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茶汤沸】河南的应山应河与山西的应县有关系吗?
文摘
2024-09-30 06:30
山西
七十平方公里的水面,无风的天气波浪不兴,平静得像个温柔的女子,安闲地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幸福;每有收获,我也会在这样的时光赶来与她分享。那时候,好多的水鸭子就尽其所能,花样游泳一般,在人们眼光能达到的水域表演起来;一会儿,白鹭也出现了,由远及近,在人们的头顶上空飞来飞去,偶尔还会送下来一声声低低的像在问好的“呱呱”声。天气若变,风惊浪起时,这水面野马似的狂暴脾气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发作起来,或东或西,时南时北,腾波翻浪,在自己的王国里发动起内战来了,大有不毁灭一切绝不罢休之态势,直至力量完全耗尽,才能像一个酒风不良的粗野莽汉倒地睡去。心情欠佳的时候,无论风雨,我也会来接受它的蹂躏,任凭玩弄、欺侮乃至撕扯、打压,直到再一次似乎很清醒地挺了过来......这样的天气里,就再找不到水鸭子了,也没有白鹭的身影。偶有一次,风雨之时,竟有一群红嘴鸥迎风冒雨而来,绕着水面骄傲地飞翔,眨眼腾飞而去,直入云天;眨眼俯冲直下,拍波击浪。由是让我想到了高尔基的《海燕之歌》,竟也随着狂野起来,在风雨中高喊起“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那是2020年的一个冬日。当地人说这是件怪事,多少年来,谁在这里见到过一只海鸥?这话我信了,理由是一个内陆城市有海鸥飞来,顶多是这群精灵一时迷失了方向,加之年轻气盛,一个不小心就越界过境而来了;来一次已经犯禁,怎敢多来?稍后顿觉这想法不妥——当下这个时代,一切都在改变,海鸟不来光顾这里的规矩就不会变一变吗?是谁说“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呢?这里既然已植有“白龟湖”和绕湖而形成并不断向外扩展的湿地公园偌大一棵“梧桐树”,招凤惹凰当在情理之中。一向振翅蓝天、消息灵通的海鸥闻讯而来有何不可?无论如何,这是说不清楚的一天,心情不佳吧,却很幸运,竟在这么一个小地方让我见到了大海的宠儿——红嘴鸥!这里是中原腹地,说小地方有点不敬,但这塘水确实是一处人工湖泊,无非大了点,大的能给一个常住500万人口的中型城市(包括工业生产、城市建设和居民生活用水)大包大揽地长年供水,能让下游800万亩耕地长期得到灌溉,能为淮河流域先后调节、解除18次特大洪水的威胁,避免了灾害的发生。它成绩可谓甚佳,功劳也应重奖,身份则无法改变,依然还是、也只能是一座水库,一座各项功能似乎超出了设计能力的大型水利工程。这座水利工程,是河南省平顶山市立“市”建设史上的骄傲,应平顶山这个新兴的能源城市建设而建,始于1958年,历经八载,于1966年建成运行,期间总共动员10个县的16万人参与了建设;引四条河流——应河、滍水、澎河、冷水河为这座水库供水,其中的3条,即应河、滍水、澎水河均发源于本地伏牛山东麓的鲁山、南召县境内。我在这个城市客居20多年了,心情好的时候爱来这里走走,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总来这里坐坐。尽管住的地方距离这里好几十里,蹬着辆骑了五六年的破自行车就来了。之后经济稍有好转,买了辆两轮电动车就更容易跑来,总感觉这里像有什么在召唤着我来似的。