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女皇:人痘接种的尊贵试验品
文 | 郑渝川
天花取代鼠疫,成为笼罩近代欧洲最大的死亡阴影
天花的肆虐,几乎贯穿了迄今为止的整段人类文明史。1980年,世界卫生组织方才宣告天花已被消灭,这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种因人类干预而从世界上彻底消失的流行病。尽管如此,20世纪的前80年内,世界范围内仍有3亿多人被天花夺去了生命。
3000年前,地中海地区和印度河谷的居民就受到天花袭扰,公元前2000年左右的埃及木乃伊脸上存在着类似天花病变的痕迹。4世纪中国和印度的文献记载中出现了明显是天花的病症。
天花在11-12世纪肆虐于欧洲,此后定期蔓延,这种瘟疫在欧洲殖民者征服新大陆的过程中扮演了助燃剂的作用,导致大批从未接触过天花病毒的原住民大量死亡,殖民者轻而易举取得了征服胜利。
待到近代,天花取代鼠疫成为了欧洲的“头号刽子手”,每年致死人数就有数十万之多。而且,这种疾病是“公平”的,欧洲许多国家王室成员和显赫贵族也成为受害者。英国女王玛丽二世1694年感染天花死亡,不久以后,玛丽二世和威廉三世唯一没夭折在襁褓中的儿子也染病去世,这直接导致了斯图亚特王朝的绝嗣,随后汉诺威家族入主英国。
18世纪,天花在城市化水平不断提高的欧洲各地更是全面开花。整个18世纪,共有5位在位君主感染天花而驾崩,包括俄国沙皇彼得二世,法国国王路易十五。
从反人痘接种,到反疫苗的时空投射
也正是在18世纪,英国人采用从奥斯曼帝国以及遥远的中华帝国传来的方法,探索出一种比较可靠的人痘接种技术,也就是将已感染天花的患者的脓液中提取少量,植入未感染者。在19世纪,这种做法被升级为牛痘接种。
人痘接种技术成为了后来的流感疫苗、百日咳疫苗、新冠疫苗的先驱。原理当然也是高度一致的,也就是给免疫系统施加人为刺激,从而调动起人体的防御能力,并以此形成人体对于特定病毒的防护惯性,最终保护人免受病毒侵害。
无论是人痘接种、牛痘接种,还是后来的各类疫苗,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局限性。尤其是直接将活体天花疫苗移入人体的操作,这使得接种对象开始具备免疫力,但短期内具有传染性,这就可能是的他人落入危险。而且,接种对象也有一定几率面临病发危险。
正如广东人民出版社新引进出版的《来自英国的冬宫御医:叶卡捷琳娜二世与天花》一书中所谈到的那样,人痘接种技术落地英国,以及之后陆续进入英国其他城市的第一天起,就出现了很显著的怀疑和反对声音。为了打消顾虑,人痘接种的支持者试图调用数学模型来证明其致死率小于自然感染的致死率,这与新冠疫情期间各国采用数据对比的方式劝说民众接种新冠疫苗的做法如出一辙。
《来自英国的冬宫御医:叶卡捷琳娜二世与天花》书中指出,“当代的疫苗怀疑论就像是18世纪争论的翻版……免疫接种称得上是一面密切反映时代面貌的镜子”。
俄国女皇的时代贡献
人的理性是有限的。在欧洲大陆,很多国家的民众与英国人一样,都怀疑人痘接种的安全性,拒绝承担因接种人痘/疫苗带来的前期风险。而俄国的情况略有不同,在20世纪初以前的很多个世纪里,俄国民众将沙皇视为尊父和神祗,哪怕并不心甘情愿也要服从沙皇的命令。
但18世纪后期在位的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并不打算借助强制性力量来达成这一点,而是选择了一个非常危险但被事实证明的方式,那就是自己率先接种,待到康复后,通过宗教仪式、政治宣传等方式引领俄国的社会名流接种,再逐次影响俄国的人民。
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做法,反过来影响了英国以及欧洲其他一些国家的王室成员,也开始以类似的引领者身份,来推广人痘接种。
如书中所指出的那样,俄国女皇本质上是同时代欧洲国家中权力最大、被神化偶像化最突出、专制化程度最高的君主,但叶卡捷琳娜二世本人喜慕启蒙主义,热衷阅读各种政治哲学和历史读物,而且其行事风格很接近于更后来的魅力型领袖,注重招揽人才,不断向国民灌输启蒙主义价值观,还倡行对外贸易。此外,女皇还大量搜集艺术品,极力提高俄国作为文明国家的声望。
饶是如此,也要看到,彼时的俄国也仍然在延续和强化着对外侵略扩张的基本路线。当然,这在当时完全符合英国的利益,因为此举遏制和延缓了德意志地区出现过强的地方霸权,封锁了法国在东中欧地区的渗透方向,阻止了奥地利整合中欧板块——这也是为什么英国御医会被派遣到俄国,帮助女皇一家接种人痘,在大获成功后改善了英俄关系。
所评图书:
书名:《来自英国的冬宫御医:叶卡捷琳娜二世与天花》
作者:(英)露丝·沃德
译者:姜晓鲲
出版社:广东人民出版社
出版日期:2024年3月
编辑 | 王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