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中篇小说】《梦向何路》第六章：海鸥的葬礼（完结篇）

文化 2024-11-08 09:00 广东

第六章：海鸥的葬礼

“宝，快看，是我们的毕业照，学校寄过来了”楚越水拿着刚寄到的照片兴奋的和霍万鹏说。

“哦呀，就是那个每年收我们那么多学费，还要我们自己掏钱买照片出邮费的那个毕业照啊，我看看。”霍万鹏虽然不怎么感兴趣，但还是想看一眼。

楚越水一边看着一边吐槽：“虽然都不算难看但真的很一般，哇，怎么选这一张，这张我的表情没管理好。就这样的水平，我随便找个学妹都拍得更好。学校这也太小气了，这都要我们花钱。”

霍万鹏若有所思的说：“宝，你还记得毕业典礼那天的情况吗？”

楚越水擦了擦额头的汗，讲道：“是啊，回想起来好像在昨天，不知不觉我们都已经毕业了这么久了，有时候不敢相信自己已经不是学生，但是总有一天会接受的吧，现在身上的班味已经越来越重了。”

霍万鹏摇了摇头：“我还记得那天放的曲子有一首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曲子的旋律有时还经常在我脑子里单曲循环，真的感觉时间好快，难以置信，有时真的感觉我们还像是在大学里自由恋爱的大学生。”

“我想起来了，那天前半段可无聊了，都是学校的领导老师在上面讲话，还有优秀学生代表什么，我都快无聊死了！真的好在你一直讲笑话逗我，你绞尽脑汁想笑话逗我开心的样子真的超级可爱！”

霍万鹏意味深长的笑了：“没办法，谁让你是我的唯一呢，其实不只是你，我也是，别说是你，如果没和你在一起，那天我一定觉得很无聊得很，想着走完程序赶紧走吧！”

楚越水抬起头想了想：“是啊，明明前一天忙死，第二天可能大家都觉得，昨天拍毕业照的时候拍过了，除了一些关系特别好的姐妹，就没人一起拍了，我还记得那天几乎都是我们拍，我手机上不知道现在有几百张我们那天拍的各种亲密照片，有的太亲密了，我都不敢发朋友圈，只敢挑一些收敛一点的发，或者被迫脸部涂黑或者用表情包挡一下。”

霍万鹏坏笑了一下：“我才想起来，你还说无聊，那天是谁在那边哭的泪流满面说不要毕业。”

楚越水掐了一下霍万鹏亲昵的骂道：“死鬼！触景生情，那时候音乐又正好放到最感人的高潮，人家一瞬间没忍住嘛！”

霍万鹏笑着轻轻的哼了一口气说：“哪里是一瞬间，后来你跟我说，想最后好好体验一下作为学校里面的学生的最后的生活，搬回宿舍去住了快十天，搞得我一个人在那边很无聊，我也搬回去和我舍友那边大眼瞪小眼的住了，不过这么久过去了，他们三个逼崽子好了很多，不会像以前那样经常让我的精神处于亚健康状态了，幸好最后几天的宿舍生活也不错。”

霍万鹏和楚越水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忆着毕业季最后的学生时光，不知不觉都过了饭点，两个人的肚子都开始示威抗议了，楚越水走进厨房里开始捣鼓做菜，此时的她已然有了一点人妻的气质，霍万鹏却还在客厅看的毕业照发愣。

“我的未来究竟在何方？我和楚越水的未来，究竟在何方？”霍万鹏无数次这么想着，但是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能够给他们答案，就连他们自己，也看不见这迷雾中的未来。有时候，听着郭采洁的《我的未来式》的那句：“我的未来式由我做主。”他不免苦笑，做主？可能有些人可以做主吧，但是这对他来说，能决定自己的未来，已经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此之蜜糖，彼之砒霜，在猎人面前我是麋鹿，在麋鹿面前我是猎枪。生命有时如同一盘陷入死局的僵棋，我们别无选择，小心翼翼，步步惊心。不知何处是最终目地，不管前方是一席红毯或万丈深渊。

毕业的几个月后，在那位帮助过霍万鹏的政府关系亲戚的推荐下，楚越水尝试去面试教师，但是奈何在大学期间，前两年太忙，后两年和霍万鹏整天恩恩爱爱，如胶似漆，最后两年无论是英语六级还是计算机二级什么都没报，好在她也凭着在补习班教学这段工作实习经历和面试的超常发挥，竟然幸运地被一所私立小学录取，成为了一名科任老师。虽然说没有编制不那么稳定，但是好在收入不错，比一般公办学校的教师工资高一些，学校经常会发一些生活用品或者购物卡，而且周末也不用给学生补课。总体来说，虽然说不上稳定，但也是有了一份可以长期耕耘的工作。——只不过，她没有教师资格证，学校的要求是，可以在这里工作，但要在一定时间内考取。

拿到第一份工资那天，楚越水也请了霍万鹏那位亲戚吃饭，那位亲戚真诚地说：“之前万鹏吃亏那一次，你也是有了解的，我是真的很生气，我也不想你们这些孩子被这些坏人坑害，我也帮不了你什么，无非就是争取个面试机会，能不能过还是看你个人能力。”