每每得闲,大多是无聊的时候,我会这样琢磨,也算是多年的感觉吧。后来,这感觉好像还真的有答案出来了。2021年10月的一天晚上,我在看完中央电视台科教频道播放的《探索 · 发现》节目——“应国古城真的在水面之下?——滍阳岭上的秘密”之后,顿然有了这样的确认。1979年的一个冬日,河南省平顶山市文物办接到宝丰县文保干部打来的电话,说一家废品收购站从一农民手里收了一件重4.8千克的青铜器,请求鉴定。平顶山,一座因煤而建的新城,包括下面所属各县,之前很少发现有价值的文物。青铜器,上面如果铸有铭文,那或许就是春秋战国时代,或者更早——西周时期的器物了,便是国宝一级的文物,不然……文物办人员不敢怠慢,立即赶往,见到的竟然是一件高20厘米、口径19.5厘米、重4.8千克的青铜簋。其形敞口、鼓腹、束颈、双耳,身上还有华丽的窃曲纹装饰。耳朵有兽形,底下圈足有三个小腿。来人都是文物界人士,只瞅一眼便已大致断定是西周的物件了,当即以9.9元购买。回去后立即仔细查找,在簋的底部,他们真的发现了铭文,一共12个字:什么意思?经专家确认,这是“邓”国公主“嫚毗”出嫁“应”国时的陪嫁物!簋,是古时用来盛装食物的器具。先秦时,簋有一种特殊的含义:它与鼎在不同数量组合下,显示着当时人们的身份和等级。天子:九鼎八簋;诸侯:七鼎六簋;大夫:五鼎四簋;士:三鼎二簋。那么,这个用簋作为陪嫁的邓国公主是何身份什么等级呢?请教史学专家,得到的答复是:邓国,一个建于商代的“嫚”姓古国,位于南阳盆地以南,汉水以北。两周时期,邓国是周王朝在南方较为重要的诸侯国之一,受到周王室特别礼遇;而位于汉水流域的邓国,它的铜簋怎么会出现在中原腹地的平顶山呢?邓国国君的女儿或者是妹妹“嫚毗”出嫁的陪嫁品上标示的夫家“应国”,又是怎样的一个诸侯国呢?关于应国,史学界已有考证:古应国的立国时代可追溯到夏末商初。在商代,已有应国的文字记载。《竹书纪年》载:“盘庚七年,应侯来朝”。在殷墟出土的武丁、帝乙、帝辛的卜辞里,也有应侯的信息:“贞:王步于应。”当时应国的国土,在今山西应县雁门关一带,居住在这一区域的部落,是应龙氏一族,一个以“翼龙”为图腾的部落。应龙,《辞源》的解释是:“有翼的龙”。它的形象,在南阳汉画像石博物馆就能看到。关于应龙,在上古神话传说中多有出现:《山海经 · 大荒东经》记载:“大荒东北隅中,有山名曰凶犁土丘。应龙处南极,杀蚩尤与夸父。”《山海经 · 大荒北经》记载:“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已杀蚩尤,又杀夸父,乃去南方处之,故南方多雨。”《太平广记》记载:“禹治水,应龙以尾画地,导决水之所出。”《楚辞 · 天问》记载:“河海应龙,何画何历?何所营,禹何所存?”神话,是人类童年时期因为对大自然没有科学认识,而诉诸神灵庇护所创造出来的传说故事,口口相传加之简单记录而得以保存下来。其中很多内容已被史学界、或者经考古发现认定是当时的历史记载。从上述诸多传说中可以看出,应龙氏是一个比较强大、英勇善战、充满智慧的部族,他们受黄帝调遣,打败了蚩尤和夸父两个与黄帝势均力敌的部落,成为光荣的胜利者,是黄帝统一战争的有力支持者。因此黄帝把这个部落派往南方(现在接近中原的山西南部),进行氏族间的领导与管理。到大禹时代,应龙氏又是治水的先锋,佐助大禹打通阻塞,疏浚江河,导水入海,成就千万年伟业。因此三件奇功,应龙氏当然地在各氏族部落中占据了突出位置,并被不断神话,其图腾“应龙”也逐步晋升为“神人的驭骑、勇猛征战的斗士、穿梭碧空的巡天者”,成为一个无所不能的神物了。