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厉监管新规的背后,是刻不容缓的改革

文化   2024-11-23 21:01   中国  

11月12日,召开了地方国企改革和监管工作视频会议,分管副总出席并讲话,提到一个全新的概念“强化覆盖全级次子企业的穿透式监管”。
这是一个不同于过去几十年国企改革的新要求,从一般常理而言,非常奇怪,因为过去强调的是国企市场化改革、政企分开、限制监管部门权力、尊重企业自主经营权,而现在突然要求“穿透式监管”,还要“覆盖全级次子企业”。
为什么呢?
不寻常背后,必有缘由,这也是理解改革的钥匙。
带着这个问题,小镇谈谈自己的看法,并非正确答案,仅供参考,欢迎谈论。
目前海外以及部分国内专家,特别不理解的一点是:为什么决策层如此有定力,明明有足够的政策空间,为什么还不采取断然的刺激措施?就像过去十多年做过的一样。

只能说,学者终究是学者,不是实践家。学者管理国家和经济,很容易陷入指标化的陷阱,对于经济指标的波动过于在意,而忽略了指标仅仅是根据过去经验的概括,但并不能反映复杂现实。虽然理论告诉学者们这些波动是正常的,但是总克制不住使用种种工具人为烫平波动的冲动,潜意识里觉得让经济指标在限定区间内波动,这才正常。

基于不同学派理念,对于波动范围、干预手段、用力幅度的观点各有不同,就不一一赘述了,毕竟当代的西方经济学越来越抽象,面对更加动荡复杂的世界,这种高度理论化的概括,在用于指导实践时越来越吃力。

小镇之前也分享过,过去十年特别重视经济指标的波动,关注市场动态,总是希望积极干预,让波动在期望区间进行,这种想法其实与发挥市场作用有着根本矛盾。市场本身虽然有失灵,但多数时候自有规律,出现波动后,市场会自我纠偏,虽然短期看上去波动更大、短期更痛,但长期看反而损失更小。
过度干预导致短期刺激越来越频繁,一个接着一个的短期刺激政策出台,最终导致出现短期刺激长期化
简单理解,比如看到经济出现下行、某个行业出现危机,本来通过市场自我调节,出清之后也就恢复了,但因为不接受这种短期的波动,于是立刻采取刺激措施硬拉,但是客观规律不是能轻易逆转的,于是拉一次之后要拉第二次、第三次,每拉一次积累的问题越多,同样的政策发挥的效力越来越弱,于是刺激力度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

最终导致什么结果呢?

一个特别突出的问题就是:中国现在根本不缺钱,甚至更大的问题是钱太多了,然而大量的资金还是花在不缺钱的地方,长期缺钱的地方更加缺钱,要换个花法,就需要先解决过去错误花钱带来的问题。

举个最突出的例子,现在都说地方财政紧张,但是小镇一直说地方财政紧张、债务问题,根本没有这么严重,有的是办法解决,核心是因为地方国有资产这几年迅速增长。
比如国有资产,2023年底,仅行政事业性国有资产总额为64.2万亿元,其中地方占57.3万亿元,负债仅为10.7万亿元,净资产为46.6万亿元,这些资产种类非常多,有很多种分类,从资产类型上包括土地、房屋、车辆、家具设备、公共设施、各种材料物资等等,这都是很不错的资产。根据11月初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行政事业性国有资产管理情况的监督调研报告》的调查,核心问题是资产管理效益低。

注意根据2019年的专项报告,2018年底才只有37.7万亿元,短短五年接近翻倍了,2023年民企500强资产总额也才不过49.85万亿元,低于地方拥有的57.3万亿元。

真的缺钱吗?

这么多资产、如此快的增长,怎么来的?

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小镇开头提到的“短期刺激长期化”,习惯了用增量刺激来延缓问题,对增量资金不珍惜,增量资金砸下去之后,就沉底了,变成了闲置的存量资产。如人大报告所说,大量资产被闲置,甚至有的闲置长达21年,而且还有的公共基础设施如图书馆、活动室等,刚刚建成投入使用,就因为缺少运行维护资金,不但无法提供预期服务,还被闲置甚至自然损毁,这带来了多大的损失?

而这些缺乏监管、闲置的资产,也成了某些“有心人”从中牟利的对象,比如最常见的违法转租、低价出租等等。

一方面是地方有海量的资产大量闲置甚至被损毁,另一方面地方又受困于财政紧张,钱袋子紧张,这就很矛盾。

为何如此?

还是短期刺激长期化,伸手就能拿到新的资金,又怎么会去想如何盘活呢?

这些资产非常值钱,比如最简单的房产,地方持有的房产基本位于城市内部,地理位置并不差,哪怕以市场价打折对外出租呢?

这些房产可绝不仅仅是办公用房,还有很多商厦、酒店。比如民盟黑龙江委员会就提出了“关于盘活国有闲置房产的建议”,建议中提到麦凯乐商厦、原伊春大厦这两个闲置房产。
小镇查了下位置,紧挨着哈尔滨中央大街,这是多么黄金的地带。然而这些房产不仅闲置,每年还要缴纳房屋取暖、维护等大量管理费用,缺乏维护也导致房产贬值,甚至存在消防安全隐患,这些房产能不能盘活呢?哪怕打折租给市场化机构,不仅能获得收益,还减少了安全隐患和管理费用。

