我像一个俗套的游客,去了台北故宫和日月潭。那是大陆开通台湾自由行没多久,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新鲜特别,在现代和传统的刚刚好中间。

那之后,一年里头,总要去个两三次。去跨过年,为朋友庆过生,参加过婚礼,听过陈绮贞和纪念三毛的回声演唱会。还在ez5里面碰到过周惠。

1999年的冬天,莫文蔚发行专辑《就是莫文蔚》。其中收录一首歌曲,叫作《双城故事》。出生居住在香港的莫文蔚,却因为在台湾唱国语歌曲迎来自己的事业高峰。这首歌,大概写的就是她奔波两地之间的感受。

没想到后来这首歌,成为我这一段异地恋爱的主题曲。

“当你走过下梅雨的台北,
香港也会就连墙壁也为你心情发霉。”

那一年我原本要去高雄的一个音乐节,因为恶劣天气取消了行程,滞留在了台北。小时候总是听孟庭苇唱《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没想到真遇上台北连绵的雨季,在酒店里头待了好几天,难免还是觉得闷。趁着雨势小些,我跑到楼下的敦南诚品去看书和唱片。

那时候夜已经深了,24小时营业的书店里头人并不多。我戴着耳机听《双城故事》,到副歌部分一个不小心,就情不自禁哼唱出来了。书架对面的女孩向我望过来,我十分抱歉地把耳机摘下来,轻声说:“不好意思我有点得意忘形了。”

她听出我的口音,问我是从大陆哪座城市来,我小声说上海她“啊”了一下说她大学曾经短暂去上海交流学习过。我们走去楼层间的台阶上坐下来聊了两句,她说自己叫小优,是台湾偶像剧里那种清清纯纯的小女孩长相。

小优问我刚才哼莫文蔚的歌是喜欢她吗,我说是啊,于是她带我到唱片那一区,推荐我买莫文蔚的20周年精选集。

我们一起走去收银台,我看到她手里拿着一本约翰·安德森写的《杨德昌》,我也惊喜地说我很喜欢这位台湾导演。台北正在举办杨德昌的回顾影展,于是我们各自结完账,交换了Line,约定第二天一起去看《一一》。

以前总是在偶像电影和言情小说里头,看到主人公们上演在诚品书店的浪漫邂逅,没想到自己在这趟阴差阳错的旅途中,居然也亲身体验到了。回到酒店,我在Line上跟小优道了晚安,抚摸着莫文蔚的唱片封套,傻傻地笑了。

剩下的短暂几天里头,小优带我去看了电影,吃了街头小吃,还用一天的时间带我去她的家乡宜兰,我们骑机车,在夜市吃大肠包三星葱,玩夹娃娃,有一种在周杰伦歌曲里面的感觉。

在台北的最后一个晚上,我被她带去一片艺术园区,一群很吉普赛的艺术家,在草地上驻扎帐篷住在里面。我们在帐篷里,躺在草地上,喝酒抽烟聊天。到兴起的时候,一对夫妇开始创造他们的装置艺术。抬头看月亮魔幻得很明很亮,如同照拂的这一座城市一般。

装置艺术完成,我借着酒意,拉起小优的手。台北的冬夜,其实很温暖。

从台北回来没多久就是跨年了。夏洛特还在新加坡培训,谋大飞去纽约找果果,我一个人在上海,因为假期的关系,老地方也显得有些冷清。我自己百无聊赖地开了瓶酒,给这几天都没什么消息的小优发了一句hi,然后在三个人的微信群里发起了视频聊天的邀请。

谋大匆匆接起来,镜头那边是他和果果两个幸福的笑脸,以及时代广场汹涌的人群。“人太多信号太差,不跟你说啦,新年快乐!”就匆匆挂掉了。

夏洛特迟迟才应答,意外的是她自己一个人在酒店房间。“咦,你的小日本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跨年?”

一番解释后我才知道,夏洛特短暂的异国恋情,已经提前结束培训,回去了日本。“我跟他,不过就是两个人身处异国的时候,纯粹因为无聊打发时间的那种恋情,而不是谈婚论嫁相濡以沫为目的的。

夏洛特说,自己很喜欢一个英文词组叫作“summer fling”,在烈日炎夏受到气温和环境影响产生的情愫。而无论是我跟小优,还是夏洛特在新加坡的这一段,都可以算得上是“夏日恋情”。当夏天过去,记住那份愉悦,而无需穷追就好。

我看了眼Line,小优还是没有回复我,于是我就关掉了聊天界面。朋友圈里,果果发了跟谋大的合照,两个人笑得很甜。希望这一对,可以开花结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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