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三部曲的坑还没填完，乌尔善又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那就是漫改电影——《异人之下》三部曲。
但从目前观众反馈来看，这个坑恐怕很难填平。
每日票房和排片都不断下滑，最终票房也从公映前预测的4～8亿，下滑到了1.6亿。
口碑方面，两极分化，喜欢的人很喜欢，但不喜欢的也大有人在。
豆瓣6.3分，远远不如《封神第一部》。
站在没有看过原著和改编剧的观众角度上，我必须承认：抛开这些，我是喜欢这部电影的。但，也非常理解为什么很多人不喜欢它。
这不是和稀泥，而是电影本身，有很多优点，但也有很明显的缺陷。
只能说乌尔善很努力，可惜努力的方向出现了偏差。
01
创造新的国产电影类型
谈《异人之下》，我们很自然会拿它和同档期的《死侍与金刚狼》对比。
同样都是漫画改编，同样都拥有超能力的主角和宏大的宇宙观。
但国产电影里，又有多少能拿出来和漫威这种类型片做对比的呢？
《异人之下》最特别之处，在于创造了一种新的国产电影类型。
如果要用几个词来概括，这种类型就是现代的、都市的、奇幻的。
回想一下，我们以往看奇幻电影，要不就是漫威，要不就是DC。
说到国产奇幻片，我们大多只能想到古代神话故事，基于现代都市的奇幻电影，的确屈指可数。
《异人之下》的难得之处在于，创造了一种属于中国人的现代都市奇幻题材。
让即使没看过原著漫画的观众，也能很快进入这个“异人世界”。
而且你会觉得在这个异人世界里，好像一切都融合得那么自然。
像道家学说、传统武术、中医经络、阴阳五行这些听起来有点古板的传统文化，在这个异人世界里竟然变得新潮、时尚。
但，它又并不特意宣扬什么，也不特意避讳什么，而是充满自信的“拿来主义”：
只要是好玩的元素，管它是东方、西方的，传统的、还是当代的，都能无所不包地“拿来”，为己所用。
比如，湘西赶尸的“巫术”，可以和甩手舞、嘻哈说唱、重金属摇滚结合。
比如，异想天开的超能力，可以和八卦掌、太极拳、形意拳、蛇拳等武术结合。
在视听语言上，《异人之下》的创新也很大胆。
比如，为了贴近漫画感，电影中的回忆桥段采用了真人摹片动画，结合人工智能技术。
听说这种技术，今年四月份才真正做到电影院级别的流畅度。
先不论呈现效果，是不是能被大多数人接受，但至少这种突破，是打破沉闷的国产电影的尝试。
谁说真人电影和动漫不能结合？谁说电影只能有一种视听语言？
能把这些陈规旧律通通抛开，是我喜欢《异人之下》的原因。
02
属于当代的奇幻
和《封神》相比，《异人之下》的观众群体显然更小众。
被称为“巅峰国漫”的原著漫画，米二的《一人之下》，虽然有300亿点击量，但毕竟是流行于二次元群体的作品。
要改编成电影面向全年龄段观众，难度不小：
既要降低门槛，让没看过原著的观众迅速进入；同时又要复原漫画的特色，让原著党满意。
《异人世界》的世界观，最主要的设定是关于“炁”（音同“气”）。
“炁”这个概念，源自中国古代哲学，与道教相关，是每个人身体中都蕴含的生命能量。
所谓“异人”，就是能感知到体内存在的“炁”，并加以利用的人。
胡先煦饰演的张楚岚，是异人世界最强技能“炁体源流”的传承人，于是成为江湖各大门派竞相追逐的对象。
听起来这很像一个古代玄幻故事，但《异人之下》的特别之处，正在于把这样一个很“古老”的故事，讲得很现代。
主角张楚岚，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大学生。
故事中的其他人物，也都非常现代，比如“哪都通”公司，是维护异人世界秩序的管理机构，但为了隐藏自己，看起来只是一家普通的快递公司。
拥有八大技能之一“拘灵遣将”的“天下会”，外表看起来是财大气粗的现代商业集团。
更现代的是，这些异人门也有和当代青年相同的烦恼：
