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坐山隈】我后悔做这样一次调查
文摘
2024-11-12 06:01
山西
市政府把惠民工程“公租房”建在城市的最西端,据说有这样三种考虑:二、所建房屋面积受限,对那些经济上困难,没有能力购买商品房的家庭来说,租这样一套房,既能将年事已高的父母用廉价的办法调离出去,还能用他们让出来的面积稍大一点的房子给等着结婚的孩子安窝,一块钱办了两块钱、甚至是再加一点钱也未必能办到的事,妥妥的“一举两得”;三、这座城市未来的经济走向,是调整产业结构,必须由单一的能源开采向环保型高科技产业转变,转变的过程,必将是城市又一次的扩展过程,扩展的方向只能向西,那时,会有大量的劳动力向西郊涌来,居住矛盾首当其冲,一定会凸现,建在这里的公租房或将作为预备性措施可望予以抵挡。在这个城市,我家也属于没有住房的困难户,凭爱人是它的市民,也申请争取到了一套。只是面积小得可怜,只有三十几个平米,除了做饭、吃饭、睡觉的地方和卫生间外,我连个看书写作的私人空间都没有。只好再申请,花了八千多块钱的“调换费”才给调了套稍大点的。这样,我的退休生活也能稍微像个读书人似的,不用出门,就能愉快地过下去了。对我而言,退休是件美事,总算可以坐下来宅在屋里做我想做的事情了——读读书,写点东西。这样,每日的户外之事就只剩下一件——散步。一天两次的散步,时间不定,均随心情而为,多是看书看累了、或写文章烦了的时候,就出去溜达。第一次出去不走远,只在小区内的广场上随意绕几圈;第二次就走得比较远了,要走出小区,顺着西去的一条大路一直走到被森林挡住、再无路可走的地方,一去一回有七八公里。这条东西走向的路,在小区的北面,相距八百米。因它是一条做了规划也初建了一期工程还没有完工的路,从十字路口起步,向西只通了七八里地,整日里就看不到多少车辆在上面跑。但是利于散步,成为我这样无事闲人消磨时光的极佳路段,一清静,二安全。放下心来站在十字口向西望吧,路面上,包括路两边的光景一点不漏尽收眼底;而路的两边,驻地单位也如红花配绿叶一般不敢随意稠密,很和谐地各进来两家。路左边第一家,即南面把着十字口的,是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一家国内大型钢铁公司的科技园。钢铁公司千里迢迢来这里建科技园,真是在搞科技吗?不知道。从里面高出围墙的一栋一栋类似私人住宅式的小二楼挂的各种牌子判断,应该是挂羊头卖狗肉,做房地产生意的。但规模可观,占地不少,除了二三十栋单户式小二楼,以约一千五百多米的宽度,竟然向西呈长方形状推出去三里多地。圈这么多地干什么?攀墙一看,满目杂草、荒芜一片。过了这个区域,是预留出来准备通向南边的路口。从这个路口向西,是一座名为“时代医药公司”的仓库,占地面积比它东边的邻居只多不少,也是被长方形状围墙圈起来。里边孤零零只建了一座库房,贼大,一个诺亚方舟式的三层建筑,目视长度不少于二百六十米,显示着庞然大物的气派。但是这个庞然大物置身于不少于三百亩的场地上,也不过像一叶漂泊于江湖的孤舟。这些被圈起来的土地,原本都是种粮产菜的优质耕地,失去了种田人的精心耕种和管理,荒芜就是自然的了。这家公司的老板或许于心不忍,于是在场地内的西北角搭棚建舍,养起鸡鹅,这个空旷清静的地方才响起来鸡歌鹅唱的时代之声。这块场地的大门还未正式建造,临时用一些钢材铁皮焊了个门头,上方的铁皮上,用红色油漆写着“时代医药公司”几个大字,算是门牌;左边门柱上挂了一块木牌,上写“健康送万家”,但右边门柱上则空着。闹新冠疫情那几年,我能出小区来这里走一走的时候,看到这个给万家送健康的牌子,心里曾热乎过,只是不明白右门柱上为啥不题一字。后来忽有一天,右门柱上到底贴出来一张红纸,上面用小楷细笔写着“鸡鹅声声吼”,和“健康送万家”基本对上了。不过,这一看就是搞笑之作,水平不差,可谓是对现实的真实写照。前些年好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城市许多药店的促销活动都打着“买药送鸡鹅蛋”、年底“还送鸡鹅肉”的招牌,不知道和这家圈地的公司有没有联系。疫情过后,不知什么原因,这个大门上所有的字牌全部摘去不再挂了。从这里向西,就是森林了。林子多大不知道,但从能看到的树木判断,树龄都超不过三十年,树种很杂。第一家,把着路口的是这个城市叫什么“社会治理现代化指挥中心”的单位。治理什么?指挥什么?新鲜事物,不打听了。向前走上约六十米,紧邻指挥中心的是一家规模不小名为“尔翔”的电子工厂。