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雪锋
患者女性,43岁,入院时间:2024年4月1日。主诉:咳嗽、咳痰1月余,加重伴胸闷、气短1周。
患者1月余(2024-02-24)前无明显诱因出现阵发性咳嗽,程度剧烈,夜间为著,影响睡眠,咳黄白痰,质黏,难以咳出,无发热、胸闷、气短,无咯血、胸痛等不适。当地医院查胸片示肺炎,予抗感染及对症治疗10天(具体不详),咳嗽好转出院。
1周前咳嗽较前加重,伴胸闷、气短,活动耐量下降,步行200米即需停下休息,伴吞咽困难、言语不清、周身乏力,伴头痛、四肢酸痛,4天前就诊于外院,血WBC、CRP升高,血气分析示Ⅱ型呼吸衰竭,胸片示双侧肺炎伴胸腔积液。考虑肺炎、重症肌无力危象可能,予气管插管、有创通气,美罗培南0.5 g q8h抗感染、丙种球蛋白20 g×3天,依库珠单抗900 mg抗炎治疗1天等治疗,患者肺炎无好转,氧合指数进行性下降,最低53 mmHg,血压下降至80/40 mmHg左右,予加用血管活性药物维持治疗。为进一步诊治收入我科。患者镇静状态,小便较前减少,体重无明显改变。
17年前(2007年)行胸腺瘤术,7年前出现眼睑下垂伴复视,确诊为重症肌无力,给予溴吡斯的明治疗,症状好转后自行停药。2年前(2022年)再次出现眼睑下垂伴吞咽困难,四肢乏力,予他克莫司及溴吡斯的明联合治疗,急性期给予激素冲击治疗后逐渐减停(具体不详),症状好转。2月余前(2024-01)开始患者出现吞咽困难、周身乏力,外院给予艾加莫德、甲泼尼龙冲击联合丙种球蛋白治疗(具体不详)后症状好转,本次发病前治疗方案为醋酸泼尼松40 mg qd、溴吡斯的明60 mg qd口服。
生于山东莱州市,久居本地;无疫区、疫情、疫水接触史,无牧区、矿山、高氟区、低碘区居住史;无化学性物质、放射性物质、有毒物质接触史;无吸毒史;无吸烟、饮酒史。结婚10年余,育有1女,爱人及女儿均体健。否认家族性遗传病史。否认疟疾、结核病史,半月前发现“戊肝抗体阳性”(未见报告)。否认高血压、心脏病史,否认糖尿病、脑血管病、精神疾病病史;否认外伤输血史;否认食物、药物过敏史;预防接种史不详。
体温36.5℃,脉搏81次/分,呼吸36次/分,血压124/74 mmHg[去甲肾0.6 ug/(kg·min)],SpO2 60%~80%。药物镇静状态,气管插管接有创呼吸机辅助通气,颈静脉无怒张。胸廓无畸形, 肋间隙对称, 双肺呼吸音低, 双肺可闻及湿啰音, 无胸膜摩擦音。心脏浊音界不大, 心率81次/分, 律齐, 各瓣膜听诊区未闻及病理性杂音, 无心包摩擦音。腹部柔软, 无压痛、反跳痛及肌紧张, 肝脾未触及, 肝区及双肾区无叩痛, 移动性浊音阴性, 肠鸣音4次/分, 双下肢无水肿。
血气分析(2024-04-01):FiO2 100%,pH 7.352,PaCO2 62.8 mmHg,PaO2 53.3 mmHg,HCO3- 34.8 mmol/L,Lac 2.7 mmol/L。
血常规(2024-04-01):WBC 11.25×109/L(↑),NEU 10.55×109/L(↑),LYM 0.47×109/L(↓);Hb 68 g/L(↓),PLT 128×109/L,CRP 210.2 mg/L(↑)。
胸片(2024-04-01):双肺大片高密度影,双侧胸腔积液(图1)。
首发症状:咳嗽、咳痰、胸闷、呼吸困难。 基础疾病:胸腺瘤术后,重症肌无力,为免疫抑制人群。 呼吸情况:双侧肺炎,伴胸腔积液、ARDS、高碳酸型呼吸衰竭,氧合指数最低53 mmHg。 并发症:休克、肝功能异常,中度贫血。
患者SOFA评分13分,PSI评分113分V级,CURB-65评分3分,APACHEⅡ评分27分,预测院内死亡率50%。
①重症肺炎: 重度ARDS,Ⅱ型呼吸衰竭,双侧胸腔积液,脓毒性休克,气管插管,机械通气;②重症肌无力危象;重症肌无力,中度全身型;③胸腺瘤术后;④戊型病毒性肝炎?肝功能异常;⑤中度贫血。
