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2023

育儿 2024-01-05 17:08 中国台湾

不知不觉从《你好，2019》写到了《你好，2023》。整整四年，第一年是被憧憬填满的，正如我们对人生最初的展望；第二年是等待，耐心地创造雀跃的时刻；第三年不得不打起精神，和侵蚀生活的一切交锋；第四年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试图在急速失序之中建立秩序，不断地崩塌，又不断地捡起碎片、从头再来。

2022年，对曹三意味着什么？8个月、两个学期，有6个月都在上网课；365天，至少有120天需要排队做核酸检测；8760个小时，大约有2000个小时都戴着口罩。我们都被困在原地，既相互依赖又渴望挣脱彼此。有好几次我都想，曹三是不是没那么喜欢我了，我也没有那么喜欢曹三了。

年底，我买了玻璃罐和五颜六色的纸，邀请曹三一起记录这一年难忘的记忆。我们将每个记忆都折成一颗星星，存到罐子里。

尽管认清了自己还不够坚韧，一件一件事情都在突破我的心理极限，但我仍然想努力寻找快乐，给我的孩子留下在未来追寻快乐的线索。当然不出所料的是，听曹三分享她的记忆，再次唤醒了我欢笑的能力。也许这才是我做这件事情的动机，只有小孩的创造力才能带来蓬勃生机。

获得了编歌的年级冠军

编歌，是从这学期开始的。一周两节音乐课，周五会编歌。老师给出一段旋律，同学们现场为这段旋律填上合适的词。每个人唱完自己的词，全班要投好几轮票，一轮一轮晋级，最终两人中票数更高的夺冠。自从蝉联了几次编歌冠军之后，周五就变成了曹三最盼望的那一天。有一次她同我说，班里有几个同学一直在苦练编歌，想要打败她。

“那你有练习吗？有一个成语叫作‘不进则退’。”

“我不是现在才练习，我从小就在练习呀。妈妈你忘了吗？”

“对哦。你给我唱过很多自己的歌。”其实我以为她早就忘记了那些歌，当时也不过是随口唱唱而已。

“即使我没有唱给你听，我也每天都在心里唱歌。我比他们练习得都要多。”

“那你一定很喜欢编歌，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比别人做得更好，听起来很快乐。”

和妈妈一起看了梅西的最后一次世界杯

世界杯开始之后，曹三对于熬夜展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恰好淘汰赛从一个周末开始，我便选了一场阿根廷的比赛，也是梅西职业生涯的第1000场比赛，邀请曹三一起观看。

定了闹铃，但是叫不醒曹三。4点多，下半场踢得正酣，她突然自己从房间里跑出来，打开门探出头的表情就像从衣柜走进纳尼亚世界的小孩。看到两个进球，见识了乌龙球，目睹梅西如释重负地庆祝胜利。球赛结束，曹三仍然呆坐在客厅，舍不得去睡觉，问我：“阿根廷下一场比赛是什么时候？”

不妙，她成了阿根廷球迷！果然人生里的第一场世界杯比赛是关键。我就是看了1994年的决赛变成巴乔和意大利球迷的。都怪意大利不争气，今年没进世界杯，让我错失了把曹三拉入同一阵营的机会。

从那天起，曹三没有错过阿根廷的任何一场比赛。看着阿根廷两球领先荷兰、又在比赛临近结束时被拖入加时，第一次体会令人窒息的点球大战。又看着阿根廷漂亮地用 3:0 把上届亚军（也是爸爸支持的球队）克罗地亚淘汰出局。

决赛夜，曹三刚刚退烧，下午自觉地睡了两个多小时，起来又赶紧做完作业。吃过晚饭，她就立刻拿出两张白色卡纸，和心爱的鎏金水彩笔，把我叫到桌前：“妈妈，我们一起来做加油牌吧。我来做阿根廷的，你为法国队做一个。”

“我也想支持阿根廷。虽然我不是梅西的球迷，但还是很希望他能在最后一届世界杯圆梦。”

“可是，现场每个球队都是有球迷举着牌子支持他们的。这样才公平啊。”

我立刻就被说服了。不过，做加油牌的时候，我也夹带了私货，曹三写的是“阿根廷必胜”，我写的是“France Goal”。简直是预言大师，尽管法国队也进了不少球，最终还是输给了阿根廷。