应龙,翼龙,龙与鸟的融合,这一图腾隐藏着应龙氏部族的什么秘密呢?史学研究者认为,史前时期,中华大地上以龙兽为图腾的是“黄族”,是从黄土高原东进中原,沿黄河、伊洛河形成的河洛民族;以“鸟”为图腾的是“泰族”,在泰山周围形成的海岱民族。这两个部族的某一支得到相互融合,就是鸟族和龙族的融合,加上羽翅的龙,自然就成为它们共同崇拜的图腾——翼龙,即应龙了。应龙氏族无疑是中华历史上一个古老的部落,也是在中华历史向前推进的进程中做出过重大贡献的部落。在不断发展,历史步入更高一级社会形式——“国家”建立的时候,它们的“应国”当然也会先期建立起来。这是一个极其勇敢、充满智慧,曾经横行天下,在战斗中成长、发展起来的部落。山西应县雁门关北面的龙首山,南面的雁门山不是正对应着龙与鸟的组合,以翼龙展翅飞翔的态势向中原挺进的吗?这里至今还在向我们透露着“应龙氏一族是这块土地上最早的居民,当然的主人!”这样一个信息。公元前11世纪,周灭商后,周王将战略要地和富庶地区分封给亲戚、功臣,让他们各自建立国家,像藩篱一般拱卫周朝。《左传》记载:“邘晋应韩,武之穆也。”是说应国乃西周重要的“姬”姓侯国,武王子孙所封,封地就在今山西应县古应国境区,故继称应侯。史学家考据的结论是,应国为周武王四子姬达(应叔)的封地。但也有一种观点认为,应龙氏部族在帮助黄帝打败蚩尤和夸父部落后,就被黄帝派往南方,南迁至今山西长子县一带。如此,姬达应叔接管的应国,应该在今山西长子县一带。周初,武王把监视武庚及其所属殷商遗民的责任,托付给了自己三个兄弟管叔鲜、蔡叔度和霍叔处,史称“三监”。结果武王最信任的三个兄弟后来竟勾结武庚(殷纣王的儿子)叛乱起来。周成王平定“三监之乱”后,因为应国正好位于殷商王朝安阳的西边,继续监督殷商遗民之责,于是落在了应叔身上。
但到了春秋时期,应国这个显赫的侯国,竟然在历史记载中突然消失了。它去了哪里?那件铸有“应”字铭文的青铜簋,无疑是古应国的东西,平顶山市文物办人员分析:它应该来自应国贵族的墓葬,应国贵族的墓葬应该在应国疆域内;簋在宝丰县出现,那么有关古应国的遗址应该就在附近。第一步,先找到那个出售青铜簋的农民,得知是在薛庄公社砖瓦窑厂起土的时候挖出的,初步确定了“滍阳岭”这样一个地址。此地原是平顶山西郊一道南北走向的土岭,因当地多年取土烧砖,已被削成一面微微隆起的土坡。为发展农业,当地决定依照岭的走向修建一条水渠,在建设过程中,村民们经常会挖到锈迹斑斑的铜器,甚至大雨过后,还有小件玉器被冲出。这些情况似乎已在传达——滍阳岭下可能有古代墓葬这样一种信息。自此,文物办工作的重点转移到对滍阳岭的勘探上,并以奖励的办法动员附近的农民积极捐献手中的文物。但好长一段时间收效甚微——所收得的十余件青铜器均无铭文,而钻探工作又因为岭上土质坚硬,无法按进度要求正常进行,所探出的特殊土样,也令考古人员生疑:莫非选错地方了?就在考古工作进退两难的时候,附近一座砖厂的厂长送来一件青铜器,也说是在滍阳岭上取土时挖出的——是一件铸有“应事作旅鼎”铭文的青铜鼎。这一件铜器再一次暗示:滍阳岭下有古代墓葬,极有可能与古应国有关!于是,大规模的考古发掘在滍阳岭上开始了。自1986年应国贵族1号墓成功发掘后,到2007年的二十一年间,先后发掘两周应国贵族墓80多座,出土一批贵重文物。比如铸有铭文“应事作父乙宝”的应事爵一只,铸有铭文“应事作父乙宝”的酒器觯一只。专家认为,“应事”应为“应史”,应史是应国的史官,他用上述“干支”祭祖父、祭父母是商代风俗,说明这位应史是继承了商代传统的商代后裔。比如青铜车马器、玉器、贝币、玉琮玉璧和“五鼎六簋”。