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的圣灵降临音乐节,我前往德国西南部的巴登-巴登聆听西南德广播交响乐团演绎马勒《e小调第七交响曲》。从米兰起飞,距目的地最近的空港是法兰克福,我便又一次在这座欧洲重要的金融、交通和商业中心短暂停留。在法兰克福机场落地后,我本想着只是在市中心转转,便匆匆坐上去往巴登-巴登的德铁列车。出于好奇心的驱使,我浏览了一下网站上法兰克福近期的演出曲目,惊喜地发现第二天上午11点有一场塞巴斯蒂安·魏格勒(Sebastian Weigle)指挥的布鲁克纳《c小调第一交响曲》。那时,我正好从巴登-巴登乘高铁回来,完美匹配了我紧凑的行程,只是要牺牲饱餐一顿的时间。因而,我立刻前往这座法兰克福老歌剧院(Alte Oper Frankfurt),先把青年优惠票收入囊中,再去温泉疗养胜地听马勒。老歌剧院屹立在法兰克福的市中心,从法兰克福机场搭乘五站S8/9线市郊铁路,在Taunusanlage站下车,即可步行到达。这里紧邻法兰克福中央火车站,门口有东西走向的地铁6号线,交通非常方便。售票处就在大门的西侧,我来的时候正巧刚刚开门,出示身份证件后便可购买五折的青年票。我在和工作人员的沟通中还得知,在老歌剧院,不仅是年轻人可以购买折扣票,严重残疾的听众甚至是其陪同人员都可以享受五折的票价。1866年,普鲁士吞并自由城法兰克福后,当时还是普鲁士国王的威廉一世任命的新市长建议修建一座新剧院。在普法战争短暂中断后,从先期规划、筹备、设计到施工,这座日后宏伟的新文艺复兴式建筑经历了十多年漫长的建造周期。1880年10月20日,在德国皇帝威廉一世的亲临见证下,这座法兰克福歌剧院(Oper Frankfurt)以奥托·德索夫指挥的莫扎特歌剧《唐·璜》开幕。在此后的数十年间,这里成为了法兰克福最著名的表演艺术中心,深受当地听众的喜爱。比如,在一次度假旅行中,还是半大孩子的小托马斯·曼在这里第一次欣赏了瓦格纳的歌剧《漂泊的荷兰人》。这位日后创作了《魔山》和《死于威尼斯》的德国著名作家在书信里写道:“在这场精彩演出后,上演了这出奇迹的法兰克福歌剧院,以其宏伟的建筑形象永远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与此同时,许多同时代的新作在这里首演,比如:1930年2月1日首演的阿诺德·勋伯格的歌剧《从今天到明天》,1937年6月8日首演的卡尔·奥尔夫的《布兰诗歌》等。其中,弗朗兹·施雷克尔的多部歌剧首演于此,从《遥远的声音》《被烙印的人》到《寻宝者》。在魏玛共和国时期,这位晚期浪漫主义者正是从这里一步步登上创作生涯的巅峰,一举奠定了继瓦格纳之后德国最重要的歌剧作曲家之一的地位。随着历史的沉浮,欧洲许多曾经拥有辉煌历史的歌剧院经过转型,另作他用。曾几何时,在我上学必经之路上的米兰歌剧院(Teatro Lirico di Milano,又译为米兰抒情剧院)曾留下过众多令人难忘的瞬间。而今,米兰歌剧院已经不再上演歌剧,转而被交给音乐剧经纪公司打理。在意大利上演歌剧的几十家演出场所中,大多数的名字都是剧院(Teatro),而不是歌剧院(teatro dell’opera或teatro lirico)。比如米兰斯卡拉剧院、威尼斯凤凰剧院、都灵皇家剧院、巴里皮特鲁切利剧院等,只有少数的被专门称作歌剧院,如罗马歌剧院和卡利亚里歌剧院。上述的剧院,即使有一天不再上演歌剧,从名字上来看,大多数也不会略显突兀。而在德国,大量上演歌剧的剧院就叫作歌剧院(-oper),如德累斯顿森帕歌剧院、柏林喜歌剧院、柏林德意志歌剧院、菩提树下国家歌剧院、科隆歌剧院、汉堡国家歌剧院等。曾经的法兰克福歌剧院在战争中被烧成一片灰烬,而后从废墟重建的它,仍被冠以其辉煌历史的歌剧院之名,并以音乐厅的身份浴火重生,即当今的法兰克福老歌剧院,成为德国极少数被称为歌剧院,却不再上演歌剧的表演场所。这座建筑被称作老歌剧院的另一个原因是和重新在新址落成的法兰克福歌剧院(Oper Frankfurt)作区分,后者在乔治·索尔蒂、马塔契奇、克里斯托夫·冯·多赫南伊和迈克尔·吉伦这几位大师的带领下,早已重回欧洲歌剧院的前列。