在整个这条路上,我感觉只有这座工厂是一个争分夺秒的务实单位,就是在新冠疫情非常严峻的时候,它也没有停产,白天全员干,晚间至十点也在全员干,总有干不完的活儿似的。它大门前的广告栏上写着的也总是招工的启示。这家电子厂规模已经不小了,但向西还圈了百十来亩的地皮,看样子还要扩大。又是圈地,四个单位三家圈地!除了建有房屋的,被圈起来荒芜着的土地估算已达五六百亩了。这只是一座中小城市的西郊一隅,那其他区、其他市、其他省呢?是不是一样也如此圈?如果是,谁能心安?国家划定的耕地红线是十八亿亩,像眼前这样圈占荒芜,如何以保?每每走到这儿,就被这些圈在围墙里荒芜着的优质耕地所牵扯,心情就不再好了。捷走,快快离开,眼不见心静!但是,备受刺激的心如何一时又能平静下来,我向西走的时候,就一直是恼怒着的了。这一段有近五里的路程。在路与林之间有一条四十多米宽的废弃河道,上面乱石遍地、泥沙堆积,可以看出当年的河水曾经是多么汹涌。因修这段路,河道上已堆积了许多废弃物,但附近农村和城内单位,还一直趁着夜色倒垃圾,这条河道早已风采不再、面目不清了。过了这段河道又是森林。这片林子有多大?有几次我试着向里探索过,两个多小时没能走到尽头。但向西向南向北都有一条小径可走,偶有农用车辆和骑电动车的出入,感觉穿过这片林子就会有村庄了。这是一片广阔的平原,除去城市建设占用了的土地,一眼望到的都是农田,平展展绿油油或金黄色的农田,如何突然地就冒出来这么大一块森林?我在森林里还看到几处在山地上才能见到的丘陵和台地。这是自然造化还是人类所为?如果是自然的杰作,那这片森林的年龄实在是有点太小了,里边树木的年龄怎么才三十来年呢?如果是人类所为,还能说得过去。一转眼到了2023年的七八月初之交,北京门头沟暴雨引发的特大洪灾,将我的思绪扯回到这条废弃的河道上。它真是一条废弃的河道吗?弃它而去的河水又经哪里、并入哪条河走了?如果某年某月也来一场门头沟那样的暴雨,这条河道会不会复活、袭来滚滚洪流,走老路而发泄一回呢?如此,它浇灌的第一站,可就是我所住小区那一带了……危情祸患不敢设想,越想心里越是不安。不行,不能在心里搁这么大一个隐患问题过日子,得把这个废弃的河道搞清楚,起码得知道它的源头在哪里,经这里流向了哪儿,被废弃不再用了的原因……每天,都有要经过这条路、从林中小径进出的长者,在农作物收获时节,还有开着农用车辆来这条路上晾晒粮食的庄户人。他们大多是附近村庄的庄户人,我把他们选作调查的对象。理由是:土地问题,只有农民最关心,如果这里大片转耕为林了的土地原来就有他们村他们家的,那他们至今心里就会还有放不下的牵挂。但得有足够的年龄。只有相当的经历,才会有相当的记忆,才能把要调查的问题说得清。一、我看到的河道原来是假的。真实情况是,一个南方人买下这一片土地后,为了获取造林用土,不惜人财物力挖成一条深十五六米、宽四十多米的沟槽,后来成为人们倒垃圾、修路丢废物的垃圾场,逐渐演变成一条貌似河道的伪作品了。二、林中那些植满树的丘陵高台也是人工所为。挖土堆台的目的只有一个:通过植树造林,生造一个丘陵地带的林区,这样就可以从平原耕作区将这片土地在神鬼也不知情的情况下划出去了。数年之后,森林茂密起来,从国土资源报表上反映的数据和卫星拍得的地面情况不就趋于一致、相互吻合了?三、这个买地的南方人后来出事关进去了,涉案远不止这一件。结果一件也没有查清楚,这鳖孙逃得快,没防住——死了!怎死的?传到人们耳朵里的消息是自杀……二十多年前,这片土地还远离城市,眼前能看到的除了村庄就是田野,罕有土地买卖,更谈不到地价高低。这个出资买地者是个什么人物?他怎么就能看到二十年后这里会大开发?地价的高涨、甚至暴涨,都是在大开发时炒起来的,普通人有这种眼光吗?即使有,买这么多地,钱从哪儿来?当然,他主要靠银行贷款,那换个人试试……此公身后一定有超凡之人,所以才敢用数十年时间堆山建陵造林,瞒天过海,与国家博弈。堪称天大的手笔!没有过人的智商、谋略、胆量和实力,焉能设计出来这样的宏伟蓝图并付诸实施?此计若成,到时地价成倍翻涨,像开银行那样挣钱了。他的树木也成倍涨价,也像开银行似的赚钱了……可叹天道无私,概不助虐!如此败类,可惜了父母给的一颗聪明脑壳,敢从多数人身上下手,进而算计国家,如何不是自寻死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唉,这种唯利是图、无恶不作之辈,不提也罢。只是千年之后,这一段河道以废墟之貌被后人发现,说不定有可能进行考古发掘和研究,结果除了垃圾别无所获,是否会在中华考古史上留下一个不解之谜?如果哪一天,这个谜不幸被解开了,是否会让后人耻笑我们这个时代在贪腐之事上如此登峰造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