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科研人员,特别是年轻科研人员,最大的困扰莫过于如何选择一个研究课题。这种抉择在一生中会经常遇到。虽然人们很容易把研究的成功与否归功于运气(事实上研究中也的确存在一定程度的运气),但大多数著名的科研人员在其职业生涯中的确有很多成功的研究经验。
对于刚开始研究生涯的科研人员和初级研究人员来说,选择一个研究方向要比其他问题复杂的多。如何权衡高风险高获益的课题和低风险低获益的课题?课题要与博士后期间的工作拉开多大的距离?留在博士后工作单位是否还能做出一番成绩,如果可以的话,如何实现?一名研究者应该同时参与或进行多少个不同的课题?独立完成有多重要?如果合作是有帮助的,和谁合作?临床和基础研究者在选择研究课题时有什么不同?当你在研究中遇到技术上难以解决的问题时该怎么办?如何平衡国家级课题和其他课题?科学研究虽然博大精深,但很少有文章能帮助科研人员面对这些问题。虽然这些问题的答案取决于每个科研人员的具体情况,背景,专业知识和个人意愿,但每个科研人员都应该有一个选择研究课题的策略,以便最大程度的增加成功的机会。
选择研究课题的第一步要明白是什么让研究更“好”。事实上,考虑到基金申请的极度竞争环境,以及顶级学术机构晋升的严格评价流程,这个问题应该更准确地描述为“什么是一流的研究?”好的研究的确有一些公认的基本特征。研究应该很好地实施并且使用最新的技术。数据应该仔细分析并准确地报告。有关动物和人类的研究,必须符合伦理要求。但是这就足够了吗?这些特征就会让我们觉得一位研究者的工作优于另一位吗?通常不是。
在我看来,几个特征能使一个研究项目“一流”。首先,它必须提出重要问题,如果研究问题不重要,无论研究做的多么认真,研究结果展示的多么准确,研究报告的多么漂亮,它都不是一项一流的研究。其次,研究应该具有产出“开创性”成果的潜力——创造新知识,引发新思维,并为该领域的后续研究奠定基础。我们通常认为一个领域内第一篇重要文章是开创性的成果,它为后续的工作奠定了基础,并且会有很多来自相同或不同的实验室将这一成果进一步延伸或扩展到其他相关领域。如果上面两条标准都能满足,那么一流研究的其他标准通常就很容易满足了。这样一来,研究的成果将会发表在重量级的杂志上,被同行认可和引用,在领域内高质量会议中展示,当然也能在竞争激烈的基金申请中获得资助。
然而很重要的一点,我们应该认识到,在早期阶段,有开创性成果的研究工作常常与现有教条背道而驰。因此同行会持怀疑态度,使得文章难以在顶刊发表,难以获得经费支持。在过去的数年里,NIH基金的收紧让这个问题更加严重,毫无疑问地导致科学领域缺乏创造性,越来越多的科研人员都尝试着在科学领域随大流,而不是寻找新的研究道路。在这种情况下,明智的科研人员需要通过与可靠的同行讨论,明确研究是否有重要前景,设法获得经费支持,找到将项目坚持做下去的动力,直到科学界的同行认可研究的价值。
意识到以上这些,选择一个研究课题就可以被看做一系列独立步骤或流程,这可以被称为“选择研究课题的十项准则”。
一、在开始研究前先预测结果
首先,在开始一个项目之前,先预测一下你可能得到的结果。如果最重要的研究结果也不是那么有价值,那可能这是一个不值得投入太多精力的领域(尽管进行无价值的实验常常也是整个研究过程的一部分)。从另一方面讲,如果你能预见到一些有价值的实验结果,那么你就可以进一步预测下一步甚至后面一整个系列的实验的可能结果。如果你不准备对研究结果进一步深入研究,那这个研究可能根本不值得开始。
二、寻找研究结果有广泛重要意义的领域
当你寻找研究课题的时候,试着选择那个既让你感兴趣,又让科学界大部分人感兴趣的领域。研究一个罕见现象的侧枝问题,如果其结果能够影响一些广泛的科学领域,那这也是一个合理的研究课题。如果你得到的最有价值的结果只能引起领域内一两个人的兴趣,那这项研究可能称不上是真正有价值或是说开创性的。虽然对大的生物学或临床问题的某些方面的研究不能保证有重大发现,但是如果能在领域内引起普遍的兴趣,则肯定有助于论文的发表和经费的申请。
