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的过新年:还了钱才好睡觉
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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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9 09:10
重庆
除夕佳节,给大家读首比较诙谐的、好玩的宋词,周文璞的《浪淘沙·题酒家壁》。这位词人比较冷僻,简单介绍两句。周文璞,字晋仙。名字源于道家,其义是晋代的道学大家郭璞,所以字“晋仙”。这个词人比较冷僻,现存词作也只有两首,这就是其中一首,写得非常有梗,一起来看这首词。“还了酒家钱,便好安眠。”开篇用语就很直白,说这一年到头把欠的分期的酒债还完了,心里踏实满足,终于能睡个好觉。还个酒钱,又不是什么房贷车贷,在我们今天看来好像没什么嘛。但在以前的诗人圈里,酒债这玩意是比较要命的。过去的许多诗人,都曾一度对酒债特别头疼,李白叹息过“归家酒债多”,岑参也是“家贫酒债多”,杜甫更是“酒债寻常行处有”。宋人也一样,王禹偁是“痛饮负酒债”,陆游是“酒债何时一洗空”,几乎没一个能把这个账理清的,个个都活像是穿长衫的孔乙己。像周文璞这样,能在年底把酒钱还清,安安稳稳睡个好觉做个好梦的人,几乎已经是相当优秀的存在了。下一句“大槐宫里着貂蝉”,便是他做的美梦了。注意,这里可不是说,他在一个很大的宫殿里梦到了《三国演义》里的大美女貂蝉,而是梦到他自己当大官了。这里的“貂蝉”,是指高级官员带的高级帽子,像辛弃疾的词里就说过“头上貂蝉贵客”。另外,前面的大槐宫也是一个关于道家的典故。唐代的李公佐《南柯太守传》就讲了一个故事说,有一哥们梦到自己到了大槐安国,官拜南柯太守,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结果一醒发现大槐宫就是自己宅子南边一棵大槐树的蚁穴,最终想开了,悟透了,“遂栖心道门”。这就是所谓的南柯一梦,富贵无常。接着是梦醒时分,开始怀疑人生。“行到江南知是梦,雪压渔船”,梦里的一切富贵、热闹、言笑、喧哗都归于平静。整个人回到现实,躺在江南的渔船上,只见白茫茫一片大雪真干净。再看词的下阕,“盘礴古梅边,也是前缘”,这里的“盘礴”不是说这株古梅很大很磅礴,而是一种坐姿。《庄子》里就讲过有个人的坐姿是“解衣盘礴裸”,所谓盘礴,就是箕坐。坐时岔开双脚,形如簸箕,在以前是一种不守礼法的行为。我们大家学过的荆轲刺秦王里,荆轲在失败后,就以这样“箕踞”的坐姿,表达过自己的傲慢。这里的词人周文璞也同样豪迈大气,并不为此前的那些破碎的美梦、巨大的落差而感到低落。而是潇洒自若的舒舒服服地坐着,欣赏起“鹅黄雪白又醒然”的春天来。鹅黄的杨柳嫩芽,雪白是雪花,在这两种颜色明亮的光晕之间,词人的心境也同样干净、澄澈。这时候词人突然神秘起来,来一句“一事最奇”,直接将悬念拉满。这还没完,随后接着再提醒一句“君记取”,继续营造一种紧张迫切的气氛,让人屏气凝神的等待答案,到底什么事这样“奇”?而且还是“最奇”。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词人比较无厘头的来了句“明日新年”,显然是跟大家开个大玩笑。明日新年又有什么奇怪的呢?但他就是要这样神秘兮兮,紧张兮兮地讲出来,讲完之后顿时将一切郑重其事,一切的虚张声势都变成大家的莞尔一笑。这也正是这首词的好处,词人将自己的桀骜姿态、想要表达的复杂情感,都藏在诙谐轻松之中。让人读了,并不觉得反感烦人,反而有轻松愉快之感。元代的张雨在《贞居词》里就记载说,元代大书法家鲜于枢很喜欢周文璞这首词,“每爱书之”。并且他自己也来追和一章,“以为笑乐”,也很享受这种诙谐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