“妈妈，我好想去现场看球。”

“三年前你在西班牙看过呀。我们看的还是马德里德比呢！”

“可是，我觉得世界杯才好看。下一届世界杯是什么时候？可以带我去看吗？”

曹三多幸运，梅西的最后一届世界杯，拥有最多个人荣誉的球员摘取他最为耀眼的一顶皇冠，戏剧性的晋级之路，精彩到必定在足球史占据一席之地的决赛，激励人心的事物都汇聚于此。推开了这扇奇妙世界的大门，未来我们肯定会一起去世界各地看很多现场比赛的。

我和曹三在比赛前制作的加油牌。

在夏令营交到了新朋友

今年暑假，曹三满7周岁，终于到了各种单飞活动可以接受的年龄。为此，我找了一个她无法拒绝的夏令营——哈利波特魔法营。

收到「入学通知书」之后，曹三把哈利波特系列又重温了一遍，重点是复习咒语。小学生果然有了社会经验，知道有一门拿得出手的课在学校里有多么重要。

相比之下，我要比她忐忑得多，担心任何集体里会发生的抱团和矛盾，担心她没有遇到喜欢的朋友，担心她洗不干净衣服、被别人笑话。所有的担心或多或少都发生了。因为作息不一致，曹三和一个初中生发生了争执，但最后和好了，小姐姐送了她一枚羽毛发夹。夏令营定制的学院衬衣，到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是纯白的了。因为力气不够大，晚上结束又很晚了，曹三每天都来不及把衬衣洗干净。因为营里的孩子都比她大许多，又有不少结伴来的，曹三唯一的朋友是一个小妹妹，领队老师不到6岁的女儿。

但是，曹三一回来就宣布还要参加同一主题的冬令营。开学之后，她坚持不懈地邀请好朋友们看哈利波特，分享夏令营里的集体宿舍、化学实验般的魔药课、用树枝自制的魔杖……最终成功说服两个同学跟她一起报名了冬令营。我们在一张照片里发现拉文克劳的得分榜上，有一项写着曹三的名字，她赢得了「最美魔药」的奖项。在夏令营最后一天的市集上，她用自己的分数换回了一堆喜欢的纪念品。向我们展示这些纪念品的时候，她才告诉我们：“我是新生里分数最高的。”

“那么，你最喜欢魔法学院的什么课？”

“当然是咒语课。咒语课老师来的第一天，我就决定考考她。虽然有很多咒语她不知道，但她也教会了我很多新的咒语。”

她对寒假最为热切的期盼就是冬令营。网课开始之后，我本想带她离开北京，但想到可能会滞留在外、没法参加冬令营便作罢了。谁知道，12月疫情真正蔓延起来，冬令营取消了。因此，曹三还折了另一颗星星：冬令营取消，我和朋友们不能一起去玩了。

最难忘的记忆，无论快乐还是伤心，原来都是关于分享的。重要的永远都不是赢得分数，而是拥有朋友。

24节轮滑课之后升到了中级班

网课从4月延续到6月，我就决定把曹三送回宁波。一方面她可以自由地在城市中活动，另一方面我也可以自由地出差。我离开宁波的前一天，问她愿不愿意去家对面的轮滑馆试课。

因为她抗拒教练，从前是买了轮滑鞋自学的。但是自学很快就遇到了技术上的瓶颈。每次上篮球课的途中，我们会经过一个轮滑班，她都会驻足观看许久。

“你每天上完网课，时间还挺富余，去活动活动也不错。”

“说得也是。反正是体验课，先去体验体验。”

试课很顺利，我把决定权交给曹三。晚上她思考良久，说：“我不喜欢上团体课，因为不喜欢和同学们相互比较。但我很想滑得更好一些，也许我应该尝试一下。”

“是这样啊。我理解你的感受。如果你决定报名的话，我可以提前跟教练沟通。”

最终曹三选择了24节课的暑期特价，这意味着她几乎要天天去才能把课上完。我既感到意外，又忍不住暗自窃喜。持续的练习，是完全不同的经历。曾经参加过校乒乓队集训的我，太清楚这一点了。

