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有个想法,目前全球互联网上尤其中文互联网上针对特朗普的看法很可能是烟雾弹。这些看法包括共和党不养水军、不发狗粮;共和党更擅长搞经济亦或者更擅长搞经济战;特朗普是个商人,商人重利轻意识形态。
这三个认知,前两个小镇已经用两篇文章大概谈论了。
针对第一点,《这四年再不行,就别再找借口了》,强调共和党并不会降低水军舆论攻势,特朗普上任后面临的压力更大,反而会倾向于加强使用舆论工具。需要特别注意两点,早在2022年中期选举之后,众议院就是由共和党掌控,最近美国众议院通过的所谓16亿针对中国的舆论经费,恰恰是共和党发起并推动的;在2024年大选中,特朗普明显更加擅长使用新媒体进行宣传,马斯克之前不惜代价的买下推特并且大裁员,显然目的也是为了竞选。
仅这两点足以证明,特朗普一定会特别重视舆论的作用,是什么造成了特朗普上台后反而不养水军的错误认知?是释放烟雾弹麻痹公众吗?
针对第二点,小镇昨天分享《事情搞砸后,谁来背锅?》,分析了特朗普竞选时宣布的诸多经济政策,这些政策彼此矛盾,考虑到特朗普擅长“交易的艺术”,这些彼此矛盾的政策中一定有烟雾弹,需要考虑清楚到底哪些是特朗普真正想做的,哪些仅仅是极限施压的工具,是可以放弃的,又或者这些政策都是烟雾弹?
要思考这两点,与第三点长期以来的惯性认知有关,那就是认为特朗普是商人,商人不重视意识形态,商人可以谈交易。这个认知让我们在2018年就吃了大亏,当时认为特朗普是个商人和政治素人,因此跟共和党打交道会比跟民主党打交道更容易,只需要满足利益需求就行了。
但结果是,给了特朗普希望获得的好处后不久,特朗普就发动了空前规模的对华贸易战,而且根据某些靠近白宫决策权的人士透露,2018年2月特朗普把已经闲置半年多的纳瓦罗叫到办公室,问他贸易政策为何不够激进,之后纳瓦罗就成为特朗普的助理。
纳瓦罗这个人是鹰派中的鹰派,是一个非常想当官而不得的学者,先后竞选过市长、议员、监事、国会议员等,但总是失败,只好被迫继续做研究。
他作为一个学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对东亚地区一直有很深的成见,却拒绝进行正常交流,写了多本与经济和国家战略有关的书,在这些书中援引了一些经济学家的研究,但后来发现,他引用的学者姓名是纳瓦罗自己的化名。在被记者追问学术不端的时候,他还辩称这就是一个娱乐性的内容。
正是因为他写的这些耸人听闻的书,恰恰得到了特朗普的喜欢,认为纳瓦罗是个人才,这才任命纳瓦罗为新成立的白宫国家贸易委员会的主任,终于从学者变成了官员。
小镇之前分享过,不是政治理论指导政治家,而是政治家选择政治理论。任命学者担任官员也是类似的,从特朗普选择纳瓦罗就看出特朗普的倾向。
特朗普并非通常意义上的美国意识形态主义者,但他也有自己坚定主张,这就是小镇在《来自美国旧时代复仇者的“钢铁雄心”》,这里的“钢铁雄心”指的是出生、成长于美国最强盛时期的老一代美国人内心最根本的理想,那就是再造强大的美国制造业,回到曾经美好的童年。
特朗普、莱特希泽、万斯等都是这类人,他们青少年时期美国制造业仍然发达,但随着美国去工业化,曾经美好的童年记忆变成了现在的工业废墟、贫民窟,遍地是毒品、药物成瘾的行尸走肉,莱特希泽亲历底特律的衰落,而万斯的《乡下人的悲歌》描写了衰落后的痛苦。
