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中的“她”:不要让女性失声 |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学术   2025-01-01 10:02   湖北  
编者荐语:
关于性别的刻板印象几乎无处不在。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有句著名的论断:战争是政治的延续。理所当然的,人们想到战争就会想到血与火,想到坚船利炮,想到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政客——无数的文艺作品和历史事实的主人公尽被男性所包揽。换句话说,战争和政治场上似乎并不欢迎女性的存在。女性政治家天然地应该退居台后吗?本文驳斥了这一观点,证明尽管性别偏见在战争期间被无限放大,女性突破父权制桎梏的步伐却也一刻未曾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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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政治家在战争中须有一席之地

摘要

战争是加深了政客行为中的性别不平等,还是有助于消除此壁垒?本文借鉴心理学的恐怖管理理论,认为暴力冲突的爆发可能会促使政客更强烈地遵守传统的性别刻板印象,因为它有助于使个人应对存在主义恐惧。为了验证此观点,本文对俄乌冲突爆发前后三个月乌政客在社交媒体上的参与度数据进行了中断时间序列分析。结果表明,公众对政治家的性别偏见在战争期间被放大了——政客本身在冲突开始时有可能遵循性别刻板印象,大规模军事冲突则更加深化了他们的传统性别角色。

作者简介:

Taylor J. Damann, 华盛顿大学政治学系
Dahjin Kim, 华盛顿大学政治学系
Margit Tavits,盛顿大学政治

文献来源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2024, page 1 of 20

doi:10.1017/S0020818324000080
     


本文作者

Taylor J. Damann, Dahjin Kim, Margit Tavits
(从左至右)


一、引言


尽管大量新兴文献对性别代表性、妇女在冲突政治中的作用以及危机期间的女性领导力进行了研究,但人们仍对不同性别的政治家在应对武装冲突时的行为知之甚少。先前的文章表明,妇女的政治参与往往集中在战后,女性领导力被证明可以减少暴力并帮助战后重建。大规模军事冲突破坏了父权网络、改变了性别角色,为女性提供了获得领导技能的机会。但在战争初期和进行时呢?女性领导人也有一席之地吗?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根据心理学的恐怖管理理论,遵守刻板印象有助于个人应对与死亡相关的恐惧,这种恐惧可能会随着冲突的爆发而激增,导致政客迎合性别刻板印象,并令公众产生对这种一致性的要求(对父权制的偏好)。简而言之,为了帮助恐怖管理,政客们可能会在冲突开始时寻求社会角色的一致性。因此,随着战争爆发,女性政治家与公众的接触可能比男性少,而当她们参与时,她们可能会被要求表达更温情、更有教养的情绪,并解决刻板印象中的女性问题,即角色一致。


然而,这些猜想缺乏可靠证据。部分原因是在持续战争的动荡的背景下实时收集有关政治家行为的系统数据是困难的。在此背景下,本文另辟蹊径,通过关注2022224日开始的俄乌战争,并收集有关政客在该日期前后在社交媒体上的参与数据,克服了这些重大数据挑战。


本文语料库来自乌克兰政治家的公开Facebook帖子,这个窗口允许采集战争前后至少三个月的数据,确保本文及时捕捉到冲突爆发时间变化的趋势。虽然这些数据仅限于特定类型的行为——政客在社交媒体上与公众的互动——但它们能够使本文系统地观察到每个政客在战争的背景下如何每天与公众互动。此外,使用间断时间序列分析,可以合理推测冲突是否对男女政治家的参与模式产生了不同影响。


  二、战争中的性别刻板印象和角色一致性


根据社会角色理论,常见的性别刻板印象认为女性更感性、有教养且适合共同照顾任务,而男性则被视为侵略性、果断、能动性且适合担任领导角色。这些关于女性和男性的基本特征和适当角色的刻板印象是政客运作的广泛文化背景的一部分,它们在公民中产生了对女性和男性角色一致行为的偏见期望。


政客本身可能也会认同这些社会规范,从而导致他们本身的行为和选择产生偏见。源于这些规范的公众期望会进一步激励政治家在行为中遵守性别角色,男性政治家通常将自己描绘成保护公民免受威胁的强势领导者,而女性政治家则表现出关怀行为。这也反映了女性议员往往更关注“女性问题”,女性政治家更有可能避免冲突和竞争,并厌恶侵略。


刻板印象减少了恐惧和不确定性,因为它们是文化世界观和传统的一部分,给人们带来秩序、控制和稳定感。恐怖管理的心理需求广泛存在于政治家和公众中。这意味着,为了避免引起恐慌,政客们受到激励去顺从性别刻板印象,采取与角色一致的行为。同样的威胁环境也放大了公众的偏见,增加了他们对政客角色一致行为的偏好。此外,政治家不仅有选举动机,而且有内在动机——他们希望产生影响。