两周之后，我出差回来，悄悄去接她下课。她正好在练一个新动作，一遍又一遍地摔倒，眼看着摔倒了十几次，但每次都哈哈笑着爬起来，直到最后青涩地完成了两三次，在教练的鼓励声中又兴奋地连做了几次。课一结束，她就捧着课程手册去找教练，记录今天动作的完成情况，询问接下去的练习计划。

24节课结束的时候，曹三对教练说，寒假再回去上课。她是从初级课开始上的，这时候已经上完了一半的中级课。“寒假如果再上24节课的话，不知道我能不能升到高级了呢？”她一定是真心喜欢这项运动。

就在2023年的第一天，曹三突然提出来，想去滑冰，去真正的冰场。“我可以试试看用轮滑的技巧自己学习一下滑冰。”

她踩着冰鞋，看着冰场里飞快掠过的身影，还有在场地中央旋转的漂亮姐姐，踌躇了片刻，但还是踏上了冰面，张开双臂，试着站稳，试着向前滑行。然后，一圈，两圈，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妈妈，去年我们一起学会了国际象棋。今年我们一起学习滑冰吧。”结束的时候，她向我发出邀请。小孩子的勇气，就像马力欧赛车里的蘑菇，吃上一颗，自己仿佛也拥有了加倍的动力。

全家得了新冠，又好了

我们家症状严重的时间恰到好处，就在世界杯的半决赛和决赛之间。我睡足四个白天，精神恢复大半。而曹三狠狠地烧了一个周六，反复升温，但神奇地在周日清晨退烧了。

曹三的病程最短，但症状却是最明显的，一度出现吞咽困难，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有一天我听见她偷偷在厕所里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嗓子哑了？我为什么嗓子哑了呢？”忍不住在心底回答：“确实哑了，可怜的孩子。”

发烧的那个晚上，我照例给她念书。她用沙哑的声音叫我，声音就像加了特殊效果的波浪。我和她都忍不住笑起来，她就用低沉的「电音波浪」不停地喊妈妈。

她最喜欢的创意课恢复之后，老师让每个人用一幅画记录自己得新冠时的感受。曹三画的就是那一晚的情景。看到那幅画，我才意识到，那一声又一声开玩笑似的「妈妈」，也是一个小孩同疾病所做的宣泄式的对抗，既脆弱又顽强。

曹三画的得新冠的自己和妈妈。

曹三的记忆并不只这些，以至于我都怀疑这一年并没有那样糟糕。我想到《阿凡达2》的故事，父母的桎梏是经验，我们在自己的经验范围内对事物做出判断，当经验不足以解决问题，我们悲观地以为问题将无法被解决。《阿凡达2》最有趣的地方在于，莽撞的小孩最终救出了父母。如果没有成为母亲，或者在曹三更小、生活仍然可控的时候，我也许很难体会这其中的意味。

我的罐子里，有一块陶瓷碎片，是曹三放进来的。有一次，我们为一点小事争吵起来，因为一再地为了同样的小事发生争执，讲道理无济于事，我几乎气急败坏，但既不能骂人，也不能打人，于是只能将一腔愤怒发泄在杯子上。我把心爱的马克杯摔碎了。曹三偷偷捡了其中一块碎片，这时候拿出来，提醒我不要忘了它。

吵架的那一天，她带着纸笔坐到我的面前，一笔一画地写上：「目标：妈妈和我都不发火」。

看《阿凡达2》的过程里，我的脑海里一直浮现出一句话：trust the youth。我想这是曹三在 2022 年试图告诉我的，但我们还没有做得很好，就留给 2023 年一起去实现吧。

2022.12 @ 北京

曹三在创意课上设计了她的「2023」。数字3是一座游乐场。屋顶会喷水。屋里会飘雪花。一层是舞台，每天都可以欢迎100个人在这里聚会。他们可以表演，可以游戏，也可以举行派对。没有结束的时间。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g4MDA2NjEyNg==&mid=2247484167&idx=1&sn=b81e8918f1cbe1c09989fca18c580bbc

下雨天去郊游

约定好去郊游的日子，下着雨也要出发。这就是生活的趣味之处吧。如果你愿意，跟着这个6岁的孩子一起去郊游吧，看看目的地会不会出现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