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洲:再忆老妈:一位真正的“农民艺术家”

民生   2024-11-04 00:02   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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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忆老妈:一位真正的“农民艺术家




作者 | 张金洲

原创 | 乡土中原(ID:gh_06d145e3125e

老妈于2014年中秋过后,突然间离我而去,寿终八十四岁高龄!按照农村习俗:“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的说法,八十四岁就是一个“旬头年”,自古以来,很多老人难以挺过!尤其是近代以前,医疗条件十分落后,人类的平均寿命一直不高!

在妈妈仙逝十周年的日子,我们兄弟姊妹聚在一起,再次追忆妈妈生前的点点滴滴!缅怀妈妈割搿邻处事、养儿育女的丰功伟绩!

妈妈一生吃苦耐劳,勤勤恳恳,从小自立自强,在娘家少小立事,独立支撑;解放战争时期,以十七岁的花季远嫁憨厚老实的父亲,从此开始育养我们兄妹七人,如今都已长大成人,成家立业,早为人父人母,妈妈一路从苦难年代中走来,确实劳苦功高,其中艰辛自不侍言!

妈妈是一位能工巧匠。在我的记忆中,每当临近年节,时间一进入腊月,是妈妈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村上家家户户,不管大人们做不做新衣,总要拿出积攒的布票,扯上几尺花呢子布,给孩子们缝套新衣服,做双崭新的布鞋,好让孩子们欢天喜地过大年。
每当此时,左邻右舍,大娘大嫂,都会怀里揣着块儿新扯的布料,成群结队来到我家,有的剪制新衣新裤,有的改制棉衣棉裤,还有的手头实在紧张,就只好短扯几尺,只做个表儿,套在棉衣棉裤上穿;条件好一点儿的,还要多扯几尺,给大人们也做上一套新衣。
不管村上哪家妇女,只要说做给谁穿,妈妈总是稍稍仰头,眼睛一眨,就胸有丘壑了,因为不管男女老少,妈妈平时早把村上每一个人的身高、体型、胖瘦牢记于心,甚至肩宽、胸围也都大致了解。

在堂屋当门的空地上,打扫干净,平摊一顶麦秸苫子,妈妈的工作就开始了。只见在呲呲呲的画笔声下,妈妈的衣裤设计完美展现出来,呢子布上留下了光滑圆润的线条,在沙沙沙的剪裁声中,妈妈已将衣裤设计变成现实,新扯的布匹变成错落有致的小块布料儿了。
这个时候,妈妈总是不忘反复交代,哪一块布,甚至哪个边儿与另外一块儿的边儿相连缝制,生怕弄错。有些时候,还要用铅笔标上数字,以免大娘大嫂们回家缝制的时候张冠李戴,闹出笑掉大牙的事儿!

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衣裤的剪裁设计是个技术活,也完全是义务工,妈妈从来没有向乡邻乡亲收过一分钱!到了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遍中原大地,在广阔的农村,专业的裁剪学校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各项事业社会化市场化逐步深入,妈妈的工作才逐渐减轻!

妈妈从小心灵手巧,纺线织布最得心应手。在我幼小的记忆中,妈妈每天晚上总是把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把几个孩子安顿好了,就点起油灯,支起纺车,垫起蒲包,盘起双腿,吱吱咛咛,一直纺花到深夜才睡!有些时候,实在是眼睛熬得通红,妈妈只好闭上眼睛,纺出的棉线依然又细又匀称,又长又结实!

纺完了线,还要浆线、打拐、染色、织布,这些都是农家妇女的必备技艺。在我幼小的时候,都学会了给妈妈帮忙,浆线的方法有好几种,妈妈最拿手的是先将拐好的线圈儿一股股打散,用线扎好,放在熬制的稀面水中反复揉搓,让面水充分均匀浸渍,增加棉线的硬度和柔韧性,然后用清水冲洗,经过蒸笼短暂熏蒸,再用棒槌捶散,最后搭在光滑的“浆线椽”上,自然晾晒风干。这样的线团织出来的“老棉布”,比较结实耐用,深受人们喜爱!

每次浆线的时候,妈妈都是赶趁得满头大汗,因为熬制面水,反复揉搓,冲洗,捶打,晾晒,每一个环节都容不得片刻休息,都必须具有娴熟的技巧!
尤其是揉搓环节,60-70摄氏度的水温最合适,这是妈妈常年浆线的宝贵经验:水温低了,浆出来的线易脆易断,达不到浆线的效果,水温过高,烫得厉害,实在是难以下手,浆出来的线又硬度较大,不利于后期裁剪缝补,穿在身上挨着皮肤也不舒服!
每次浆线,在反复揉搓的过程中,妈妈总是嘴里唏嘘不已,像在做魔法一样,面前的浆盆上蒸汽缭绕,薄雾冥冥,双手不断在水盆中反复揉搓,伸进去,抽出来,再伸进去,再抽出来......,反复不断,否则双手就会烫伤!

