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东:最忆是故乡——饶良

民生   生活   2024-12-13 00:02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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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土文学   


最忆是故乡——饶良




作者 | 王书东

原创 | 乡土中(ID:gh_06d145e3125e

从饶良出来已四十余年,老家几成驿站,印记中的过往,遥远而清晰,自然且多彩,恬静又温馨。

饶良街南北走向三里长,远处有东、西两岗加持;近旁东边沙河、西边泥河自北向南怀抱;四周有高低寨墙环卫;寨内宽、窄道路四通八达,数道大、小寨门联通东西南北,是方圆近十个乡镇中最大的集市。

东沙河河面宽、水清浅、少曲湾,可谓是天然的洗浴胜地;西泥河河面窄、水草旺、多湾潭,丰产鱼虾美味。河边斑蝥植被浓密,沿岸土地肥沃,因又水利之便,多见生产队萝卜、白菜等大块菜田。数个用水量大的坯场、砖窑临河而见,民用砖瓦多出于此。

寨内大街东西两边低洼处,十数个大小坑塘沟壑相连,分通东、西寨门砖砌下水道,蓄水泄涝两相宜。枯水季节,属辖生产队会组织社员清淤泥,一年里大部分时间均是清水满溢,既满足生产队饲养大牲口之用,也方便民众日常洗刷与宅地小菜园浇灌。

南、北十字口之间是街面旺市,店铺、部门、单位鳞次栉比。综合社、供销社的经营网点最多:收购铺、木匠铺、铁匠铺、皮匠铺、染坊、修理铺、缝纫铺、理发店、烟酒店、百货店、土杂店、布匹店、药铺等清一色官办。兽医站、银行、邮电所、市管会、税务所、卫生院、大队部、戏院、照相馆等错落有致分布其间。

占地面积较大的要数各自独霸一方的西南角棉花库、西北角粮管所和东北角中小学。棉花库的脱子、压扎、打包一体机,在当时是全公社最为先进的机械设备;粮管所熏仓季节佩戴的防毒面具最具现代感;中小学宽大敞亮的成排教室,是街上最为气派的建筑群落。与粮管所一路之隔的食品站内,砖瓦结构的规模化养猪场更是鲜见。

逢集,大街门面房前买蔬菜、瓜果者居多。从东寨门进来入街的“鸡蛋道”为农户家养的鸡、鸭、鹅活禽及鲜蛋集散地。“鸡蛋道”斜对面西街口是麦麸、芝麻油、菜籽油、棉油、烟叶交易点。
大队部旁边是建材、家具市场,多是盖房用的梁、檩、椽、扛柴和木制的桌、椅、板凳、盆架、条几之类。北十字口戏院旁边有粮食市场,交易品种均为农家节余。最人多热闹的要数银行对面“尿骚道”下来的“牛(音ou)行”。

这里是生产队牛、马、驴、骡和家养猪、羊的交易地,各种动物叫声不绝于耳;买卖者几乎清一色是爷们,吊着烟袋三五相聚、对交易对象褒来贬去,讨价还价,人生噪杂;专业的“牛经纪”为敲定大牲口最终成交价,在已有意向的买卖者之间撺来梭去,放声显摆其撮合的热切至情,不时把一方的意愿扯着嗓子传递给另一方,如说书演戏般热闹。
场内有一露天简易公厕供人方便,但大小牲畜内急只能就地解决,粪有人拾尿管不了,整个市场尿骚味浓郁,这可能就是上边出街来路“尿骚道”称谓的来由。

市面上的交易多为一次性或临时性,均有自产自销的意味,都是本乡本土人在做,一般不受限制,但凡倒买倒卖,市管会均以投机倒把论处。或许如此,街上一年到头基本上看不到做生意的外地人,所以一旦有江浙一带“轱辘锅”的蛮子来安营扎寨支摊子,便会出现大人们搁就在前聚探外地乡情、小孩们围观在后当戏看的热闹场景!