“五鼎六簋”这种配置并不合周朝的礼仪规制,正当大家猜测墓主人是什么人物的时候,一块雕工精致、栩栩如生的白玉线雕鹰取了出来。这时考古人员才惊喜地发现,这个非同寻常的人物正是“应侯”!在古典汉语中,“鹰”与“应”通假,以“鹰”为族徽的古国,无疑就是古应国了。考古人员先从典籍中查找,《水经注》中一段文字露出端倪:“滍水东迳应城南,古应乡也,应侯之国。”应河,还有应山,这些以“应”字冠名的山水越来越接近古应国了。山水尚在,古城遗址应该就在附近。按照《水经注》记载的方位寻找,线索在白龟湖水域停了下来——莫非应国古城被淹没于水下了?六十年前,这片被水淹没了的地方曾是一派商贾林立、车流如云的繁华景象。为修水库,处在这个区域的42个村庄都搬迁了出去,其中还有一座千年古镇——滍阳镇。从1958年拍的遥感照片看,古城滍阳清晰可见:滍阳古城形状正方,东西长1.5公里,南北宽1.5公里,周长9华里左右。城墙由垒土夯成,城门为青石砌就,共有东、东南、南、西、北五道门。东门名“迎旭”,迎日出;东南门名“望楚”,瞭望古楚国地叶县;南门名“临滍”,面临滍水;西门名“带应”,应水像一条玉带绕城而走;北门名“通宝”,通往宝丰和洛阳要道。城内纵横着8条大街,可纳两万余口人居住。参照应河、应山、滍阳镇准确对应着《水经注》中记载的应城。再查,还有许多典籍资料也在传递着古应国的信息。《汉书 · 地理志 · 颖川郡》记载:“父城。应乡,故国,周武王弟(子)所封。”《水经注 · 滍水》记载:“牛兰水,又东南经鲁山南……滍水东经应城南,故应乡也。”《括地志 · 鲁山县》记载:“古应国,因应山而名,在汝州鲁山县东三十里。”《太平寰宇记 · 汝州 · 鲁山县》记载:“应国在襄城父城县西南。”从上述各种记载可以看出,春秋应国应在今包括叶县、鲁山县、宝丰县、郏县、襄城县部分和平顶山市区在内的这样一个区域内,大致方位是平顶山西南、滍水以北。而滍水的“滍”字,是应国从山西应县一路南迁中原后,为弘扬其应龙氏祖先打败蚩尤的荣耀,而把发源于鲁山县西南的尧山(今石人山)、东流注入淮河的沙河更名为“滍水”,把滨河而建的新国都定名为“滍阳”,把滍阳周围的山水定名为“应山”和“应河”。那么,周王室为什么要让应国封号不改,千里迢迢举国南迁到这里来呢?史学界给出了这样的答案:西周晚期,殷商遗民的力量已衰弱到对周王朝不再构成威胁,而此时地处淮河流域的南淮夷与楚国,却成长为周王朝在南方的劲敌,守卫周王朝的南大门,需要一支忠心不二、能征惯战、威震天下的劲旅。周王朝的南大门在哪里呢?即伏牛山东麓与黄淮平原接壤的叶地一带(今天的平顶山所辖区域)。叶地位于秦岭东延的伏牛山东麓浅山区,东北与黄淮平原相衔接,拥有贯通南北方交通的天然道路。应人来到这里后打过多少仗已无从考证,但从《诗经 · 大武》“媚兹一人,应侯顺德”的句子足已看出,这是在歌颂应侯忠于职守、协助周王室平定叛乱的功德。鹰,猛禽也,自由、勇猛,是力量的象征。以它为图腾的部族,定是一个不畏艰险、勇往直前的部族。一代又一代应龙氏族人在历史长河中创立的不朽功绩让后人为之慨叹,足以证明他们是当之无愧的鹰的传人。虽然他们早已融入中华民族的大家庭中,但龙首山、雁门山、泰山、应山至今耸立,必将因“应”姓血脉永世长存;黄河、滍水、应河长流,仍然展示着应姓族人的傲姿风骨,仍然吟唱着他们的不朽赞歌。这歌声起自山西雁北,一路向南挺进中原。我被这歌声牵着一路寻找而来,从这歌声里我已听出——它们还有好多故事要讲给我听。那时还是这样,继续用我们不变的乡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