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 秋

文化   2024-11-17 00:01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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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短文三则


核桃满圆柿含羞,枸杞来处无侣俦。
老夫不解农桑事,也学巧妇来晒秋。


(一)狗奶子


狗奶子是野生的。
家乡村东那片田地,过去叫做“马各地”,是马姓地主家的土地。自西向东,曾祖、祖父、父亲的坟墓“一”字排开。旁边是大祖奶奶的。说坟墓,不过是几个小土丘而已。我曾经提议过给祖坟树碑,两个叔不点头。理由三两个,各有里表。家族里的事儿,我没有资格固执己见。
“狗奶子”长在曾祖父的坟头上。小时候去坡里剜野菜,喜欢乱窜游。有大人指着地头的一个土丘告诉我:“那是你祖爷爷的坟。”深秋,草黄了,菜少了,坟头上长着一棵还是几棵狗奶子树,正旺相,蓬松披散的身躯如同一团绿色的云朵遮起了半个天空,白枝绿叶间缀满了小红灯笼一般晶莹剔透的浆果——狗奶子。
熟透了的狗奶子一包浆水,甜甜的,微苦回甘。那时候的农村野小子哪有什么零食可吃啊,眼前就是不折不扣的美食。狗吃不吃不晓得,我扑上去,大快朵颐,嘴唇、鼻头、手上弄得红乎乎,活脱脱戏台上的丑儿。伙伴们像几只涝蛤蟆扶在麦草上一样趴在沟沿上觑,不敢过来采吃,说害怕。我没有见过曾祖的人,见过照片,一点不觉怕。传递给自己血脉的祖先有啥怕的哩?
今年“寒衣节”我去上坟,发现祖父的坟头上也长起了一棵狗奶子,蓬松披散的身躯下也缀满了小红灯笼一般晶莹剔透的卵形果。祖父一辈子清清白白,赤胆忠心,徳名芳馨,就更不用怕了。
“狗奶子”,学名枸杞果,可食用、药用。说是大补,啥也补,尤其管延年益寿,长生不老。不晓得补不补智商。
我不惦记“补”的事儿。采一些,晒干了,闲时泡水喝,顺便脑补一下对先人的回忆,甚好。我打算,过了小雪偷空再去祖坟看看。那些青着的狗奶子,红了没有?
狗奶子长在了我的心头。



(二)核桃


核桃是讨来的,晒了半笸箩。
小区邻楼老张闯荡半生,七荤八素尝个遍,三教九流交过手。性子像蜡条杆子一样直,生铁蛋子一样硬,炮仗信子一样急。为人处事刻薄而豪爽。年过耳顺,没有一点绵软的意思儿。
他在乡下有一个大院,建在野地里,周围圈了一片地,十几亩。各种树木像老张的脾气一样茂盛。一棵高大的核桃树,果实累累。树下,很多成熟了的落地果沤在残枝败叶间。
老张说:“吃核桃可以补脑子,给,随便捡!”顺手递给我一只铁皮桶。
这个我信。乌眉黑眼的核桃晒干,表皮剥脱,坚硬的外壳下一副人脑的样子,盛满了记忆和思想。我甚至相信,凡是外表坚硬的东西,内核大多高能,高贵。从交往的过程来看,老张大抵也是这样的人。
莫非,人物果然同理?



(三)脆柿子


柿子也是讨来的,晒是为了软化它。软了更好吃。
广饶城南,淄河两岸,土地肥沃,种啥长啥,长啥啥好。有西营的农户种植面包麦,质量上佳,打算购进几百斤裹腹之用。
见到人的时候,她正在奶牛场帮工。思忖片刻,说:“先济着恁。”
邀请她上车,她瞥一眼自己的电动车,说:“好,坐坐恁轿车。”回头补充道:“怕耽误恁工夫啊!”
妻子插话:“耽误恁干活咧。”
“不打紧!”她扬手朝身后一划拉,像划拉开满世界的纷扰。
麦子垛在她家的门楼底下,过秤。一口袋小麦一百二十余斤,她招呼:“来!”
我说:“你行吗?”
她笑了:“我怕你不行。”
“好,来!”
“抓好哈,一,二,嗨!”胀满的口袋,“噗”,稳稳当当地躺到汽车后备箱里。如是装了三口袋。
我问:“你多大年龄了?”
“六十二咧。”她大嗨嗨地回答。
眼前的她,敦实粗壮,古铜色的面皮,典型的种田农妇。这个年纪?这般的身板和力气?敬意油然而生了。一斤小麦1.30元,换不到一瓶矿泉水。我不知道是该褒扬她,还是疼惜她。
装车完毕,付账。院子西北角有一棵柿子树,黄澄澄地晃眼,妻子赞叹:“真好!”
“嗳,摘着吃吧,俺这是脆柿子,甜着哩!”
“摘个尝尝。”妻子附和着。
“不用尝啊,摘就是啊。”
说着,女人抓过一个方便袋,手拿把掐地摘柿子。直到我再三叫唤:“好了好了,不要了!”她才住手。
走不多远,去韩庄磨坊。加工好的面粉麦香腾腾,扑面而来,扑到心里去……


作者简介:隋中胜,网名(笔名)钟声,东营市广饶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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