总之,普遍存在的性别刻板印象和应对暴力冲突时对社会角色一致性的高度要求都表明,当战争开始时,女性政治家更有可能被迫将政治舞台让位于男性。也就是说,为了应对冲突的爆发,男性政治家将明显比女性政治家更多地增加与公众的接触。此外,对角色一致性的刻板印象也期待影响女性和男性政治家在战争时期与公众互动的方式——角色一致的方式往往能获得社会回报。


、实证策略和数据

   

3.1 方法论

20222爆发的俄乌战争被称为“自冷战结束以来对欧洲和平与安全的最大威胁”。这是一个值得单独研究的重要案例,也为本文提供了一个准实验性的背景,可以合理假设如果没有战争,政客的行为不会改变。对这些数据的中断时间序列(ITS)分析使本文能够合理估计战争对政客行为的影响。


本文的实证策略依赖于观察乌克兰政客在战争前后于Facebook社交媒体平台上的行为。借助CrowdTangleAPI本文收集了2021111日至202261日期间所有在职乌克兰政治家在公共Facebook页面上发布的所有帖子。数据集包括来自469名乌克兰政治家(81名女性和388名男性)的136,455篇帖子(24,714篇来自女性政治家,111,741篇来自男性)。CrowdTangleAPI包含有关发布时间的信息允许本文创建时间序列数据。然后,本文通过以下形式的ITS公式来估计战争带来的影响:



其中y是政治家i在时间t的结果,Et是表示战争后时期的虚拟变量(战争,编码为0表示战争前,1编码为之后),Si表示政治家i的性别(女性,编码为0表示男性,编码为1表示女性)。TE=0TE=1是自战争以来天数的运行变量,表示具有ζ和η的序列趋势,分别是时间和自战争以来的时间。假设每个政治家都有不同的发帖频率基线,本文选取的是政治家的随机拦截。在计算标准误差时,本文使用Newey-West估计量来校正误差项中的自相关和异方差性。


β是男性政治家战争的估计影响。γ是战争前男性和女性政治家之间结果的估计差异。δ是偏好的主要影响:按性别划分的战争影响的估计差异。


3.2 分析思路

本文首先考察了战争前后政治家的参与程度。将参与度按照发布频率进行汇总,记录每个政治家每天的帖子。为了检验假设,本文关注政治家沟通方式的差异,并进行了两组定量文本分析。首先,本文通过匹配现有四个词典中的关键词来衡量积极情绪,这些词典根据单词的积极或消极语气对单词进行评分。


其次,本文通过应用无监督主题模型Top2Vec来探索帖子的实质性主题,这有助于发现本文数据中的实质性主题,因为本文数据中的关键词是基于文本背景的,尤其适合基于字典的方法。通过这种方法,本文发现了907个具有语义相似性的文档集群。


最后,本文手动检查了每个集群是否与先前研究标记的三个主题之一相关:社会援助;士气提升;安全性。前两个属于传统女性问题空间,第三个是传统男性问题。

四、分析结果


首先介绍本文的第一个假设的结果,即战争后,男性政治家将比女性政治家更多地与公众互动。然后,本文检验了第二个假设,即女性和男性政治家在语气和话题方面以性别刻板印象的方式回应冲突。

H1:男性比女性更勤政
首先,本文审阅了乌克兰政客在战争前后的发帖行为。图1绘制了女性和男性政治家在战争前后每天的平均帖子数量。x轴表示战争持续时间。y轴(每个政治人物的帖子数)的计算方法是将给定日期的帖子总数除以当天发帖的唯一政治人物数量。为了研究差异,本文对女性和男性进行分别研究。


图表可知,战争打乱了相对稳定的发帖模式,政客们在网上变得更加活跃。另一个显著特点是性别变化幅度的差异:战争一打响,男性政治家便立即以高于女性政治家的频次发帖。尽管随着冲突愈演愈烈,总发帖频率在稳步下降,但性别差距保持稳定。


为了系统地检验冲突爆发对政治家参与的影响,本文使用Newey-West调整的标准误差和政治家的随机拦截来运行ITS模型(表1)。结果证实了图1中的观察结果,即冲突的发生会在在线参与中造成性别差距。从实质上讲,与战争前时期相比,男性政治家在战争后每天发布的帖子大约多出两倍半。鉴于它们在战争前的日平均值是0.54,可知这是非常显著的效果。



在冲突之前,女性政治家与男性一样与公众互动,女性的不显著系数表明了这一点。然而,交互项(invasion×women)的负值和统计学显著性系数表明战争对女性的影响与男性明显不同。虽然她们的发帖频率也有所增加,但效果较弱:女性每天多发布大约两篇帖子,而男性每天多发布大约两篇半的帖子。这支持第一项假设,即男性政治家将比女性政治家更多地增加与公众的接触。然而这并不代表女性参与总量低,而是战争造成了有利于男性的性别差距。

H2:角色一致的语气和问题
转向第二个假设,继续采用与以前相同的ITS模型,但将因变量更改为负面情绪得分。


和上文一样,战争系数表示战争后男性政治家帖子的情绪得分的变化。在所有四个字典中,本文观察到负系数和统计走向高度重合。也就是说,男性政客的帖子在战争后明显变得更加负面。另一方面,交互词invasion×女性的正向和统计学显著性系数表明,女性负面情绪的增加明显较弱。也就是说,作为对战争的回应,男性的负面语气比女性增加得更多,这与H2一致。当使用每个政治家每天的平均情绪得分或政治家-日单位时,本文发现了类似的结果(见表2)。