这样的问题普遍存在。小镇只用人大报告的数据,在报告提到的“资产底数有待进一步摸清”,注意前面的64.2万亿很可能低估了,因为根据报告仅中央部门存在的少记漏记资产问题就涉及13.46万平方米房产、151.54亩土地和31.88亿元设备物资或无形资产,中央部门管理终究要严格规范的多,那么地方呢?
比如报告中就提到“有地方反映,省本级行政和参公事业单位约80%的房产未办理权属登记。随着时间推移,相关当事人离岗退休,资产权属更加难以理清。

对这个报告感兴趣的,建议看原文,小镇就不再赘述了。

所以,小镇一直说中国财政潜力在全世界可能是最高的,地方债务问题也并没有网络上很多人说的那么严重。因为债务不怕多,只怕资不抵债、掏不起利息、不能借新还旧、出现违约,这在全世界都是一样的,比如美债问题,只要美国新国债还能卖出去、只要美国不违约,那就能继续维持。

所以,对于财政紧张、债务问题,需要应急,那就是“化债”,把高利的信用债、企业债等隐性债置换为低利率的地方债甚至是国债,先把利息降下来,11月公布的方案在未来5年可以减少地方利息支出约6000亿元。

但更重要的还是要想办法盘活海量的闲置、低效利用资产,自然不能再继续搞“短期刺激长期化”,要求各地不能继续期待增量政策,而是把精力用在盘活存量上。

每盘活一处闲置资产,不但可以减少支出,还能够获得一定的收益,更能够为整个社会提供更多的价值。

已经有很多成功的例子,7月三中全会提出“要盘活存量土地和低效用地”,近半年有很多宣传报道,而且不仅仅是国家、地方持有的资产,社会资产也有大量闲置。

比如昨天光明网报道了天津的存量盘活改革行动,提到一个科技广场项目,包括8栋楼,2009年就开发建设了,原本计划作为酒店式公寓、写字楼等使用,但因为经营不善,2014年直接停工了,仅完成70%。但是就在距离这个广场不到1公里的地方就是南开大学等高校和科研院所,而这些高校和院所却很愁场地问题,科技成果难以转化为实际产品。

最终当地把这个原本作为公寓和写字楼的广场,改造为了具有科研和生产于一体的产业基地,改名为“天开高教科创园”,不管现在实际使用效率如何,相比停工近10年,现在无论如何也创造了更大的价值。

最后列举下原报道统计数据,报道说仅天津2024年通过盘活存量土地,就实现了194.85亿元的收入,而且城市里也少了很多闲置、破烂的房产。全国呢?

办法是逼出来的,停了惯性的、容易的但是存在后遗症的办法,自然会逼出更好的法子,不能总是指望靠外部解决自身问题,还是要真正靠自己去解决,拼尽全力之后实在搞不定,那国家当然也乐于帮助。

说到这,就可以理解开头提到的很奇怪、不同寻常的新监管要求了。

全新的概念:“强化覆盖全级次子企业的穿透式监管”

注意“穿透式监管”,而且是“覆盖全级次子企业”。过去穿透式监管主要用在金融监管上,很少用在国资监管领域,即使之前偶尔提到“穿透”,也只是强调企业内部要穿透,比如要求中储粮等大型央企,要对内部管理穿透,具体措施比如粮库信息化建设,中储粮要掌握全国的粮库情况。

借助智能工具,完成了储备粮从国家到省到粮库的穿透式监管,一切数据可以追溯、不可修改。

而上一轮国资改革三年行动计划,提出的监管是“管资本”,这个改革的本意就是要限制监管部门的权力,要求监管部门只管与资产有关的比如合并重组,对于企业内部经营不要插手,当然更不可能跨越母公司去监管子公司。敏感问题是,母公司和子公司的资产关系。

然而这次提出的“穿透式监管”,不同于企业内部穿透,也不同于“管资产”,而是要求监管部门要直插企业内部,而且不仅仅到母公司,还要直插到子企业,而且还是全覆盖。

小镇关注到,这个新提法引起了不少专家、市场派人士的担忧,认为会导致监管部门权力扩大,导致监管臃肿、越权,最终企业缺乏经营自主权,于是经营不好。还与过去政企切割的改革方向不符,会导致出现政企不分,甚至认为监管部门插手企业内部管理,可能会导致地方跳过融资平台,通过地方国企融资填补财政缺口,最终拖垮地方国企的,等等。

的确,如此穿透式监管,肯定有副作用,专家们的担忧也很有道理。
但没有任何政策只有利没有弊,关键是取舍,要实事求是,不能刻舟求剑。

现在更严重的问题是地方财政紧张、债务风险大而且存在继续扩大隐性债务的风险,另一个严重问题是存在大量闲置资产问题,而由闲置又延伸出很多问题,相比地方政府,地方国企的问题未必更小。

相比可能的影响效率,加强监管,先把存在的问题捋清,把腐肉烂疮切掉,更为重要,等完成净化,再推动市场化改革也不迟。更何况存在这些烂肉的情况下,效率能有多高?

加强监管,说不定效率更高。
至于专家们担心的监管部门扩权,这个担忧确实有道理。但是政策不是单打独斗,而是一整个体系,相比过去,现在的吏治和对权力的监督体系更加完善,不宜再拿着多年以前的经验去指导未来改革。

更何况,未来是全球动荡的年代,也是大国之争最关键的几年,未来几年最重要的就是尽最大限度集中力量,先赢得关键胜利,再说其他。
退一万步讲,什么影响效率、权力扩大、政企不分,只要赢下最关键的胜利,这都不是问题,如果输了,其实也不算问题了。

这就是学者与政治家的区别,学者总是想要找到最完美的解法,又或者只是盯着自己最熟悉的一小块。但政治家最关键的就是决断。

事无万全,求万全者无一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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