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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廷海，榆中新营人，笔名冰梅、栖云柳，甘肃省作协会员。先后在兰州碳素厂干混捏工，甘草水泥厂上料打浆，洛坝铅锌矿搞维修，江苏等地钢结构工厂干打磨，嘉兴上海的建筑工程上做普工，兰大医院当保洁。因读初中时热爱写作，心怀一个作家梦。无论耕种田间地头，还是在打工的路上，坚持不辍，白天劳作，夜晚笔耕。先后在《甘肃日报》《甘肃工人报》《甘肃农民报》《兰州日报》《班组天地》《工人日报》《金融文坛》《农村科技报》《民族日报》等省市报刊上发表近百万字作品，出版《仰望月亮》《瓦川河的浪花》《魅力新营我的家》三部乡土散文集。
去兰州火车站大姐家的路上，大哥说十五弟已不行了，我的心不由得“咯噔”一沉，难道正年轻力壮的十五弟这么快要就离开这个世界?上周末，我出门打工在车上听到十五弟煤烟中毒住在高崖水泥厂职工医院。本来打算去探望，却因时间紧没去成，就匆匆到了厂里。今天很意外地听到他已转到兰州三爱堂医院快一星期。仔细一推算，正是我到厂的那天十五弟病情严重转到了兰州。大哥早已到医院探望好几次了，而我却全然不知。今天，如果不来中医学院看望大哥，就压根不知情况。家中五爸已经准备后事，他让大哥再去医院看情况，如果实在治疗无望，就和弟媳及五姐商量一下，找车趁十五弟还有一口气往家中送，没必要在医院白白花钱，到头来给家中拉下像山一样的债，让活着的孤儿寡母咋过活呢?十五弟今年三十有五，是三叔的长子，小名叫“拴虎”。有一儿一女，在我辈中排行十五，故叫十五弟。他的长女才八岁，小儿子才三岁，正是拉扯家庭哺育儿女的时候。平时，农闲就在高崖峡私人小石灰窑上做活挣钱。听说一月才三百元，去年的工资还被拖欠。上星期天，他和一位工友在窑里出石灰时一氧化碳中毒，当地医院抢救五天不见效，在那位工友已死亡的情况下，老板才发急把十五弟转到兰州救治。听了大哥的叙说，我心中很不是滋味，也就随众兄弟到三爱堂看望一下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十五弟。
我们走进高压氧神经科的病房，陪护的五姐见我们进来便小声告诉我们十五弟刚入睡，并说中午醒来就连哭带喊，把她们都哭成神经病了。我不由想到十五弟哭喊的心情，一氧化碳中毒，脑血管收缩脑神经疼痛，一定使他痛不欲生!生活使他忙忙碌碌，为养家糊口挣到那区区的百十元钱而受苦受累，现在却要在生死的边缘上徘徊，也许是他伤悲不已的另一个原因!我们静坐了一会，看着十五弟蜷缩在床上像个小孩，辗转反侧，看样子十分痛苦，但却不知道我们已经在他身边。后来，他竟然睁开眼，我便走近他身旁，五姐指着我问:“这是谁?”他眼眶溢出混浊的泪，从眼角流进耳窝，很快又从耳窝溢出落在枕上，吃力地说:“四……哥!”声音微弱，目光痴呆，充满忧郁的悲伤的眼神，苍白消瘦的面颊，让在场的兄弟姐妹也伤感十分。听到他微弱的声音，我也眼眶湿润，只好安慰他病情会慢慢好转，不要胡思乱想。他狠狠地点头答应了一下，眼泪就再次簌簌滚出，便闭上眼睛，把头埋向一边不再看我们。后来听五姐说因为医院没有熟人，也没有治疗费，医务人员麻木不仁，对她不理不睬。前天伯父家的大哥去探望，看到如此状况，便打电话找到部队的一位跟他有交情的领导给院长打了个招呼，那院长很重视，便亲自会诊重新安排病房，进入高压氧舱开始抢救。院长说耽误得太久，正在危险期，今后恢复成咋样还不清楚。但这两天明显好转!看样子有指望搭救了，可是医药费还没着落。大哥说让石灰窑老板抓紧筹措，但五姐仁慈地说:“石灰窑的老板前天来拿了三千元，说我们家属先想办法筹措点把人抢救过来，过几天找上钱就拿来。也不能把老板往死里逼啊，我们的人要紧，我们就先想办法，哪怕以后再跟老板交涉都行啊。现在老板为已经死的那个人，正焦头烂额。”
一小时后，我们离开医院时十五弟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的情绪很低落，很郁闷。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两旁人来人往，想到十五弟现在面临没有费用治疗，快要被迫出院的现状，不禁想到我前几天发表在《甘肃日报》读者来信栏目《农民就医有三盼》的文章，农村何时也能推行就像城市居民一样的合作医疗呢?我的心忽然隐隐地疼痛，为十五弟，更为就像十五弟一样住不起医院的农民焦虑啊!我不禁想在芸芸众生里，十五弟为什么这么多灾多难!没有长大父亲就过世，幼稚的肩膀挑起生活的重担，生活稍稍有了好转，母亲就过世。这几年刚把结婚的债务还得快要完了，自己却因为一氧化碳中毒，又到死亡的边沿徘徊!也就蓦然想起童孩时候，我和他在荒山上挖药材挣学费，在山上烧洋芋吃的情景。已二十余年矣，却宛若是昨天一般!就不由得默默为十五弟祈祷!你要坚强，不要流泪，平安地度过危险期。我们理解，你的泪里有对生活的渴望，对生活艰辛的控诉呀，也是对自个处境的伤悲。我们二十一个弟兄给你二十一个心愿，希望你一天天好起来，自己能走出医院的大门吧!你那小小温馨的农家小院,正需要你来执掌和守护呢，不懂事的孩子还睁大幼稚的眼睛盼望你挣钱给他们买糖呢……
（选自栖云柳著《仰望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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