战后落成的法兰克福歌剧院新址,其现代性十足的外立面和老歌剧院大相径庭从外向内,重建后的老歌剧院都尽量保持了原有的风格。比如,建筑物的外墙由双层面砖和萨沃尼耶尔石板砌成,后者来自洛林的采石场,起初是1870年普法战争的法国赔款。用于重建的石材并没有使用法兰克福本地普遍的红色砂岩石,而是仍采用来自洛林采石场的浅色法国石灰石。门厅被冠以克拉拉·舒曼的名字,纪念她于1878年在附近的西区霍赫音乐学院担任钢琴教师,而那时法兰克福歌剧院仍在建设中。上到二层,楼道的墙壁上摆满了重建以来众多指挥大师在这座崭新的音乐厅留下的宝贵印记,其中最引人关注的当属1981年8月28日,在时任联邦德国总统卡尔·卡斯滕斯的见证下,指挥大师迈克尔·吉伦指挥法兰克福歌剧院和博物馆管弦乐团,以马勒《降E大调第八交响曲》为重新建造的老歌剧院揭幕。演出所在的大厅内部全部为木质镶板结构,可容纳约2500名观众。1981年8月28日上演马勒《第八交响曲》的谢幕照放眼如今老歌剧院的年度节目单,从古典乐、当代音乐、流行音乐、爵士乐到儿童音乐会,应有尽有,并提供十余种订阅选项。以2024/25年度节目单为例,包括高级音乐会订阅(涵盖德累斯顿国家交响乐团、柏林爱乐乐团、莱比锡布商大厦管弦乐团和圣塞西莉亚国家音乐学院管弦乐团的四场巡演场次)、巴赫系列订阅、钢琴系列订阅、处子秀订阅、周日晚间音乐会订阅、爵士订阅、当代音乐订阅、世界音乐订阅和青年订阅等。每种订阅不仅会提供高达7折的优惠,而且可以提前收到音乐会电子版节目单。成功订阅后的每场音乐会门票,更是可以作为当天往返于老歌剧院的车票。这项福利适用于莱茵-美因地区交通运输协会(Rhein-Main-Verkehrsverbund)下属所有交通线路。2022年法兰克福火车站广告栏里的老歌剧院订阅广告在交响音乐会层面,老歌剧院的驻院乐团是法兰克福歌剧院和博物馆管弦乐团(Frankfurter Opern- und Museumsorchester)。自歌剧院落成之日起,乐团便长期负责歌剧演出,直到战后这里成为废墟、新歌剧院落成后,歌剧伴奏的任务才移至新址;另一方面,乐团凭借法兰克福博物馆协会的支持,拥有独立的博物馆音乐会系列,在老歌剧院延续至今,已有200余年的历史。其中理查·施特劳斯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和《英雄的生涯》均是由作曲家本人指挥该团,先后于1896年和1899年在法兰克福首演。而我本次聆听的布鲁克纳《第一交响曲》正是在这一历史悠久的音乐会系列中,由法兰克福歌剧院和博物馆管弦乐团演奏。音乐会上半场由奧古斯丁·哈德利希演绎西贝柳斯小提琴协奏曲,流畅的速度贯穿全场,略显平淡,返场了一首巴赫前奏曲技惊四座。重头戏是下半场塞巴斯蒂安·魏格勒指挥乐团演绎布鲁克纳《第一交响曲》。从2008年到2023年,魏格勒在法兰克福担任了15年歌剧院音乐总监和管弦乐团首席指挥。而乐团在他的带领下多次荣获“德国年度最佳管弦乐团”,可谓亲兵。魏格勒选择了林茨版,给这部布鲁克纳的早期作品注入了极大的专注与表现力。在柔板乐章以极弱而柔和的大和弦结束后,谐谑曲旋即咆哮如雷,但乐团始终保持了稍许圆润的音色,极具平衡感。上午11点到下午1点都沉浸在音乐中的我,刚从老歌剧院出来就发觉自己早已是饥肠辘辘。于是直奔当地餐厅,照例点了一份猪肘香肠拼盘和一升啤酒。每当吃腻了红肉占比较少的地中海饮食的时候,偶尔来上一顿德式猪肉大餐是再合适不过的调剂。酒足饭饱,我站在美茵河上的铁桥上欣赏风景。这座著名的人行桥连接法兰克福市中心与萨克森豪森区,距今已有100多年的历史。在“二战”后期盟军的轰炸中,它和老歌剧院一样蒙受了灭顶之灾。而今,它和老歌剧院一同恢复了往日的荣光,游人如织,桥上拴满了全世界各地有情人留下的爱情锁。愿和平永驻。美茵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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