予有创呼吸机辅助通气,调整呼吸机参数,模式VC-AC,FiO2 100%,VT 280 ml(5 ml/kg),PEEP 10 cmH2O,监测Pplat:36 cmH2O,Cdyn 15.8 ml/cmH2O。
3 min后复查动脉血气(FiO2 100%):pH 7.149,PaCO2 86.5 mmHg,PaO2 45.1 mmHg,Lac 5.6 mmol/L,BE 0.5 mmol/L。
此种情况下已经具备达到ECMO的指征,考虑启动ECMO。但究竟选择VV还是VA?患者机械通气治疗后仍存在高碳酸血症的呼吸衰竭(pH 7.149,RR>35次/分,Pplat>30 cmH2O)。无基础心脏疾病,超声显示心脏收缩功能正常。因此我们判断,虽然患者仍有休克,但通过VV-ECMO改善血氧,降低呼吸机支持后,循环状况应该可以快速改善。我们组织团队迅速建立VV-ECMO,利用EIT进行PEEP滴定。持续有创机械通气,调整呼吸机参数;当天完善支气管镜检查,留取病原学。
患者入院后急查新冠核酸阳性(+);同时合并轻度肝功能异常、贫血、低蛋白血症。治疗方面积极予以抗休克、Paxlovid抗病毒,同时予替加环素+头孢哌酮舒巴坦覆盖院内常见的耐药菌;同时予保肝、利胆、护胃;补充悬浮红细胞、白蛋白维持胶体渗透压。
针对患者的基础疾病重症肌无力,神经科会诊后建议给予丙种球蛋白17.5 g×5天,甲强龙60 mg ivgtt qd。
WBC 15.01×109/L(↑),Hb 63 g/L(↓),PLT 127×109/L,NEU% 96.9%(↑)。 CRP 219.1 mg/L(↑),PCT 1.7 ng/ml(↑),铁蛋白215.9 ng/ml(↑)。 生化:总蛋白57 g/L(↓),白蛋白25 g/L(↓),谷丙转氨酶71 U/L(↑),谷草转氨酶87 U/L(↑),肌酐36 μmol/L(↓),总胆红素15.4 μmol/L,直接胆红素15.2 μmol/L(↑)。 心肌酶谱:肌钙蛋白I 53.3 pg/ml(↑),B型钠酸肽153.76 pg/ml(↑),肌酸激酶同工酶2.4 μg/L,肌红蛋白207.8 μg/L(↑)。 凝血:血浆凝血酶原时间测定14.6 s(↑),凝血酶原活动度70%,纤维蛋白原降解产物23.62 mg/L(↑),D-二聚体定量4.032 mg/L(↑),血浆纤维蛋白原7.22 g/L(↑)。 尿常规:蛋白质0.3 g/L(↑),葡萄糖28 mmol/L(↑),尿红细胞数量1271.5 μl(↑),类酵母细胞数量602.7 μl(↑),比重1.033(↑)。 新型冠状病毒核酸阳性,CT值(ORF基因)30.56,CT值(N基因)32.47。 甲流病毒、乙流病毒、呼吸道合胞病毒、CMV、EB病毒均阴性。 免疫球蛋白:补体C3 1.1 g/L,补体C4 0.14 g/L(↓),免疫球蛋白A 1 g/L,免疫球蛋白M 0.6 g/L,免疫球蛋白E 49 IU/ml,免疫球蛋白G 16.1 g/L。 胃液潜血检查阴性。 乙肝病毒表面抗体>1000.00 mIU/ml(↑),乙肝病毒核心抗体阳性,乙肝病毒e抗体阳性;戊肝抗体阳性,乙型肝炎病毒荧光定量检测<100 IU/ml;甲型肝炎抗体IgM测定阴性,丁型肝炎抗体测定阴性。 自身抗体:抗核抗体(+)均质型1:40(↑),抗Ro-52抗体(LIA)阳性(++)31(↑),线粒体抗体IgG(LIA)阳性(+)22(↑);ANCA阴性。 外周血:GM试验0.286,G试验133.370 pg/ml。 T淋巴细胞亚群:B淋巴细胞5.8732%,B淋巴细胞计数28.22个/μl(↓),CD4+/CD8+0.43(↓),辅助性/诱导性T淋巴细胞计数93.81个/μl(↓),辅助性/诱导性T细胞19.86%(↓),总T细胞71.53%,细胞毒/抑制性T淋巴细胞计数219.18个/μl(↓),细胞毒/抑制性T细胞46.39%(↑),自然杀伤淋巴细胞计数86.81个/μl,自然杀伤细胞18.07%,总T淋巴细胞计数337.94个/μl(↓),淋巴细胞总数476.49个/μl(↓)。 细胞因子:白介素-6 40.46 pg/ml(↑)