街内住家宅院临街、沿路、就高、借坡、顺势而建,几无种粮耕地。东街、西街、南头有三块较大的平地,是几个生产队的大菜园。所产蔬菜主要为本队社员分配,上市交易只为调剂。几家队办豆腐坊属开放式经营。

陈中林提供的饶良街八十年代的老照片

街南、北、中有三家队办小茶馆生意最好,只买白开水,五分钱一暖瓶,基本上能满足街面两边一定范围内人家的需求,但由于煤炉灶头少,人多时烧不及要排队等候。
大队的搬运站算得上是最具规模的非农集体经济,由街上十几个百里挑一的大力士组成,大麻袋的粮食、打成包的棉花、成车的水泥和化肥……所有车进车出笨重物资的装卸活,除了他们无人敢接,那是出大力流大汗的营生,一般人干不了。

那时候是到处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不知道有没有个体工商户的叫法,但的确不乏私人固定生意。比如卖肉的、买醋的、做纸炮的、泡豆芽的、做衣服的、镶牙的、剃头的、做秤的、刻章的、配钥匙的等。另外象白铁皮匠、铜匠、木匠、铁匠、石匠等也都有固定的经营场所。

虽说都是小本生意,但其中却不乏绝活。

“黄酒馆”老王家的黄酒,根脉祖传,工艺独特,用一种产量极低的所谓酒谷为原料,生产队每年都会在大块谷地单讲几耧专供;酒品青色略微泛黄,它不同于现今的黄酒属餐桌上的饮品,是专为老中医下药用的药引子,虽销量不大,但方圆几十里绝无仅有。 

年节里老豆家的“两响炮”最为抢手,打得高、炸的响,家庭主妇们往往不胜其烦,以至于“二百五好听两响炮”成了她们抱怨、埋汰放炮人的饶良方言。恍惚记得有一年正月十五他家的“烟火”在学校操场上放出两只羊在空中抵架的画面。

街南头“五保户”拴柱爷一到“喝汤时(吃晚饭时间)”提着马灯㧟个筐就出门了,筐里两个小瓦盆扣着卤鸡和鸡杂,“卤鸡卤鸡”的叫卖声便沿街响起,那是大人们公认、小孩们向往的饶良第一美味,可惜能吃起的人不多,在街上穿个来回能卖出个两三只就算好生意。
两个鸡爪、一个鸡心、两片鸡肝、一节鸡肠用竹签串成一串鸡杂,一毛五一串,在我的一大群玩伴中仅见一人买过,其他人都是在有交易时围着闻味解眼馋。

当时凡公家单位都有职工食堂,但不对外经营。街上只有一家对外营业的国营饭店,就餐者多是错过饭点的忙人和乡下赶集群众,也仅为填饱肚子而已,根本没有如今聚餐喝酒的功能,即便如此生意也十分清淡。
那时候人们都穷,有几个舍得或下得起馆子呢!不过在街上起庙会和赶年集人多的时候的时候,有人会临时支个饭棚炸油馍、熬菜汤,以满足人们不时之需。

文化生活更是匮乏。中小学文宣队的手风琴、上“唱歌”课用的脚踏式风琴和粮管所一职工的凤凰琴是街上仅有的三台现代音响设备。
听邻居算卦先花姓大爷拉弦子,如闻天籁之音。起会时组织者会请两三个草台戏班子对唱。不知什么来路的马戏团则是孩子们的最爱。过年时戏院会连续放几天电影,当然是买票的。除此之外,月而四十能看一场露天电影,《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海霞》、《红雨》、《龙江颂》是咋看不厌。
街面两边的人家能连上广播线,从小纸喇叭里欣赏到《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万岁毛主席》就是一种享受。农闲季节生产队能请个说书的便是奢侈,到现在还记得《烈火金刚》中肖飞买药一段足足说了一晚上。
同祖二嫂她哥是个文化人,有时从乡下来帮干地里活会小住几天,晚上掂个席片在大树下听他讲“朱元璋小出身”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美气事。
冬日,生产队的牛屋是个好去处,不仅有火烤,还能听老年人说“瞎话”,听到半夜胆小的伙伴被连篇鬼话吓的不敢单独回家,再瞌睡也要等到散场后和大家一起撤退。

瓜果季节,一街两行卖者寥寥可数,品种仅限于西瓜、甜瓜、柿子、桃、梨、枣之类的本地出产品种,经常是今个有这明个没那的。
不过少归少并不紧俏,算得上是“打牙签”的高档消费品。西瓜都是切块买,一个西瓜摊一天也卖不出几个。苹果只是逢年过节供销社副食店有售。
香蕉、桔子、芒果、柚子之类的南方品种,见都没见过。但是,味蕾对瓜果之馋涎却被深深的刻进了那个时候的记忆里。

二伯家的宅院里有两颗李梅树,一棵叫“麦黄”,一棵叫“竹竿青”。“麦黄”熟的早,麦子一黄涩味全消,熟透后呈金黄色,个大软糯香甜;“竹竿青”熟的晚,至熟都是竹竿青色,个小脆硬酸甜,每到收获季节,都是我等晚辈先尝为快。

