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渝川 | 皇帝不爱,百姓痛恨:晚明士大夫的危机时刻

财富   2024-09-25 09:01   重庆  


资深媒体人、历史作家唐元鹏的新作《江南困局:晚明士大夫的危机时刻》一书,近日由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这本书借助明末万历、天启、崇祯三朝六件祸事,展现了士大夫阶层是如何较为彻底地走到社会大众的对立面。


按照儒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理念,北宋初年以后崛起的士大夫阶层,相当程度上拥有与皇权分庭抗礼的治权,主要理由就是儒学道德谱系可以有效改善皇权家天下统治的合法性,使得统治呈现出更为突出的德治特征。到了明代,在朱元璋、朱棣父子以后的历任皇帝在位期间,士大夫往往强调自己拥有道德、文章两大责任,代民请命,不惜死谏。


在儒学经义教导下长大的皇帝,如果没有增长到一定年龄,是很难摆脱士大夫臣属的道德规劝以及各种限制的。


然而,但嘉靖皇帝显然就是个例外。他在崇尚道术的父王培养下长大,又突如其来地获得了承继大位的机会。他从来就没有被作为皇嗣来进行培养,所以脱离了士大夫塑造的可能。而在嘉靖帝朱厚熜在位的几十年里,很大程度上撕开了士大夫群体虚伪的面孔。在海瑞崛起以前,他恐怕对于士大夫整个群体除了鄙夷,就没有别的什么看法了。


朱元璋、朱棣父子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全能皇帝,而且精力旺盛,推动皇权集中,但后来的皇帝从明英宗开始就不再具有这项条件,所以被高度集中的权力实际上就大部分归于皇帝的秘书助手,也就是内阁官员——不是宰相,但胜似宰相,小部分转移到内侍。


如书中所说,士大夫文臣群体还成功改造了选官制度,从明初的荐举、荫庇、科举三管齐下改为科举独大。


士大夫群体享有极大的身份特权,也就是免税免役,以及大部分的司法特权。明代中期以后,商品经济渐趋发达,而逃避官府沉重劳役的百姓甘愿带着土地投寄到士大夫家里,成为对方的奴仆。




文臣权力独大,并享有解释权和舆论权-科举成为阶层晋升唯一所剩的渠道-士大夫在朝为官,退隐则可以借助身份兼并土地,这就是为什么明朝中后期,很多原本的贫苦人家的士子,一旦高中,且晋升到比较高的官位,就会迅速制造出一个新的科举世家,其子孙纷纷中举,多代多人为官,与之同时其家族就会大量兼并土地,“把持乡议,武断乡曲”,几乎可以只手遮天。


所谓盛极必衰,正如如《江南困局:晚明士大夫的危机时刻》书中所指出的那样,隆庆开海以后,西班牙殖民者在美洲开采的白银源源不断地输入大明,这刺激了外向型经济发展,推动了以雇佣劳动、无产营生为主的商业城市崛起,这种情况下雇工、奴仆、讼棍、闲人以及市间的地痞流氓其实都摆脱了田亩的桎梏,并且因为受雇于工商资本,这些人显然开始丢掉了对士大夫阶层的本能敬畏。


偏偏这期间,明代晚期各朝的士大夫精英,在土地兼并以及乡间产业经营,乃至对待奴仆、乡邻等问题上,往往表现出更加急切的贪婪和凶狠,加速土地兼并,加重奴役压迫。如书作者所说,这就最终使得朝廷、地方官、在野缙绅集团共治地方的秩序开始首先在江南地区崩溃。


《江南困局:晚明士大夫的危机时刻》书中所述的六件祸事,归根结底都是与缙绅的贪婪兼并有关——奴仆属于元代遗留下来的社会产物,在明代本不被允许,如前述,这本就是件有违士大夫儒学道德理想的过时制度,但达官显贵和文人显然都热衷于此,为了规避官方追究,往往会让奴仆以养子、养女身份出现,甚至部分奴仆因为自小就被卖入主人家,或者家族世代均为主家奴仆,所以都冠以主家的姓氏。


豪族家奴,承担了主家大量的产业经营工作,包括兼并新的土地,管理田产,而这不免仗势欺人,或者打着主家的旗号谋夺自己的好处。这些其实都必然为主家招引乡邻的大量怨恨。


而且,如书作者所指出的那样,明末承平日久,大量生员无法中举,所以他们中很多人就慢慢发展为一个善于挑唆揪斗地主、豪族,操纵舆论、煽动民众的阶层。士大夫会用的道德工具,这些生员也会。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些人所采用的手段,其实与士大夫阶层用来制约皇权的“风闻奏事”,也就是可以没有依据地提出批评,几乎是完全一致的。

















































所评图书:


书名:《江南困局:晚明士大夫的危机时刻》


作者:唐元鹏


出版社:广东人民出版社·万有引力书系


出版日期:2024年7月















作者 | 郑渝川

编辑 | 张寒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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