特朗普主义并不仅仅是做生意、谈交易,也不是简单的民粹主义,背后有极深层次的驱动,可以称之为梦想。不管我们如何认为美国重兴制造业多么不可能,都要认识到特朗普们内心的真实想法,搞清楚他们发动贸易战的底层逻辑是什么,决不能简化为就是要利益,这就轻敌了。
特朗普刚刚任命77岁的莱特希泽再次担任贸易代表,莱特希泽数十年如一日待在美国对外贸易谈判的第一线,他坚定认为是美国完全错误的贸易政策,导致美国经济空心化,才让曾经生活在繁荣的制造业基础上的人民成了代价。他眼看着童年的美好伴随美国制造业的衰败成了时代的尘埃,带有一种殉道者的愤怒,2016年特朗普正式邀请他担任贸易谈判代表的时候,他说这是他一生都在准备的战斗机会。
小镇之前就多次分享过,特朗普们与中国决策者一样,都对制造业有着无比执着,任何鼓吹制造业无用论的,非蠢既坏。所以小镇用“星辰大海”和“钢铁雄心”分别指代中美两国的制造业理想。
搞清楚这一点,就应该明白,决不能再像2018年那样,把特朗普想的太简单。
特朗普竞选时候的许诺重要也不重要,因为烟雾弹肯定很多,也未必会执行,但是作为一个78岁的老人,选择77岁的贸易代表,总是想要再做一点什么。他们也很清楚,等他们这一代40后老去,生活在美国制造业衰落、金融业崛起年代的美国人,未必还会对制造业如此执着,或许同为40后的拜登也对特朗普们的理想有所感知,他们本质也是一类人。
回顾2018年的国内舆论,年初自信过了头,后来是突如其来的贸易战,但在贸易战刚开始的时候,民间氛围一度还是颇为“欢快”的,并没有预想到这场贸易战会打得多么长久、激烈,最终改变了时代。
小镇还记得,7月网络上关注的是一艘名为“飞马峰号”的干散货船,这艘船从西雅图开往大连,满载8万吨大豆。但美国于7月6日宣布对第一批清单价值340亿美元的中国商品加征25%的进口关税,随即中国展开反击,也对部分美国商品加征关税。
于是这艘“飞马峰号”一路上开足马力,希望赶在关税正式生效前抵达大连港完成清关,避免几千万元的加征关税。最终这艘船虽然及时报港避免了关税损失,但由于同时赶时间的大豆船很多,排在前面的还有5艘,所以只能在港口外锚泊一月,产生了40万美元的额外费用。
真正引起全民紧张,是美国开始制裁中国科技企业,并不断扩大加深,8月开始甚至发布了针对一家企业的进口禁令,更引起国内紧张的则是《科技日报》连续几个月推出关于中国制造业被卡脖子的系列文章,一共列举了35项被卡脖子的关键技术。
对这个系列报道,小镇觉得有利有弊。
利在于,促进全民警醒,明白我们还有短板,需要加紧弥补,后来随着短短几年时间这些技术短板被迅速补上,也起到了提振士气的作用;
弊在于,当时正值双方博弈的关键时刻,面对极限施压,心气很重要,然而在这时候,国内媒体以公开系列报道的方式详细描写了35项技术短板,对士气的打击可想而知,随即舆论情绪急转直下,开始变得悲观,这种悲观情绪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祛除。毕竟跟踪新技术进步,也是有门槛的。
直到2018年12月,加拿大公然扣押孟晚舟,公众舆论心态才从低落转变为愤慨。之后几年相关工作变得更加低调,关键技术的公开信息越来越少,但实际进度大增,也帮助我们提前确立了必须坚持独立自主的发展路线。
这个转变用了几年时间,发生了不少事,上上下下终于彻底认识到美国来者不善,这绝不是可以用交易解决的,美国人要的我们给不了,中美关系已经发生了历史性的转变,必须要以战略高度去看待,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特朗普又回来了,我们现在远比6年前强大,但我们做好准备了吗?
