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性灵社 2018、9、1 性灵文章
浪
□文图/黎盛勇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里的不语，无非是说从唯物角度，不要传播、也不能相信，与“事出反常必有妖”相对，不用去琢磨。
小区里有树樱花开了！不要说是只有三五朵之多，哪怕就是一朵，那也是这时候有樱花会绽放的一件事实。况且，还可以看到几朵粉红的玉兰花，几树稀疏的桂花。奇葩吗？自然是不奇怪 的。
《红楼梦》里写怡红院门前一株海棠在冬天开了花，有人聒噪说不吉利。是见多识广的贾母出来，说是小阳春天气里，花开正常，才平息了谣言。贾母都可以正视的自然现象，今人自然是可以不足为奇的。草木有本性。在适宜生长的环境温度里，个别的特例，身体上作出一些敏感的反应，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前几天在乘公交车，看到秦阿房宫前殿遗址公园外、在古镇王寺街道旁，在太平河畔，有金果满枝的那么六七株海棠，正粉面含娇的怒放着鲜花！把一个华实并举的植物界事实奇观，活脱脱的呈现在人眼前！短视频里传十传百的，花下自然就了不少的游人，各自纷纷举起手机拍照、于朋友圈晒图。
午后无事，约了邻居——沣东桃村人老李，前往“猎艳”。阿房宫遗址，东距小区二里地，属赵家堡村。
老李说：咱慢慢浪着去赵家堡。他说赵家堡人把冬天到阿房宫遗址公园晒阳，叫“晒殿 ，他大声学说：“走些，浪且！” “干啥，晒殿啊！”
关中话多古朴简捷语。把出门散步、游玩、走亲戚、旅行等活动，都表达为一个“浪”字。这字的意思，是中性的。我们陕南方言里，“浪”则是贬义的，比如在“飘摇浪荡”“浪声浪气”里就是贬义，也没有单独用浪字的。感觉关中话里，这词的描述性强，比较夸张而又形象的表现了人物的动性。好像日本“浪人”一词，用的也是这意思。
于是，我们“浪”到阿房宫遗址公园。见公园南面新开了“大秦熙市”，随了推进涌出的人流，我们也进去“浪”了一圈。里面有关中的各类小吃，装饰以图画诠释着秦“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筑长城、修直道、实行郡县制等历史功绩。另有青铜器食器、酒器等文物展示。中心舞台上，正有来自民间的秦腔自乐班表演。老李爱听戏，我点了两杯茶，陪他听完一曲慷慨激昂的《三娘教子》、另一曲《寒窑—五典坡》。
出来过马路，就到了阿房宫遗址公园。老李说，上世纪九十年代，一家旅游公司建了“阿房宫”。他在此当门卫多年。他说那个建筑花钱不少。老李说，后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硬是不让古遗址上造假文物。国家文物局发了一纸文件，强行拆了。老李说太可惜了。现在的样子，是考古发掘后建的，名字叫“阿房宫遗址公园”。我知道，这和唐大明宫遗址一样，是国家对大遗址保护的一种国际通行的样式。地面上除了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标示碑，就是绿化，没有啥建筑，遗址考古发掘的文物，则在外面的博物馆陈列。一般游客不太理解这个样子。公园分“殿前文化广场”，“前殿遗址保护区”两个部分。
初冬的前殿遗址保护区绿地上，长满郁郁葱葱的蒲公英。来自赵家堡村的、王寺村、西围新家园村、和平村的“闲人”，关中话念“寒人”，熙熙攘攘。有带着音响设施，作网络直播唱歌的是年轻人，遛娃的是少妇，遛狗的是富婆。旅游的老人也不老少。茂密林子里的步道上，人流不断，林间也是歌声飞扬的。正是“今日今人晒今日，今日曾经照古人”。
今年的第一场霜还没降临，林子里，树全都是十来米高的。未落尽叶的国槐、银杏，通体叶子金黄。构树、樱花树、辛夷花、桑树、苦楝树、朴树、七叶树，彩叶浓密。依然青枝绿叶的，则是石楠、玉兰、枇杷、女贞树、松树、柏树、棕榈树……林间枝干交织，密密麻麻，枯枝败叶的林下，已经有不少自生的细条新苗。
我两个抽烟的“浪人”，在林外就自觉灭了烟。
探问席草地“晒殿”的两位老人，他们口述的阿房宫故事，仍然是从小读过杜牧《阿房宫赋》的记忆。可知晚唐关中第一才子杜牧之一文，在时过千年之后的文化影响力，依然强大。那极尽夸饰的文字，那活灵活现、有声有色的阿房宫华丽程度、规模气派、现场感觉，依然鲜活在人心里。
遗址区内几个橱窗里，展示有考古发掘现场的工作照、出土文物图片，明白的回敬了杜牧想象力的高超。事实上，“楚人一炬，可怜焦土”，考古学家硬是没有挖到哪怕一点点灰烬。就连挖到的砖瓦，相对来说，也是少之又少的。只有夯土台基、陶质的地下排水管道等文物。这就坐实了司马迁的记载的属实。在广场铺地的方方小块花岗岩上，小篆刻体着几段文章：“三十五年……始皇以为咸 阳人多，先王之官廷小……乃营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阿房宫未成，成欲更择令名名之，作宫阿房，故天下谓之。” 这段话是司马迁《史记.秦始皇本纪》里的，说得明白不过。我一字一字念给老李听，对他解释说，阿房宫是未建成的，相当于今天说的“烂尾楼”—— 秦朝灭亡时，阿房宫仅仅建了前殿地基。地基东西超过两千米，南边宽四百多米。遗址是个在建施工场地，只有少量临时的建筑用房存在。也未发有被大火焚烧过的痕迹。被项羽军队焚烧的，是考古发现的今咸阳市渭城区“秦咸阳宫遗址”。
老李听得只是点头。
我说，当年二十出头的西安人杜牧，文章写得好，他想劝皇帝，要过紧日子。我在想，或者是杜牧见过类似模型图样也未可知。
我们走走停停，浪了约三小时。老李说，这里没啥看头，咱回呀。他不知道的是，我从前是从事过文物工作的，对这些，我依然情有所钟。
佛为心
道为骨
儒为表
三千年读史
不外功名利禄
九万里悟道
终归诗酒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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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陈嘉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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