接下来,本文探讨了冲突的爆发如何影响政治家参与的问题。回想一下,本文将分析限制在具有明确性别期望的三个主题上:社会援助(女性)、士气提升(女性)和安全(男性)。根据H2的数据,平均而言,随着冲突的开始,女性政治家会更多地参与女性问题,而男性政治家会更多地参与男性问题。


通过性别检测此类差异是本文的主要目标,但请注意,该图也说明了这些差异的来源。对于这两个女性话题,蓝色(虚线)条出现在零线上方,表示女性政治家在战争后增加了对这些话题的关注。另一方面,黄色(条纹)条出现在零线下方,表明男性对这些领域的关注度有所下降。仔细观察,本文发现社会援助方面的性别差异主要是由男性驱动的,因为尽管女性增加了对社会援助的关注,但这种变化在统计学上并不显著(95%CI越过零线)。为了鼓舞士气,本文发现男性开始减少参与,而女性政治家参与更多。关注安全这一“男性”话题,本文看到女性和男性政治家的人数都有所大幅增加。然而,男性的变化比女性大得多。这与第二项假设一致。


本文通过拟合ITS模型来证实这些观察结果,将属于每个主题的帖子比例作为结果变量(表3)。战争对女性和男性的三个主题的关注比例变化不同:正如预期的那样:战争之后,女性政治家的“女性化”话题、社会援助和士气提升的比例明显高于男性政治家;而女性讨论安全感则明显少于男性。简而言之,在所有三组分析中,本文发现战争强化了政治家行为中对传统性别刻板印象的一致性。


五、扩展:公民更喜欢男性的政治参与


战争对政客行为的塑造还包括增加公众对性别刻板印象的偏见。在这里,本文通过观察公众对政治家参与的反应来探索这种可能性,可以合理地假设公民对他们喜欢的那些政治家做出更热情的反应。如果这一假设是正确的,那么作为对战争的回应,选民更有可能与男性政治领导人的帖子互动。为了衡量这种参与度,本文使用每个帖子的用户互动总数(点赞、评论、分享和其他表情符号反应),并创建一个结果衡量标准,即反应。


3描述了战争前后对政客帖子的平均每日反应,按政客的性别分开。在战争爆发前,男女性政治家在他们的帖子上收到的反应数量大致相同。然而,在战争之后,男性收到的反应明显多于女性。


本文使用ITS模型来预测反应(表4)。战争的正系数和统计学意义系数显示,战争后男性政治家对帖子的反应大幅增加,平均从321跃升至1,092


相比之下,冲突的爆发并没有导致女性政治家帖子的反应数量出现同等的激增。以前,女性每个帖子收到的反应数量与男性相似,如变量women的无显著系数所示。然而,战争产生了巨大的性别差距:女性×互动词invasion的统计显著系数意味着,在冲突开始时,女性政治家的帖子比男性政治家的帖子平均少收到491个反应,女性的增幅远小于男性。简而言之,战前无视性别的公众在应对战争时明显偏向于男性。因此,战争期间公众对男性领导的偏好增加可能是激励政客们塑造角色一致的动机之一。

六、结论


本文的研究表明,暴力冲突促使政治家更强烈地遵循传统的性别刻板印象,因此男性比女性更能参与政治,而政治家本身则倾向于各自的性别沟通方式和问题空间。同时,公众中的性别偏见在应对战争时也达到顶峰,这可能会进一步激发政客的性别角色刻板行为。这些发现有助于理解冲突的性别影响。随着冲突的展开,本文实时发现性别影响在公众和政治家中发展起来并不缓慢,而是瞬间和深刻地变化。


本文抛砖引玉的要点之一是:在战争期间,女性领导人的声音可能会被男性领导人的声音淹没,这是令人不安的事实。因此,数据的研究结果对战时实现性别平等也有现实意义。公众可能会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即个人对女性和男性领导人的偏好可能会因国家不安全而产生偏见。鼓励女性政治家在战争期间持续与公众接触、为女性政治家提供培训和支持或许能有所帮助。


未来的研究可以集中于女性和男性政治家在其他暴力冲突背景下的行为,尤其是社交媒体之外的行为。重点可以放在这些初始模式在多大程度上让位于性别刻板印象,特别是考虑到这些根深蒂固的“社会规范”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可动摇。另一个方向是应对战争时高度角色一致性行为的潜在后果。本文只能推测,政客的这种行为可能对战争的进程产生重大影响,但以何种方式和程度还需要进行更加系统的分析。这项女性研究道阻且长,但意义重大。


编译 | 贾思雨
初审 | 陈靖尧
终审 | 蒋文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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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内容仅供参考,不代表Political理论志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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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 ThePoliticalRevi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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