当年我们没有做好准备,以为只是贸易领域的摩擦,以当时的情况,我们并不怕美国打贸易战,但是没想到的是美国非常坚决的把贸易战扩大到科技战,要知道过去一直讲的是“科技无国界”,本不应该在这些不涉及国家核心利益的技术上搞闭关锁国,也低估了美国的坚决和不惜代价。
虽然站在现在回过头去看,过去几年的重压,让我们科技研发的速度大增,起码提前几年完成科技发展的目标,但这是因为中国人战斗力强,总是能够在重压下实现不可能的目标,为此也付出了本可避免的代价,能不能做的更好一些呢?
比如说,如果提前预料到美国会把贸易战扩大到科技战甚至做的如此坚决,那么一些动作就可以更加隐蔽,也可以争取更多时间。
还比如反制措施,这也是一大短板。我们过去把美国想的太好了,对于如何进行硬碰硬的反制缺乏经验,等美国不断升级针对措施之后,我们才发现手里头的工具太少。
我们的确有战略性武器,但是中美两国联系如此深,不能小打小闹就用毁灭性的战略武器,比如很多人想象的干脆不卖给美国东西,七伤拳不到最后不能打,中国人的利益更重要。
在大国长期博弈中,需要的是更加体系化、威力恰到好处、更加精准杀伤的工具,也可以最大限度打击对手、避免伤及可以争取的朋友。
比如一直被关注的稀土。早在2019年全球就关注稀土,认为中国即将对美国发起“稀土战”,但是中国第一次启用稀土出口管制已经是2023年。
为何如此晚呢?
非常关键的原因是长期以来我们并没有进行稀土管制的能力,对于稀土相关产品的管制仅停留在军工产品,并不涉及民用产品,甚至军民两用物资都不在管制体系范围内。而且整个稀土行业也非常松散,有太多民间私自开挖、擅自出口。
在不具备真实管制能力的情况下,如果宣布启动稀土管制,但却没有发挥效果,那反而不如不用,还能继续保持威慑。
另外,科技领域的所谓“卡脖子”,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要害的,因为相比上世纪80、90年代,几年前的中国在科技领域已经大大缩小了与世界先进水平的距离。真正要害是涉及国家安全的诸多领域,要打赢大国博弈,首先必须确保本国安全。
也正是在这一背景下,过去几年国家最关注的恰恰是安全体系建设,包括耕地和粮食安全、能源和矿产安全等传统安全领域,还在加大推动新能源领域的发展,降低对外能源依赖,更是加强了新兴的网络安全和数据安全治理,新一轮社会治理也开始提上日程。
在这些大安全之下,也在推动战略腹地建设,而在经济刺激政策方面,也变得更加保守,把重心转到化解金融和房地产风险上面,对于市场机构一再呼吁的加大短期刺激保持极高的战略定力。
2020-2022年,是安全体系全面完善的关键三年,科技创新大为突破,在外部冲击下强化了产业链、供应链的自主可控,借助中国强大的产业链优势,技术突破之后迅速完成规模化、量产化,短短几年就让中国商品的全球竞争力大增,于是2023年开始了这一轮国际贸易博弈。
现在针对特朗普,又有了些过度欢快的想法。小镇分析特朗普政策的不足,分析特朗普面临的困难,仅仅是客观分析,不要过于恐慌,但不能认为特朗普真就毫无作为。
比如现在普遍认为特朗普不会铤而走险,中美之间只会有小冲突不会爆发真正的战争,但是假如呢?有没有做好坚决的准备?
我们需要好好思考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当前我们还有什么可能陷入被动的要害、短板?
第二个问题:我们做好反制的准备了吗?手里的牌真的够了吗?
毛主席说“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总书记致电特朗普,祝其当选时也说“中美合则两利、斗则俱伤”。
只有真正打疼了美国,让美国彻底认清就算爆发国战也无力阻止中国的崛起,我们才能说不惧一切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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