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任老师

文化   2024-11-08 00:00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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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日升老师走了。他是我初中二三年级班主任。
11月5日晚,我和一群同学去邻村大庄他的家吊唁,送老师最后一程。
葬礼办得很热闹,灵棚灯火辉煌,很豪华;锣鼓队乐声喧天;吊唁者熙熙攘攘;餐桌在老师儿子新硬化的门前水泥地面,摆了一大片,坐满了吊唁的宾客乡邻。老师生前的生活照在灵棚的电子屏上滚动展示,音容笑貌,给人安慰。
人,生死都是大事。老师生于艰难时期,也许生没多么风光,死的祭奠仪式,在我眼里却是少见的盛况。
我静静地坐在桌旁,看着灵棚老师的照片,心很乱。背后的划拳声,让我想起陶潜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还有毛主席说的,这是辩证法的胜利。我愀然暗想,再也见不到老师了。我苦笑了,和发小程强胜说:“咱俩喝酒。”——其他同学要么身体所限不能喝,要么开车。
回到家,就是睡不着,想我的任老师生前的点滴。
2010年以前我很少回家,从1987年参加工作后,到2009年,总共回家过了三个年。每次回家,都要去看看老师。2010年之后,基本年年回家过年,大都去看看老师。今年,还没回家时我就想,老师身体不好,老了时,我该回家送老师。9月15日我回家了,不久听说老师病了,我想好几年了一直病怏怏,没大放心里去,也不着急,想领妈妈去北京看了毛主席,了了心愿,再去看老师不迟。
五六年前他大闺女,我初中同班同学任晶莹的儿子结婚,同学们去吃喜宴,见老师时,说老师心脏不好。老师怕死,担心自己活不久,坐在那里可怜巴巴的,打不起精神,就是一个叫人心疼怜爱,哭笑不得的老小孩。去年我去看老师,老师有点老年痴呆。老师问我:“你大建成好着不?”我说:“我大91年就没了。没了32年了。”没有几分钟,同样的问题,问了我三四遍。在一边的师娘和几个阿姨,都笑了,说:“你老师瓜了。”我说:“瓜了好,没烦恼,活得时间长。”
没想到我从北京回来,因下雨,还没来得及去看老师,老师就没了。
消息是我大弟弟去大庄村喝喜酒得到的,他赶紧打电话告诉我。在电话里,我听他和朋友说:“我哥对任老师很重。”
重不重不敢说,我喜欢去看老师是真的。
在老师面前,我没有对师长的拘谨,没有对长辈的忐忑,不需要刻意表现,很随意率性。因为我知道,还在上初中,老师就看得起我,不嫌弃我兄弟多,家境困顿。这给了我自信。从此,我在心里拿老师当父亲敬重。
老师不知的是,我自以为在我所处的环境,是受到了某种压抑、某种屈辱,是被人低看的,是决计要远走高飞的,是要忍心远离生我养我的故乡热土的。连我的同学雒新军说:“耀文,你咋那么怄愁”,我都觉得是一种沉重,一种无奈,甚至是不该有的羞耻。我想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弃离一切被加的标签,开辟我的人生之路。熟悉的,都会被小看,何况我这偷偷攒一块钱,决然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名著《被欺凌与被侮辱的》来读,准备在别人的痛苦中寻求自己安慰的人。
我和老师并没多少交往。可是,一个公办老师,加上师娘还是大队缝纫组的,穿着整齐、富态、气质好,从我家门前来回往返大队部,令我妈妈羡慕的,还能看得起我们家,认可我,足以让我和老师亲了。睡不着,就想写点文字,纪念老师,只能翻箱倒柜。
和老师交往,现在想来,真没几个片段留下。我只好以此来纪念老师了。
第一个,老师信任我,让我干班长。我痛快答应了。在小学,我在五年级留级时才戴上红领巾。在初二,当班长!在老师眼里,我还是这块料,我能不答应?副班长就不答应,她嫌影响学习。我想,有啥好影响的?那时学生好管,就是一个学习,别说男女同学不说话,就是男同学,大多也是独来独往,交集很少。事实证明,当班长确实没多少事干,没给老师出多少力,没给同学办啥事。现在同学们叫我班长,我都感到害羞,受之有愧。