广如哥家门前有一棵被称谓“沙瓜”的树,果子形似苹果,色如青柿,皮薄肉沙,集香蕉、苹果、梨三味于一体。多少年了每每回味总是不自觉的把它和大圣偷吃的人参果联系起来,曾笑问自己好吃人参果也不过如此吧?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几十年来走遍大江南北,此稀罕物再不曾遇见。

“牛行”地界有两棵桑树,北边一棵高直,果小青红;西南角一棵矮斜,果大紫黑。进入成熟期,小孩们谁逮住谁摘,能享用整个季节,主人家总是视而不见,那份朴实无华的善意,却被我“偷”得一段美好的回忆。

那时候办喜事待客,不像现在定个饭店这么简单,都是请厨子在家里待。从头一天上午开始:盘锅台、支案板、借蒸笼瓷器和桌椅板凳、搭饭棚、洗青菜、刮莲菜、择木儿、宰杀鸡鱼……二十几个人哩哩啦啦得忙一整天。
午饭后工作重点为“劳作”,所谓“劳作”就是一帮人给厨子打下手,把处理完的各类菜品准备成半成品,以便于第二天上菜时能赶上趟,能忙乎到半夜。
第二天开席,端条盘上菜要一帮人、清洗撤下的盘碟备用要一帮人,两路人马忙的跟打仗似的。酒席结束,桌椅板凳、大锅小锅、蒸笼瓷器个个件件要擦洗干净后再送还……这还没算叫客、送客、买菜、接亲、迎亲、陪客等以东家为主的事项,这两天下来没有几十个人贴身,根本拿不下来,街坊邻里的倾力相助必不可少。
所以,那时的邻里之间,你来我往、有借有还、互帮互助、关系和睦、相处融洽、你好我好,亲情友情深入骨髓,反映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文革时期开群众大会、游行时兴“地富反坏右”陪场子,要么低头垂手在主席台下站成一排,要么戴着“秦椒帽”被簇拥在队伍前列,几近成为不可或缺的保留节目。和我家前后院邻居的和生爷,因解放前做过保长,自然是关键角色。
但在我的眼里,和生爷白白胖胖,目慈面善,寡言少语,脾气坦性子缓,咋也和《白毛女》里的黄世仁、《半夜鸡叫》中周扒皮联系不起来。
街上我那些贫下中农的叔伯婶娘,谁见了都是“和生叔、和生叔”的叫着热情打招呼,不曾有谁对他另眼相看。不过子孙当兵、上高中靠边站倒是真的。现在想起来,这个大家心目中的老好人,对着打招呼人笑起来是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和无奈。

街上有一个三十多的单身汉,早年家贫“信不起”人,后来开了个轧面条铺,为人实在,无论老少,轧完面条剩下的“面补”多少都如数退还。虽光顾者都是熟人,但对谁都相待如宾,在街坊邻里中口碑甚好。
不知从何时起,家里有了一起过日子的堂客,勤快、大方、精明、阳光,能明显感觉到原来的单身汉精神了。慢慢大家都知道女方是自个跟来的,啥都没图,连个正规的仪式都没举行。也因此有些封建的“半边天”们嘴上不说、面上不挂,但不自觉的和她保持着距离。
又不知何时,这个小家又添了个体态柔弱的大男人,这“两口子”是照顾有加,待如亲人。很快人们都知道了,这男的是女主的前夫,因贫病交加,生活难以为继,硬被接来一个锅里搅稀稠。那些“半边天”们先是诧异,后是感佩,接下来是尊重有加,小小的轧面房也成了她们笑料百出的“戏台子”。

不知道这对仁厚、通透的半路夫妻——也是我敬重的长辈现在可还安好?

有懂行者曾概叹于我:饶良街是个风水宝地,理当辈出英才。我不懂风水,但坚信老家是个宝地。至于根植于此的名人要政,木讷、惭愧如我是过往不知,当今不晓,来日正长。

但生活在这方水土的乡里乡亲,纯厚善良、勤劳质朴、内敛谦和、宽容大度、重情重义、执着进取,这才是老家最好的风水

作者简介

王书东,河南省社旗县饶良街人,现就职于中石化经纬公司华北测控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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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 | 赵华胜

总顾问 | 王学章  王书义  刘永科 郑长春

特约作者 | 晓辉  丽萍  尚钞  春雨  松克  春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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