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彻底告别旧时代

文化 2024-11-04 23:09 北京

姚明辞职了，寄予厚望的篮球商业改革终究还是失败了。对姚明和篮球改革，小镇其实并不感兴趣，因为本就不可能成功，需要的是一场革命，但给出的仍然是一场温和的改良。

时代背景已经发生了根本变化，从集体主义进入个体主义，从计划经济进入市场经济，在体育领域，就必须完成从以成绩为核心到以盈利为核心的转变。

竞技体育最需要解决的就是谁给钱的问题。无非两个途径：国家体制，市场经济。

前者就是举国体制。

在上世纪90年代之前，中国建立了一套覆盖全国的体工队体系，这个体系核心是国有企业，从乡镇到县城再到城市，一级级往上，以国有企事业单位为核心，一层层向上选拔优秀的体育人才。这些人本身有编制，有工资拿，取得好的成绩也能够获得职业发展的便利，国有企业也不在乎多养几个人，说不定比本职干得好更容易引起上级的肯定。

在如此庞大的基础之上，虽然没有商业联赛，但是编制、荣誉、集体主义和个人发展等等也提供了足够的刺激，也能有不错的竞技表现。时至今日仍然有人呼吁重新启动举国体制，回归旧时代。

上世纪90年代启动国企改革，国有企业不可能再继续保持专职体育竞技的体工队，从下往上的老体系就崩溃了。以1992年中国足协红山口会议为标志，足球成为体育改革的突破口，率先停掉所有国家投入，转为市场经济，此后养活中国足球的就不再是来自国家的财政拨款，而是市场经济的球迷们。

比足球稍晚，篮球也进行了市场化改革，但是并不彻底。本质上从1994到2008年的男篮辉煌，仍然建立在举国体制基础之上，94、96这两代人不多说了，就连姚明也是吃着国家补贴才保证了足够的营养，1993年国家体委就专门给了13岁的姚明1万元营养费，而易建联也同样是通过体制内路径被发掘。

举国体制的模式确实并不差，但是有一个最尖锐的问题：凭什么拿国家财政的钱去培养某些人打比赛？

中国已经不再是需要靠体育成绩证明自己的国家了，国家的钱来自全民，理应从体育竞技中撤出来，把钱用在更重要的地方，比如改善民生、促进生育等等。

就算是支持体育发展，也应该投入促进全民健康的大众体育，而非极少数人的竞技体育。说白了，竞技体育成绩再差，又能如何？中国足球成了“国运平衡器”，不也就这样？

就算要维持大国的脸面，那么把钱投入冷门、不具有商业价值的竞技项目，反而更有性价比，反正需要在国家之间比拼体育成绩的，也不过就是奥运会而已。

所以，任何具有商业价值的竞技体育项目，尤其是三大球，进行市场化改革是必然要做的，但是这种改革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实现难度极大。

之所以选择姚明操刀篮球市场化改革，名气和地位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姚明对美国篮球的商业模式很了解，很清楚“NCAA-NBA”模式，理论上可以从后备力量培育、市场化运作等各方面推动改革。

姚明上任之后也做了很多事，竟然把CBA的冠名费卖出了20亿的天价，也推动搞校园篮球，在疫情冲击下也基本维持住了篮球联赛。如果运气再好点，未必不能打进奥运会，这样的话面子上面勉强还过去的，最起码比足球好太多了，中超就差一点就把自己玩死了，甚至足球之烂，引起了最高层的直接关注。

今年2月，中纪委三次会议工作报告，专门提到足球反腐；4月、5月，分管体育的国委两次专程调研足球工作，而且注意这两次调研，报道中都有一句话“贯彻总书记重要指示批示精神”，这说明肯定是最高层直接关注的。

至今为止，足球是唯一在中央层面决策会议中专门筹划的，2015年全国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十次会议审议了《中国足球改革总体方案》，之后足球也一直是备受关注的焦点，然而九年过去了，足球不但仍然是“全方位落后”，甚至烂到家了。

继2009-2012年第一次反腐，从2022年开始了新一轮反腐，这一次就连体育总局前局长也下马了，年初中纪委反腐专题片，还专门介绍了足球反腐。

于是时隔9年，又要重新推动足球改革，而且这次简直是要在废墟中完成重建，具体重建方案还是2015年的《总体方案》，只是把希望放在青少年身上，提出坚决摒弃急功近利的心态，一步一个脚印地打造后备人才培养。

但是小镇仍然不看好，不仅不看好中国足球，也不看好任何已经离开举国体制、进行市场化改革的体育项目。

因为直到现在，体育改革仍然仅仅局限于体育范畴内，但体育改革也已经到了深水区，难度并不比上世纪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改革小多少，都是要将这些竞技体育项目从过去的举国体制转为市场经济的商业联赛，这是要大动干戈的。

体育改革需要的不是体育人，而是非常善于进行市场经济改革的人，还必须拥有很高的政策决策力，能够有效协调各方力量。

究其本质，就是要完成从行政化到市场化的改革，这得动多少人的利益？真正有能力处理如此复杂改革的，谁会愿意去操盘小小的足球、篮球改革？就算改得再好，发展空间也极为有限，岂不是大材小用？

在这条改革路上，倒下的人已经很多了，改革的基础要比过去更薄弱了。

过去房地产经济火热的时候，球队不缺赞助商，虽然乱象不少，起码表面还看得过去。但现在房地产商已经顾不上搞体育了，其他行业也并不想碰这个烂摊子，缺少了市场经济的资金来源，国家又不可能再往里面投钱，改革又谈何容易？

类比社会经济改革，这就像房地产经济爆火的时候，没有把土地财政的资金用于弥补进城农民的社保缺口，那么等到土地财政严重削弱，这么大的缺口又怎么补？

姚明的辞职，宣告了成长于举国体制旧时代的尝试都失败了，到底如何实现体育的市场化改革，就需要重新思考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路径能成功，但起码已经证明，体育界人士是搞不定的，需要真正懂市场、懂商业的人去操盘，趁着低谷期，来一场刮骨疗毒、抽髓换血，把一切不利于市场化、专业化的都清理掉，唯有建立一个健康的商业环境，能够靠商业运营盈利，才能有希望。

不过好在竞技体育真不行也无所谓，相比中超、CBA等等，反而是“村超”更有价值。

体育改革也不过是大改革的一个缩影罢了，方方面面都面临行政与市场之间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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