吃完饭后，楚越水小声问：“其实，我这样算走后门吗？”

霍万鹏没有正面回答，因为他也想不通，只能说：“如果你真的很差劲，别人也不会要你的不是吗？”

后来，霍万鹏在那位亲戚口中听到的是：“社会上不正之风横行，那么多关系户萝卜坑谋私利，我们也没送礼也没挖萝卜坑，就是说个人情看能不能在正规渠道上给个机会而已，再说了，如果这也算走后门，那进去后老实工作踏实做人，无愧本心无愧职业，有什么不好？不比那些尸位素餐的混蛋好多了。”

霍万鹏和楚越水也不敢说自己想通了，但至少，这个问题可以告一段落了。

其实，楚越水本来的想法是第一年先不工作，反正应届生身份有两年，第一年和霍万鹏一起四处游山玩水，周游四海，她很想去看看冬天江面结冰可行人的黑龙江，她想去尝尝乌苏里江大马哈鱼有多香，她也想去认识新疆哈密瓜田里的少数民族姑娘，也想和霍万鹏一起带上潜水器具潜入西沙群岛的海底，寻找埋藏百年的宝藏。她还想去欧盟国家，瞻仰从大火中劫后余生的巴黎圣母院，感受教堂的祷告，她想去不列颠，和霍万鹏一起倾听大本钟的钟声，她想去莫斯科，看看霍万鹏常和她提起的克里姆林宫的红星，她想涉足日韩，感受一下平日最爱吃的最最正宗的生鱼片和泡菜。

但是这一回，她被霍万鹏说服了，我们不再是孩子，我们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社会人，法律上的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人生，要有浪漫也要有面包，我们不能在二十三四岁的时候，还像小时候一样，什么都不顾及到处去玩，对他来说，尽管他们两个的家庭完全可以支持其他们的这份计划。但是就像霍万鹏所说，毕业后我们不再是学生，其中一个身份是无产者劳动者的一份子。自己得先站稳脚跟，才能谈论爱与不爱，当稳定下来了，明白了自己未来的方向，有了稳定的工作之后，他才能够安心的去玩。这份楚越水本来的旅行愿望清单，被他们两个分割成了十年来完成。每年在国庆或年假去一个地方，一定要把这些地方全部去完。

而霍万鹏呢？意识到自己人生可能走向歧途的他，决心找回自己，很多东西他已经不记得，这次决定遵从自己曾经的本心，尽可能去接近过去的自己。在经过和家里商量后，最后家里尊重了他的选择——毕竟他被土老板坑害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给他报名了一个全职公务员培训班，国考省考、其他省份的公务员考试、某些城市独立的考试、事业编考试，他都会去参加。这注定会是一条漫长而艰辛的路，也许很快，又或者要好几年。单是从9月开始，培训班一下子就给了他们为期五十天地狱集训，集训结束后每周还要回机构去上课做考卷，一直到十一月国考那天，这段时间已经弄的霍万鹏苦不堪言，很多时候一连好几天见不到楚越水，卷土重来的学习压力和对自己爱人的思念双管齐下，好几次差点击溃霍万鹏的心理防线，但即便如此，这次霍万鹏的选择依然很坚定，丝毫没有动摇，他想，自己这回不会选错了。

但是，这一回真的不会选错吗？会不会自己和网上那些人一样，连考四年接连吃闭门羹，最后连应届生身份都没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向现实低头，去自己不喜欢的资本家手下做廉价劳动力？霍万鹏根本不敢深入想去这个问题，一有这个念头，脑子里就像瘟神一样慌忙逃避。他相信这样应该不会选错了吧，这么想，总归能够心里好受一点。毕竟和心理疾病复发相比，欺骗下自己划算多了。其实，他内心深处也清楚自己的情况，说白了就是自己无业在家，靠着父母的资助和楚越水的工资养着，而假如楚越水没在规定时间内考到教资，她也会和自己一样变成无业状态。即使是现在，虽然楚越水有份临时工作的收入，但是交完房租水电，买了油米泡面，钱已经所剩无几，没有父母的资助根本就入不敷出。有那么一瞬间，他也在自我怀疑，自己现在全职备考公务员，到底是真的在追求为人民服务，追求稳定的工作，还是说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安于现状，无业啃老找一个体面一点的借口而已。

与此相比，霍万鹏其实更害怕楚越水有一天会被别人横刀夺爱，离开自己，都说毕业季是分手季，现在的自己脑袋空空，身体消瘦，精神萎靡，病怏怏的，大学四年就像做了场囫囵梦，什么知识也没记住，知识储备甚至不如高中，这导致他在很多事上开始敏感多疑，又没有自信，害怕楚越水和别的男人走的太近，又感觉自己没有魅力，比不过别的男人，以至于楚越水有时冲他发火，他都不敢吵架，只是忍着。他有时甚至开始向神仙祈祷，乞求神能保佑自己，让自己时运好一点，快点考上编制，让自己陷入泥潭中一般的尴尬现状赶紧过去。