由于妈妈的技术过硬,织出来的棉布质地柔软,平整光滑。有时根据需要,设计一定的花纹和图案,不管是纬线还是经线,要在织布时,使用不同颜色的线,及时跳线和换线。
对于一般妇女来说,难度稍大,甚至不敢企及,但对于妈妈来说,这都是小菜一碟!妈妈脚下生风,手上出彩,织出的花纹和图案赛过针绣,鲜艳形象,常常赢得左邻右舍男女老少的啧啧称道!

一年四季,我们家的织布机几乎没有闲过,尤其是农闲季节,晚上纺线,白天织布,成了妈妈的作息规律!妈妈坐上织机,调整高度,手溜机杵,梭回指尖,双脚在上下飞渡,双臂在胸前舞动!吱吱嘎嘎,有条不紊,犹如春雨中枝条在扭动,又如秋风中蟋蟀在歌唱!一副紧张有序的春织图至今记忆犹新,如在眼前!

记得有一次,四哥的鞋底磨了一个大窟窿,已经好几天了,妈妈一直没有空。那天一吃过晚饭,妈妈就支起针线簸箩,找来确实不能再次传穿的破衣破裤,展布头,衲底子,剪鞋样儿,做鞋帮、绣鞋口……一直熬到五更才睡!第二天四哥起来的时候,惊诧地发现,昨晚还是破烂不堪的鞋子早已变成了崭新别致的一双了!

在20世纪的最后一年,我结婚成家了,我们家购置了一台21英寸的海信彩电,那时候,妈妈已经进入古稀之年,身体也大不如前,尤其眼睛年老昏花,纺车和织机只好束之高阁。
电视上的画面,妈妈已经难以辨认,很多时候,需要我给妈妈解释。听到电视上报道,国家将逐渐重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发掘和保护工作,妈妈心里也非常高兴!

这是妈妈画的,我至今保留着

虽然妈妈没有上过一天学,但妈妈与生俱来富有艺术细胞,裁剪、纺线、浆线、织布、绣花、做布鞋、剪纸、图画......这些针线活,在上个世纪的广大农村,虽然成为每一位家庭主妇的“必修课”,但妈妈却样样做得精致巧妙,技高一筹!成为周围村庄、左邻右舍大娘大嫂们的“老师傅”,这些工作不但是技术,更是艺术!
每当左邻右舍谁家新添婴儿的时候,妈妈总是喜气洋洋,赶紧送上一双亲手制作的“鼻子眼”鞋,鞋面上,那精致的针绣:圆圆的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小的樱桃嘴巴,配以煽动的耳朵,活灵活现,栩栩如生!颜色的变化调配,图案的精心设计选择,虽然不能够说出图画表现的到底是哪种动物,但却非常惹人喜爱!更是对新生婴儿表达一种深深喜爱与美好祝福!

妈妈虽然年龄大了,但依然在农村老家单独居住,不愿意给孩子们增添任何麻烦!随着社会发展,城市化水平越来越高,村上的常住人口也越来越少,老年人更少。我怕她空闲寂寞,好几次,我根据妈妈的兴趣爱好,买来彩笔和画纸,送给妈妈,让妈妈闲暇之余,根据自己的感受见闻,或者我家老院的动植物小景,进行素描写生!后来,我每次回家,妈妈都像完成了作业的小学生一样,亲手把作品交给我!

妈妈没有经过任何专业的学习培训,虽然技法并不太专业,但简笔画的功力也非同一般,起码在我看来,该属上乘!这是妈妈的艺术真迹,渗透着妈妈的体温和情感,我至今依然小心翼翼保存着30多张,奉为珍宝!

妈妈的剪纸艺术也是一绝,每当春节来临,或者谁家孩子结婚,妈妈都成了大忙人,特别是连体的“双喜”字,不管是窗户大门,还有所有的墙体物件,都要贴上,以示喜庆和隆重!物资短缺的年代,没有拉花、墙绣,没有烟花、彩门,妈妈的工作量可大了。

只见妈妈先展平红纸,来回折叠,然后左手指尖轻捏折纸,右臂架起,右手紧紧握住剪刀,来回比划几下,接着找准刀口,一刀下纸,一气哈成。整个动作宛若行云流水,前后自然衔接!剪完了,小心翼翼展开折纸,一个个圆润流利的“双喜”字跃然而成,折弯顺和,连线悠然!有圆形的,有心形的,也有方形的,完全根据东家要求和物件形状不同,随机剪裁。

妈妈剪裁的小动物更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妈妈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虽然年轻时候生活艰苦,得过严重的肺部结核,做过手术,但还手脚麻利,能够完成素描和剪纸,真叫我心里非常敬佩!我常常惊叹妈妈的多才多艺,如若经过专业的学习培训,甚至能够创造出惊世之作!

妈妈在有生之年,虽然没有赶上党和国家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发掘认定,但确确实实深得村上百姓左邻右舍的认可和肯定,是老百姓心中真正的“艺术家”!

作者简介

张金洲:社旗县太和镇前王庄村人,南阳师院中文系毕业。三十春秋绘教坛,年过半百话人生。好读书不求甚解,无思维熙熙攘攘。勤来思去懒动墨,昏头昏脑不知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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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 | 赵华胜

总顾问 | 王学章  王书义  刘永科 郑长春

特约作者 | 晓辉  丽萍  尚钞  春雨  松克  春兰

   特约美编  |  穆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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