主气管及左右主支气管、各叶段支气管通畅,黏膜正常,未见新生物,右肺中叶和下叶基底段可见白黏痰,予以吸除,于右肺中叶用生理盐水60 ml灌洗,回吸收约30 ml,送细菌真菌涂片+培养、病理、mNGS、G试验、GM试验。 肺泡灌洗液mNGS:鲍曼不动杆菌(序列数127077),HPV 5型(序列数135)。 肺泡灌洗液培养:耐碳青酶烯类鲍曼不动杆菌,棒状杆菌属某些种阳性(+)。 肺泡灌洗液G试验大于600 pg/ml,GM试验0.188 pg/ml。 肺泡灌洗液病理:可见多量嗜酸性粒细胞、中性粒细胞、吞噬细胞及支气管腺上皮细胞,未见癌细胞。 双上下肢深静脉超声:均未见血栓形成。
考虑患者没有明显的血流感染证据,在替加环素+头孢哌酮舒巴坦基础上加用多黏菌素B雾化;患者处于免疫抑制状态,后续也会面临大量的激素治疗以及其他免疫治疗,因此予复方磺胺甲噁唑2片qd+更昔洛韦0.25 g qd+伏立康唑200 mg q12h预防PCP、 CMV和真菌。
4月1日ECMO上机后运转正常,患者乳酸水平逐渐下降,氧合得到明显改善。ECMO主要进行了氧浓度的调节,其他参数并未做太多调整。随着原发病的控制,患者情况逐渐好转,循环、氧合稳定,双肺炎症明显吸收。ECMO上机2周后(4月15日)顺利通过撤机试验,4月16日撤离ECMO,继续有创机械通气。ECMO参数调整及患者血气指标变化情况见表1。
表1 患者病程中ECMO参数调整及血气指标变化
表2 患者病程中检验指标变化情况
影像学变化
①重症肺炎:耐碳青酶烯类鲍曼不动杆菌感染,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危重型),重度ARDS,Ⅱ型呼吸衰竭,双侧胸腔积液,气管插管辅助通气,ECMO撤机后;脓毒性休克;②重症肌无力,中度全身型,重症肌无力危象,③胸腺瘤术后;④戊型病毒性肝炎,肝功能异常;⑤中度贫血;⑥低蛋白血症。
对于免疫抑制人群,新冠病毒感染可能表现为长程且难以清除的感染。该患者入院后查新冠病毒CT值已经比较高,可能是已经感染了较长时间。所以考虑新冠病毒感染或许是诱发该患者肌无力危象的源头,进而需要气管插管有创机械通气,随后又出现院内感染,导致ARDS和脓毒性休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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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雪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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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根据“2024年名院大查房”第十期视频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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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仅用于学术内容的探讨和交流,不用于任何商业和推广。临床实践需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选择适宜的处理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