比如，身为傀儡术的继承人柳妍妍，虽然可以操纵尸体，却操纵不了自己的人生，只能做父母的傀儡，由他们安排自己的道路。
还有一个看起来有点中二，但其实也有普适性的烦恼：
当你发现自己和周围不一样，自己不属于社会的主流，你要怎么办？
张楚岚从小被爷爷教导的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以要隐藏起自己的不同，让自己泯然众人，才能自保。
但冯宝宝的出现，让张楚岚重新面临这个选择：
究竟是要继续隐藏自己的不同，还是让更多人看到自己的不一样？
《异人之下》不仅把“奇幻”题材，创造性地和当代时空结合，而且把超能力和当代年轻人普遍的烦恼和精神状态，紧紧地捆绑。
03
“取其糟粕，去其精华”
非常可惜的是，《异人之下》的这些优点没有被放大，但其他方面的缺陷，又十分扎眼。
最让人不适的，是赤裸裸的男凝。
比如片中几乎所有的女性角色，都是男性凝视的产物。
从人物的外表——突出性感的身材；到性格特征——妖媚风骚；再到镜头运用——怼着身体局部拍特写。
都，让人感觉不适。
你当然可以说这是原著漫画的设定，本来就带有一定男频文的倾向。
但这不代表你在改编的时候，不可以规避。
这一点在《封神》中，乌尔善其实做得很好。
传统叙事中，很多人总是把商朝的灭亡，归结于妲己的红颜祸水。
但在《封神》中，妲己终于不用再背这个锅。
不仅形象上，她不再是之前作品中那般妖媚，而且在故事中她也被描述成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而不是罪魁祸首。
这方面显然是考虑到了性别议题上，现在社会思潮的变化。
但到了《异人之下》中，乌尔善却明显退步，不仅没有对原著漫画去其糟粕，反而放大、突出了油腻的男凝视角。
比如随处可见的擦边元素，“主人”和“奴隶”的暧昧称谓；
还有把传授武术，说成“调教”的烂梗；
还有张楚岚被绑架时，对方塞在他嘴里的也是充满性暗示的口塞。
更不用说，娜然饰演的夏禾出场的那些更过分的画面...
或许这样的改编，是为了迎合一部分观众的趣味，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样的女性形象是远远落后于时代的。
《异人之下》改编的另一个失败之处，是叙事上的散乱。
作为三部曲的第一部，它用炫酷的特效和夸张的方式，介绍清楚了世界观和几个主要门派，但每个人物都像走过场，主要人物缺乏成长线。
前边提到的年轻异人的困境、烦恼，短暂出现，又被轻轻带过，故事后半段仿佛失去了主题。
主角张楚岚从出场到结局，没有明显的变化，他的主要成长，是冯宝宝把爷爷留下的技能，交还给他，他在最后PK时，一下领悟了冯宝宝教给他的口诀，就一击制胜了。
但他自己为了达成进步，做了什么努力，克服了什么困难吗？只剩下简单粗暴的解释。
也就是说，作为主角的张楚岚，在电影第一部中是不讨喜的，没有让观众有很强的代入感，也就缺少关注他后续成长的动力了。
作为另一个核心的冯宝宝，同样也很单薄，明明承载着巨大的变故和惊人的秘密，但她的情感变化几乎全靠回忆在支撑。
因为这些缺陷，《异人之下》的改编，外表看起来很新颖、很热闹，但实际的内核，却很陈旧、很空洞。
但无论如何，我仍然欣赏乌尔善导演的这次尝试。
这几年，年过五十的乌尔善总在尝试不同类型、不同题材的商业片。
从《封神》三部曲，到这次的《异人之下》三部曲，再到预计2026年上映的《郑和下西洋》三部曲。
每一个都是长周期、大制作，这样的大制作带来的挑战，不只局限在投资方面，更延伸到观众预期，市场反馈等等。
没有强大的心脏和敢于开拓的精神，很难一下子给自己挖这么多坑。
当然，这样大胆的尝试，不可能每一次都有很好的市场反响，但有这样愿意折腾、挑战自我的导演，对我们观众，对中国电影来说，都是一件幸运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