三、寻找有潜力、尚未开发的领域
对于刚完成博士后工作,既希望继续之前的研究,同时又不希望与导师或者领域内其他大牛直接竞争的研究人员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策略。即使在最热门的领域内,也有着尚未被大多数人研究的,同时又非常重要的研究方向,可能是因为他们还未考虑过这个方向或者缺乏相应专业知识。找到一个有潜力、未被研究的问题也许是困难的,但如果遵从下面的准则四,那这个问题也可以变得很简单。
四、阅读或讨论你感兴趣领域之外的文章
在我看来,一些最佳的想法来自于听你感兴趣领域之外的报告和阅读你感兴趣领域之外的文章。当然,在选择研究课题前,最好不好看过多你感兴趣领域的文献,也不要听太多你感兴趣领域的报告,因为这可能会很大程度上左右你的选择,扼杀你的创造性。相反,你研究领域之外的文章和报告可能会指引你一个全新的方向,让你能预测该领域的发展。一旦你进入一个特定领域的时候,熟悉文献资料和参加重要学术会议至关重要,但是在考虑你自己的研究课题的时候,要注意不要对这些信息倾注太多精力,因为这会使你很容易步其他科研人员的后尘,而不是另辟蹊径。
五、建立一个主题
尽管避免研究报告碎片化,避免发表不完整或多余的文章,以及避免将工作分割成“最小可发表的单元”至关重要,但同样的事实是在同一个主题上两篇文章的影响要比一篇大。就其本质而言,开创性的有意义的研究创造了进一步探索的需求。在一个全新的,充满竞争的领域,初步研究完成后应迅速跟进后续的研究,对研究进行更完整的描述,包括很多需要时间才能完成的方面。
六、平衡高风险与低风险课题,但始终有一个高风险,高回报的课题
不管你的研究课题是大是小,在高风险与低风险课题之间找到平衡很重要。无论如何,你应该始终有一个高风险、高收益的课题。这些课题可能成功或者不成功,但这样高风险、高收益的课题是你走在领域前沿,做出开创性成果的机会。它们也往往会成为实验室中最有价值和最高产的项目。
七、做好对研究一追到底的准备
数年以前,诺贝尔奖获得者Joseph Goldstein博士在担任美国临床研究学会主席时描述了一个问题,他将其称之为PAIDS(paralyzed academic investigator‘s disease syndrome)。Goldstein指出一个生理学研究人员可能最终需要去纯化一个新因子或是克隆一个新基因,这是正在研究的一些基本机制。如果研究人员没有接受过生物化学和分子生物学的全面培训,他(她)可能会就此作罢,不将研究推进到下一个重要阶段,而是从侧面将研究改到一个相对“安全”,不那么有挑战性的方向。需要知道的是,重要的研究成果常需要将一个课题一追到底的决心。如果课题的一部分需要你不了解但未来研究可能不需要的技术,这就需要与他人合作。另一方面,如果这项新技术在你现在和未来研究中经常需要,那么学会这项新技术并将其引进你的实验室则十分重要。
八、与导师的研究兴趣拉开距离
在科学研究的早期阶段有一位大牛导师是长期成功最重要的决定性因素之一,但是将自己和导师的研究方向拉开距离也十分重要,尤其是当你留在同一家单位继续工作时。因为导师的资历已经获得了更多的认可,在同行评议的基金申请、人员晋升、学会选举中,独立科研能力常常是一个评价标准。但是这并不是说你需要更换单位或者改变研究领域。很多情况下,最好的科学进步往往是由两个或多个有互补研究兴趣的研究者组成一个团队完成。在一个庞大的,复杂的领域,找到与导师不同的研究课题相对容易。当达到这些后,你至少应该在一些领域比导师更擅长。
九、不要认为一流的临床研究比一流的基础研究简单
