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过11月3日星海音乐厅音乐会的人，不会再想起崔琳涵是接替吕嘉指挥广州交响乐团演出布鲁克纳《A大调第六交响曲》。这是命运最好的安排，恰逢其时，命中注定。崔琳涵的真诚、果敢也在布鲁克纳这部作品绽放出绚烂耀眼的光辉。在经过一个多世纪的演奏实践之后，人们渐渐明白，布鲁克纳的作品并非总是在构建来自中世纪的神秘声音建筑，他的作品更多的是连接人与自然、形相与内心、活泼与崇高的纽带。当谈起《A大调第六交响曲》时，布鲁克纳有一句著名的口头禅：“‘第六’是最活泼、最果敢的作品！”这部作品的活泼之处在于令人惊叹的节奏复杂性、微妙丰富的细节，以及有悖于作曲家实际人生经历的欢愉、深情。“音乐的情感如此坦荡，布鲁克纳似乎在音乐中活出了他一生中不曾经历的一切。”这是指挥家西蒙娜·扬对这部作品的评价。无独有偶，崔琳涵也有类似的理解：“第二乐章中，有那么多的求而未得，那么多的遗憾......”在艺术的世界，年龄与深度未必总是成正比。崔琳涵与广交演出布鲁克纳《A大调第六交响曲》的总时长约为54分钟，与同曲目的其他录音比较，更为迅捷，富于逻辑性。崔琳涵与乐团的诠释清晰但并不过分简约，更不会“例行公事”。广交在新任常任指挥的棒下反应机敏，雄辩滔滔。第一乐章弱起的弦乐声异常紧凑，在第一个主题激动人心的铜管乐进入时，小号和长号的融合无间；木管的歌唱令人着迷，但从不放纵。第一乐章的尾声令人血脉沸腾，无愧布鲁克纳最伟大乐段之名，广交在崔琳涵指挥下的演奏令人想起英国音乐评论家唐纳德·弗朗西斯·托维的描述：“音乐在波涛汹涌的水面下穿行，波光粼粼，就像荷马史诗中描绘的海洋。”第二乐章是布鲁克纳最深邃伟大的篇章之一，拥有光辉、深度、激情、悲剧等诸多元素。崔琳涵与广交的演奏相对紧凑，但聆听者仍然能在流畅的推进中，感受到立体的情感呈现，蔚为大观，又令人心碎。要在这个乐章表现布鲁克纳如歌、深邃的情感，双簧管演奏家必须具备极高的艺术和技术表现力。广交的两位双簧管演奏家在接近乐器最低、最脆弱的音域时表现出柔和、细腻的动态；在第二乐章高潮处，双簧管的力度标记比弦乐要轻，但崔琳涵让弦乐的渐强表现得足够通透，让双簧管的声音能够刚好穿透，造就无与伦比的美感。崔琳涵与广交对第三乐章谐谑曲的诠释有源源不绝的节奏动力，作曲家透过急促的弦乐音符刻画的短促流逝感得到了恰如其分的呈现。崔琳涵与广交的迅猛速度证明他们是刻意避免落入布鲁克纳“宏伟、沉重”的叙事风格中，他们更着意表现一种变幻莫测的神秘感，就像你试图抓住某种东西，但它却总是从你的指间溜走。第四乐章也是纷繁复杂的伟大篇章，演绎者必须在眼花缭乱的速度变化中掌控结构感、方向感，把持这艘声音巨轮的航向。崔琳涵和乐队并没有使用统一的快速节奏来整合乐章的每个部分。在崔琳涵的指挥中，节奏随着音乐中的勇气、危机、喜悦、热烈适时变化，并最终走向辉煌的尾声。就演奏的速度和情绪而言，崔琳涵与指挥家帕沃·雅尔维更为接近，与所谓的德奥传统距离更远。雅尔维曾经这样形容他对布鲁克纳《A大调第六交响曲》的理解：“我刻意避免所谓的‘传统’方法，避免典型的宏伟、沉重和伪宗教媚俗。”在这个维度上，崔琳涵与雅尔维似乎更为中性，更务实，更倾向于让音乐回归本质，让音乐摒弃庄严的附加值，独立、自由地歌唱。广州交响乐团团长陈擎形容，乐团常任指挥崔琳涵在这场音乐会一举创下四项纪录：“执棒广州交响乐团首次演出‘布六’的音乐会；指挥‘布六’在广州的首演；指挥家个人首次演出布鲁克纳交响曲；中国首位执棒演出布鲁克纳交响曲的90后女指挥家。”这场音乐会的光芒不独属于勇敢无畏的崔琳涵，担纲莫扎特《A大调第五小提琴协奏曲》独奏的广交新任副首席李现宁同样可圈可点。这首作品最具挑战的地方在于莫扎特为每个乐章写下了万花筒般的色彩、情绪，独奏要懂得如何将这些不同的元素结合起来。李现宁的演奏没有遵循本真主义的规训，她对揉弦的处理相对浪漫、自由，带有轻微的戏剧性和对话感，以一种温柔、内省的语气娓娓道来，感人至深。-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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