一不上课,我就跑外头,在墙根下,读语文课文,背英语。初中三年六册英语课本的课文,我全背过了。英语张群英老师上英语课,让我读课文,我像机关枪一样,眼睛似看不看背诵,比老师念的语速还快。我心仪的女同学学我的样,我很自豪,偷着幸福得没边。高考,我英语考了全校第二,第一名比我多一分。英语为我走向远方,立了头功。
第二个,老师打我,让我觉得老师疼惜我,不舍得打。冬天,外边刮着风,教室很冷。我的座位在后头,对着后边的门。门被用一个凳子顶着。同学们总有出进的,出去的,我及时顶上。可气的是,进来的,也不好好关门。三下两下,我烦了,走过去,用脚猛蹬凳子,门哐一声磕上了,震得窗户都晃悠。没运气,我撒气时,老师正好从前门进来,顿时火冒三丈,冲我跑来,握起拳头朝我的脸挥来。我来牛脾气,不闪不躲,看着你打——和对待父亲打我一样。没想到,老师的拳头,最后轻轻落在了我肩膀上。“你干什么?啊!”老师脸都气歪了,大喘气。我说:“不就是关门重了点。门又没坏。”“你不知道量变到质变啊?”老师上纲上线的“质量”把我弄乐了,我笑了,同学们也在偷笑。
老师再气愤,也不舍得打我。这让我知道了。别忘了,我在小学可是挨体罚的冠军,耳朵经常被拧得嗡嗡响,脸都红肿了。
第三个,是我当班长,记着的,老师唯一一次安排我做事。他让我在黑板右边墙上挂东西。我踩在一张课桌上。课桌腿有点活动,重心不稳。可能是用力方向变化,使桌子失去平衡,我跌倒地上,瞬间失去了直觉。当我醒来的时候,我被老师抱在怀里呼唤着,同学们惊慌着俯看我。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了被一个父亲一般的男人,抱在怀里,显得那么着急、心疼、关切。
第四个,是老师当那么多同学训斥自己的闺女,我的同学任晶莹。晶莹长得瘦小,很羞涩,很乖。老师咋忍心当众训,还把她训哭了。这让我很不理解,很震惊。我父亲大字不识一个,大老粗。他好不给孩子面子,当众训斥,让我非常抵触,很不愿意理他,见了躲着走,还不给他叫大。
任老师啊,你可是有文化的人,你咋也这样。这让我很失望,老师在我心中敬重的师者形象塌落了。老师不知道,同学不知道,任晶莹也不知道,那时我就想上前护佑任晶莹,瞪眼横身隔开老师,在心里握紧了的拳头,想挥向老师。我这思想的英雄,行动的狗熊,这时显示出了优势,我没做成“二球”“二愣子”。
从此,我知道了替老师操点心,学乖点,不让他烦,生气,发脾气。
第五是,老师骑自行车,走50多里地,陪我去县城领奖。初三上半学期,全县统考,我数学考了99分,全县第一;物理考了98分,全县第三。模糊记得,发奖会场是在县城一个貌似开放式体育馆的建筑里。这是我和老师唯一一次单独出去。老师领我去领奖,老师啥心情,我不得而知。现在想来,老师一定为我自豪,我是他班里的学生,还是他任命的班长。那时,人们很少交流,彼此心思都不明了,师生也不例外。
1984年高考,我数学考了29分,我同学赵海考了99分。最后,我被黄河水利学校录取后,去看老师,我想和老师说那年领奖的事,我还想向老师检讨我不该学理科。我是个长于形象思维的,所以初中我表现可以,高中就一落千丈。我和老师说这个,老师一定能理解,并会给我鼓励:不管上啥学,只要好好学,努力干就好。
我终于没有和老师敞开心扉。但我想象的,老师给我的鼓励,我落实到了行动中。我想和老师说,我没给他丢脸,尽管一生很平常。老师能听到我的心里话。
我们在教室自习的时候,老师好悄悄从后门进来,猫一样悄无声息从我们身边滑过,头来回转着,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老师豹子一样的圆眼,露出少有的喜悦、赞赏、欣慰,就像辛勤的饲养者,看着他马厩里的一群骏马贪婪香甜吃草,心里驰思着马儿飞奔远方的矫健。
吊唁老师回来,想写文章纪念老师的文字,才知道我对老师了解太少。和我早已去世的父亲一样,我也从未走进过老师的内心世界。想写父亲,写不出来,想写老师,也只能仅此而已了。
写到这里,我才感到,每次回来能去看看老师,在我,其实是一种幸福。我多想还能如以往,和妈妈说:“妈,我去看看老师了。”妈妈说:“你去,近近的呣。”
“近近的呣!”现在已是天人两隔了。老师长眠于我们共同珍爱的故土亲情之中,有北仲山陪伴,有泾河、冶峪河拥抱,也该还是“近近呣”。

(摄影 张小蕊)

作者简介:何跃文:祖籍陕西省泾阳县兴隆镇南程村。致力于黄河河口管理。已退休。现居山东省、垦利区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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