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养浩,这位元代的名臣与文学家,以其卓越的政绩和深厚的文学造诣,留下了不朽的印记。然而,张养浩与奇石结缘,那是一场心灵与自然精魄的邂逅,这不仅是一种物质上的收藏,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有石可友,明归田之不孤也。”(《有石可友·序》张养浩此语,足可见他归隐后视石为友的痴迷。
张养浩的别墅云庄(今天桥区柳云社区),宛如一个奇石的王国。这里,每一块石头都承载着张养浩的深情厚意,每一块石头都诉说着一个独特的故事。他将这些奇石视为自己的挚友,与它们共度晨昏,分享喜怒哀乐。这些奇石,或嶙峋峻峭,或温润如玉,都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吸引着张养浩的目光和心灵。“或叩以杖,或沃以酒。或望而趋,或坐以偶”(《有石可友》),他俯身轻抚,指端摩挲过石的纹理,那是大地隐秘的语言,是风刀霜剑镌刻的诗行。这石,无繁花之娇柔,无翠木之婆娑,却自有一份沉静的力量,守着山川的古老秘密,安于天地的寂寥角落。
其中,最为人称道的便是那块“待凤石”。它静静地矗立在云庄的一角,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张养浩在《待凤石并序》中深情地写道:“以其一峰横出,若待物来栖者,因而名之。余嘉其词雅而意深,故为之赋。”这首七言古诗,不仅是对“待凤石”的赞美,更是张养浩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他期待着一种超脱世俗的美好,期待着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于张养浩而言,石是可倾心交谈的挚友。在官海沉浮、人心叵测间疲于奔命后,回到石的身旁,便似寻得心灵桃源。奇石不语,却胜千言万语,默默收纳他的喟叹、他的壮志、他的失意与豁然。他将奇石置于庭院,朝朝暮暮相对,看晨曦为石披上金缕衣,暮霭又为其笼上轻纱帐。“爱此一拳石,玲珑出自然。溯源应太古,堕世又何年?”(清曹雪芹《题自画石》)奇石在四季轮转中,以不变应万变,教会他坚守本心,不为外物所移。
除了“待凤石”外,云庄中还有许多奇石,如“玉云峰”“挂月”“振玉”和“抱云”“苍云”等,张养浩称为“十友”,并“每饮必同之”(明崇祯《历城县志·古迹》)它们各具特色,美不胜收。张养浩常常在这些奇石间流连忘返,他或静坐观赏,或挥毫泼墨,将自己的情感和对人生的感悟都倾注在了这些石头上。张养浩有《江城子》吟咏“苍云”并题刻于石,曰“何年仙斧断云根?玉无痕,翠生春。磅礴空庭,太华入平分。百窍暗通元气漏,无一窍,不氤氲。 想当丘壑闷献真,泣波臣,走山君。一笑移来,造物不吾嗔。目击烟霞心已了,谁再梦,上星辰”。这些石头,仿佛成了他灵魂的延伸,成了他情感的寄托。
“十友云庄恋故丘,中朝七聘尚淹留。无端云锦池边水,化作苍生血泪流。”(清董芸《广齐音》)张养浩爱石,爱的是石之坚毅,无畏风雨侵蚀,不惧岁月打磨;爱的是石之淡泊,不逐名利之潮,不慕虚荣之光;爱的是石之拙朴,尽卸尘世铅华,独存本真之质。在奇石世界里,他寻得灵魂的归巢,于喧嚣浊世中,守一方静谧天地,让心灵在石的冷硬与温润间,找到平衡与安宁,那是他与石共谱的一曲幽然雅韵,在岁月中悠悠回荡,诉说着钟情自然、回归本真的绵绵情长。
“我爱济南张学士,清风缥缈满云庄。”(清封大本《续广齐音》,见刘书龙辑校《济南历代竹枝词辑校》)张养浩与奇石的故事,是一段跨越时空的奇缘。他以一颗超脱世俗的心,与这些奇石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这些奇石,不仅成了他精神的寄托和情感的慰藉,更成了他文学创作的灵感源泉。在他的笔下,这些奇石被赋予了生命和灵魂,它们或灵动飘逸,或沉稳厚重,永远地散发着独特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