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来，雨就下个不停。从被窝里伸出一只脚，就像直接把脚探进井水一样，凉意立刻逼上心头。想起曹三一岁多时，第一次在宁波过冬，翻来覆去地看《田鼠阿佛》。当伙伴们都在辛勤储备粮食准备过冬时，阿佛却独自在太阳底下发呆，大家问他在干什么，他说：“我在收集阳光。”在江南生活的每个人，应该都能深深地理解阿佛。吃完早饭，我和曹三没有立即出门，两个人缩着脖子在窗前观测天气。风裹着雨点噼里啪啦地拍打窗户，生怕我们看不见它似的。“穿上你的冲锋衣，再打顶伞，应该没问题吧？”我对曹三说。今天是我们的第一个美术日，约好了一起去昆虫博物馆做蝴蝶标本。刚定下来的日程表，总不能随便打破吧？从北京回宁波之后，我们就动身和我爸妈一起旅行了，希望在出发去悉尼之前能多和他们相处。10天的旅行结束，再10天就要过年，签证仍然杳无音讯。我又去了趟上海，和好朋友们挨个见过面，再回到家，仍旧没有新消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摆在我的面前：告别和出发之间，有x天。x不等于零，且没有充足的信息可以计算出x。那么，在这x天里，我们该做什么？大年三十，我拉着曹三到书房里做计划。“为什么要做计划？我们什么时候能去悉尼？”“就是说，过完寒假，我还没法去悉尼上学？”“看起来是的。但是，你知道吗？一个人从6岁开始，要上十几年的学，而你现在即将拥有一段难得的自由的时间。”“嗯，这是个好问题。”我早知道她会这么问了！所以也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答，“如果这段时间是确定的，一周、两周，那我们可以自由自在地玩，因为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兴地玩。但如果没有时间限制地玩下去，就会变得盲目。人是不可能从盲目中持续获得快乐的。你要享受自由，就要学会建立自己的秩序。”发言的效果很好，曹三听得一头雾水，无从反驳，只好说：“行。那我们来做计划吧。”我随即递给她一张纸：“首先，我们各自为自己定个目标。比如，我有三个目标，一个是工作上的，一个是学习上的，另一个是阅读和写作，这是我兴趣爱好。”“好啊。“到现在问题都还没有超纲，我对答如流，“我建议的话，第一不要放弃自己的爱好，要持续练习，当一切不确定的时候，它就是那件确定的事，会始终牵引着你，而且练习会带来进步，就会一直带来开心；第二，之前的知识，还是要想办法巩固，不要让以前的学习白费了；第三，你现在的大脑和身体都在高速地发展，好好锻炼它们。具体到每一项，比如画画的目标，轮滑的目标，数学的目标，你可以想一想未来一个月要达到什么样的结果，把设想的结果写下来。定好目标，你再来想，每天的时间要怎么安排，是可以实现这个目标的。”当我这么说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小时候我为自己做的假期时刻表。每当制作出一张精确到分的时间表，我都感到十分地满足。虽然经常因为在阳台上摆一个吹着风写作业最舒服的位置，或者因为看着晚霞吃零食吃得太投入，而直接跳过了时间表上的某一项。后来我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把规划时间当作一项有趣的游戏。眼前这个小孩会不会已经发现，我根本就是在拉着她陪我玩游戏？曹三拿着一支可以换颜色的圆珠笔，一会儿调到蓝色，一会儿调到绿色，在纸条上奋笔疾书。另一只手挡在纸条的上方，生怕我偷看她的答案。片刻之后，她向我宣读了自己的计划——首先是有5个目标，因为……那支笔只有5个颜色。其次，她决定按天规划时间：周一阅读日，周二数学日，周三美术日，周四运动日，周五音乐日，周日写作日。“嗯，好的。”我也无从反驳，只能说：“每天都有一点目标感，听起来很不错。”从我爸妈家到昆虫博物馆，要穿过一个湿地公园，大约有2公里的路。刚走出去一个路口，我的衣服就变成了拼接色，打伞的一侧还是好看的海蓝色，另一侧已经深得像夜晚的海水了。“还记得我们上一次在雨里淋得透湿吗？”曹三一边把伞冲向前方，卖力地表演逆风而行，一边问我。“记得呀。”有一次在北京，下着大雨，曹三要去上喜欢的画画课，不愿意请假。结果我们在路上跑，风也不甘示弱，追得雨势越来越大，雨衣、雨伞根本形同虚设，两个人到工作室的时候，像刚从河里钻出来一样。“今天的雨和那天差不多。”曹三把伞举得高高的，做出跳舞的姿势。北京的画画工作室外面有一条被茂密的树荫拢住的小路。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那天她拉着我的手，说：“跑起来妈妈，穿过这些大树，就像一起在下雨天去郊游。”按照曹三的计划，每一天都有一个负责人，数学、阅读和写作日由我说了算，美术、音乐和运动日由她说了算。音乐日最初的安排，是她教我唱歌。也许是因为我唱歌太难听了，她很快放弃了这个日程，一整天都只是闲晃。问她做什么和音乐有关的事呢，她就说：“我在心里创作啊。”到了晚上洗澡的时候，她开始大声唱歌，按照她的说法——“练习自己的创作”。大部分创作我都记不清了，有一首说唱歌曲《怪胎》，颇为洗脑，我到现在都时不时会想起来。我们是两个女孩
你很古怪
我爱使坏
人们说我们是怪胎
哦 怪胎
你们可以说我们古怪 但不能说我们是怪胎
这五百年来 我们走在路上
看见你们不知道的未来
你们可以说我古怪 但不能决定我的未来
哦 怪胎
让你们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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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 @ 厦门
在厦门玩的时候和曹三去参加了一天的观鸟活动，遇见往返金门和厦门练习飞行的普通鸬鹚，每一队都有一百来只，为四月份飞回西伯利亚做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