缺乏基础研究经验的年轻临床医学研究者经常发现在最初进行的基础医学研究十分令人挫败。在很多情况下,这是因为他们拥有的更多是临床医学的背景,而觉得自己的基础医学技能不足。这就导致了很多医学博士研究者转而去做临床研究,然而一流的临床研究一点也称不上容易。首先,设计一个执行良好和全面的临床研究更困难,因为对于一个特定的人群而言很难在所有流程上做到最佳。其次,研究常需要更长的时间并且更为复杂。最后,临床问题十分有限。因此,虽然一流的临床研究是生物医学进步的重要组分,但是即使对于临床医学研究者来讲,它绝不意味着可以更快捷或更容易取得学术上的成功。
十、专注,专注,再专注
最后,作为一个初入科研领域的研究者,或者哪怕是一个有资历的研究者,你也不能忘记要保持专注。尝试同时在三四个不同领域都有所作为极其困难,是极少数人才能完成的事。科研初学者应该将工作重心放在一个或最多两个课题内,并应该确定非常有限的目标。更有资历,资源更多的科研者可以尝试参加更多课题,但在进行任何一个课题时也都应该保持专注的态度。
这十条准则能帮助任何因选择研究课题而困扰的科研人员,然而选择好的研究课题并不是研究成功的全部条件。因此,为了进一步增加学术成功的机会,我提出以下补充建议。
做好推销你观点的准备。这不是说要把你的观点卖给制药或者生物技术公司,而是将你的观点推荐给学术同行。无论你的研究成果多么重要,如果你自己对其毫无热情,别人也不会对它感兴趣。
成为当地公认某一领域的专家。这对研究本身和临床工作来说都有好处。如果你是一名将大部分时间放在研究上的临床医学研究者,你的专业领域可能会相对局限。如果你是一位临床研究者或者有大量时间进行临床工作,你的专业领域可能会更加广泛。不管是以上哪种情况,成为你选定领域的专家是至关重要的。这有力地提高了你在当地的名望,进而将有助于建立你在国家层面乃至国际层面的名望。
找一名导师或是同行。即使你是一个独立的研究者,已经完成了相关科研训练,也应该找一名导师或是同行。与他们讨论观点,制定计划,甚至发泄情绪,这同时对强化积极情绪和缓冲负面压力两方面都十分有用。你的导师不一定要和你是同一学科,或是和你有相同的研究方向,但是他/她应该具备杰出科学家或医生的人格特征。
定期的休假来提高自己。无论你多么训练有素,多么有创造力,也需要通过定期的休假来提高自己。在休假过程中,仅仅思考和与其他研究者交流是不够的,你也必须花费时间亲自做研究。最理想的学术休假地点是在与你自己感兴趣的领域有一定差异的实验室,但是他们使用的技术和遇到的问题可能与你总体的研究目标有关。这可以让你在不与其成为竞争对手的情况下了解到更多有关新实验室,新研究者及其研究领域的专业知识。
不停地探索。离心机转动的次数越多,你就越有可能得到有价值的结果。在某种程度上,新发现是一种运气。因此你可以通过获得更多实验结果的方式提高幸运结果出现的几率。正如著名电影制片人Samuel Goldwyn说的:“越努力越幸运。”然而,Louis Pasteur也指出:“幸运只会眷顾做好准备的人。”因此,随着实验结果越来越多,你不能只寻找期望中的结果,也应该关注那些意料之外的结果。这之中往往包含更多信息并可能带领研究进入一个全新的,更有价值的方向。
停下来思考。最后,尽管努力工作、多做实验很重要,但也要注意停下来思考。对于大多数研究者,这可能都是一个难题。临床医生在科研、临床、教学方面超负荷运转。并且他们还被寄予厚望,将以上这些工作都臻至完美。申请研究经费,撰写论文,开展教学这些工作都非常耗时。通常情况下,当这些工作都完成时,往往也就没多少精力去思考了。因此,腾出些时间思考十分必要。
总的来说,开展一流的研究是很难的。然而,有一些既定规则和程序可以提高你成功和进步的机会。运用这些规则,同时做出个体化的调整,你将更有可能有一个成功且有收获的研究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