严正那边，第一年考研的成绩并不理想，打算第二年继续考，此时的严正虽然在百里开外，身处异地，但是在微信上经常和霍万鹏互相鼓励，很偶尔也会见上一面，他们成为了考试和学习上的战友。

于长征却毕业后突然人间蒸发，失去了联系，没有任何预兆，也分析不出任何动机。陈钛和严正怎么都联系不到他，严正在微信上和霍万鹏说明这一情况时，言辞之间透露着无限的惋惜。

至于陈钛。他本来就比霍万鹏严正小一届，此时的他正好大四，和曾经的霍万鹏一样陷入了对未来的迷茫之中。听严正说，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考研，没能和严正、霍万鹏成为战友，组成三人考试小队，他曾和严正说：“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命运这双大手所安排好的，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们都是命运的奴隶，无法反抗，唯有接受，古晶和考研，我只能选择一个，我今天选择了古晶，也是命运所安排好的，我无需自找烦恼，只要坦然接受就行了。”听人说，他后来跟着古晶去了古晶的家乡，虽然没有和于长征一样失联，但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做什么，

黎志千他们自从大三那次来访后，再也没有和霍万鹏见面过，只有微信上偶尔的问候，和这个认识接近十年的老朋友见面的次数甚至还不如大学才认识的严正，但是好在霍万鹏还没有退高中社团的群，虽然现在依然感觉和他们的世界很远，但或许有一天自己会重新回到自己的老朋友面前，回到自己一手创立的大集体。

当然，这中间也发生过一些有趣的事情，其中一件事便是霍万鹏公务员考试培训的地方认识了一个来自外省的女孩子胡晨曦，她开朗活泼会社交，后来发现她不仅是陈钛老乡，还是陈钛的小学学妹，那天严正正好来到霍万鹏所在的城市，顺便来机构看看培训中的霍万鹏，同样来自外省的晨曦也过来一起聊天，他们三个人聊的很投机，霍万鹏就随手把她推给了严正，没想到误打误撞促成了一桩姻缘，霍万鹏刷朋友圈时发现了他俩朋友圈的不对劲，果不其然，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官宣在一起了。

霍万鹏很高兴，因为他对这女孩子印象不错，觉得她是个很有思想的人，他很记得严正来的那天，胡晨曦说过一段意味深长的话，那天他和严正都像小朋友一样认真听了好久：“我读的是幼教专业，其实填志愿的时候，我就非常不想读这个专业，这也是为什么现在我在此进行考公培训。但其实，我也对考公同样也不是很感冒，只是别人说这个好，我也就跟着考而已。很多时候，我们本就没有太多选择，只能在坏与更坏中，选择不那么坏、自己更容易接受的那个。不得已向现实妥协，或许从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甚至是绝大多数人的人生必修课，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样的运气和力量去反抗现实反抗命运，对于走进社会的成年人来说，理想早已经是奢侈品，银河里才是你灵魂的徜徉地。”

怀想曾经，一年前，霍万鹏无数次催眠自己，他和楚越水这不是在虚度光阴，只不过是活在当下，但是他今天所面临的困境窘状，证明了活在当下这个也不一定是完全正确的，如果不知道未来的方向，最终只会让自己的生活变得一团乱麻，状况越来越窘迫，条件越来越糟糕，最后也许只能无力地哀号：“为什么我的人生会过成这个样子！”活在当下这句话，没有完全错，也没有完全对，要活在当下，但是要活在知道未来该去向何方的当下。

深夜，在他们自己的出租屋中，随着月上树梢已经逐渐从喧嚣回归宁静，下班回家后和霍万鹏一夜温存的楚越水，已经在霍万鹏枕边已经沉沉睡去，甚至连呼吸声都听的无比清晰。霍万鹏却听着窗外的蟋蟀叫声无法入眠，他戴上耳机听歌，试图放松心情，正好放到的是高胜美的《彩云伴海鸥》，这是楚越水最喜欢的歌之一。

之前在海南岛的时候，楚越水看着海鸥欢呼：“多美的鸟儿啊，自由地飞翔在海天之间，就像我们青春时光里最美好的梦想。”

霍万鹏笑笑，说起了漫画的故事：“我看，你是想吃薯条吧。”

“没点浪漫细胞！你倒是真要多吃点，细狗。”

“哈哈哈哈哈哈”

……

如果海鸥是青春的梦想，那如今这海鸥只怕是在与现实生活的狂风暴雨激烈搏斗后，葬身无边汪洋了吧，怒海狂涛之后总是死寂一片，就像我们被生活抹杀的那些锋芒、品德、梦想……

“问一声那海鸥，问一声那海鸥……”小声哼唱间，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霍万鹏的心头，双眼渐渐有些湿润。

最终，霍万鹏还是坐了起来。拿出床头的参考书和笔，打开小夜灯，继续投入了白天未完成的学习，就像是在迷雾中靠着有些失灵的指南针勉强辨别方向的登山客，深一脚浅一脚地迈入了混沌的未来中。

【完】

四月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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