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1
蜡屐来过挂榜山,
言寻灵瑞旧云关。
令威化鹤冲宵去,
丹井空余在世间。
汪启淑原注:挂榜山在县东城外,拔地数十丈,延袤五七里,以其横列学宫之南,故名。浩然观,去挂榜山里许,唐天宝时建,旧名灵瑞,宋治平中改名,今已废,中有白衣真人炼丹井尚存。
此诗涉及挂榜山、灵瑞观、道教人物丁令威、灵瑞观炼丹井遗迹。
明《正德兰溪县志》所载:挂榜山又称大云山、大寺山,在兰溪古城东南,拔地数十丈,延绵五至七里。“挂榜山”的由来:此山犹如一道屏障,横列在兰溪县学宫之南,所以被称为“挂榜山”。“大寺山”的由来:以前山麓有圣寿寺和经藏院二座寺院,所以被称为“大寺山”。“大云山”的由来:寺院门上曾经有匾,匾上书“大云山”三字,疑即此山之名也。
大云山一带曾经有圣寿寺、能仁塔、东峰亭、桃花坞、千人楼、山意亭、仓岭,城南塔院、芝岩山、保宁院、龙首山、东岳庙、忠祐庙、马鞍山、费陇山等人文景观。人世沧桑,以上景观,或兴或废,但历史记忆都不易消逝。
明代兰溪学术巨匠胡应麟,字元瑞,号少室山人,后又更号为石羊生。他在文献学、史学、诗学、小说及戏剧学方面都有突出成就。著有诗论专著《诗薮》,诗文集《少室山房集》,论学专著《少室山房笔丛》等。胡应麟嗜好藏书,他在兰溪城后官塘思亲桥畔建立藏书楼二酉山房,所藏书约四万余卷。
胡应麟《登大云山望瀫水寄李允达》诗曰:“忆昨曾携李仲子,酾酒遥登瀫江渚。美人一去秋水寒,望望蒹葭隔烟浦……”又《秋日登城东大云山》诗曰:“步出东郭门,骋望西山麓。信足登其巅,聊怡白云目……”
诗中的“灵瑞”,即灵瑞观,又称浩然观。《正德兰溪县志》载:“浩然观,在县东一里二百二十步,唐时建,旧名灵瑞,宋治平中该今名”。又载:“白衣真人,其人衣白而姓名不传,自昔传闻于浩然观修炼得道,至今遗像及炼丹井犹存。”
唐代时,有高道吴玄素主持兰溪县灵瑞观。吴玄素是高道应夷节的启蒙老师,他的生活年代早于本地高僧贯休。笔者的《唐代兰溪道士吴玄素和灵瑞观》一文,对吴玄素、应夷节、刘处静在兰溪灵瑞观的事迹作以钩沉,认为县志记载的白衣真人,极可能就是吴玄素。
晚唐舒道纪《兰溪灵瑞观》诗:“澄心坐清境,虚白生林端。夜静啸声出,月明松影寒。绛霞封药灶,碧窦溅斋坛。海树几回老,先生棋未残。”舒道纪是婺州人,赤松山道士,《全唐诗》存其诗二首,《兰溪灵瑞观》是其中一首。舒道纪和兰溪诗僧贯休是莫逆之交,贯休《禅月集》中,有几首与舒道纪的酬唱之作,如《寄赤松舒道士》等。
北宋宣和二年(1120)十月,睦州青溪县方腊起义,兰溪县朱言、吴邦聚众响应,宣和三年(1121)正月,起义军攻占兰溪县城,捣毁县署,当时县城内外许多建筑被破坏,浩然观也被焚荡,但观中供奉的太上老君塑像幸存。
南宋初期,浩然观大规模重修。绍兴三十一年(1161),宋高宗派当时著名道士皇甫坦来浩然观祭祀太上老君,高官潘杲、曹勋,共同见证此事,曹勋还为此在浩然观的墙壁上写了“题名记”,事见《正德兰溪县志》等文献。
元代,浩然观依然是一方胜地,深受文人雅士喜爱,并见诸诗作,如兰溪吴师道《浩然观》诗:“过雨秋正佳,出郭山渐好。松门表灵宫,石涧缘细道。空坛故叶积,深殿阴色早……”元末,衢州人于子芳《浩然观送张景留》诗:“翠色春留庭下柏,丹光夜发井中泉。城东最忆曾游处,何日山房听雨眠。”
浩然观在明代被废,遗址成为唐龙墓所在地。《光绪兰溪县志》(卷三·宅墓)记载:“赠少保唐文襄龙墓,在城东古浩然观遗址,华亭徐阶志墓,长洲文征明书石,泰和欧阳德篆额,墓前立石,刻嘉靖三十三年遣谕祭葬等文。”唐龙,字虞佐,号渔石,兰溪人,正德三年(1508)进士,曾历任兵部、刑部、吏部尚书,为官三十八年,官声卓著,著名的《兰溪八景》诗,就是他的杰作。
世事沧桑,上世纪五十年代,唐龙墓被掘,并出土墓志铭,铭文刻有“明故光禄大夫、太子太保、吏部尚书、赠少保、谥文襄、渔石唐公墓志铭”等文字,墓葬地点及墓志铭主要内容,与县志记载相符,该墓志现藏兰溪市博物馆。
汪启淑在诗后标注:“浩然观……今已废,中有白衣真人炼丹井尚存”。据此看来,他见过唐代白衣真人的炼丹井遗迹。汪启淑寓居兰溪的时间是清乾隆十九年前后,可见明代浩然观被废后,炼丹井未被破坏,直到乾隆年间,依然有文人雅士前往访古。
人世沧桑,浩然观白衣真人已经得道成仙,但他的炼丹井依然孤零零地留在世间,因而汪启淑诗曰:“令威化鹤冲宵去,丹井空余在世间。”和崔颢《登黄鹤楼》诗句“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有类似之妙。
“令威化鹤冲宵去”中的令威,即丁令威,是中国道教传说中的仙人,他是西汉辽东郡人,曾学道于灵墟山,成仙后他化成一只仙鹤飞回到辽东,落在城门前的华表柱上,有一少年看到后,就拉起弓弦想射他,丁令威就飞到空中,徘徊良久,并说道:“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岁今来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说完后,他冲天飞去,后世常用“鹤归华表”感叹人世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