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伤感的中秋诗: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文化
2024-09-17 08:52
重庆
《唐多令》也叫《糖多令》,听起来很甜,很大众的样子。实际上,这个词牌原本很冷僻很小众,直到词人刘过用这个词牌,写了今天这首词,才将这个词牌带火了,所谓“自刘词出而和者如林,其调乃显”。词人刘过,字改之。熟悉金庸的朋友,大概马上就能想到《神雕侠侣》里的杨过,杨过字改之。这两人的名和字高度重合,是不是很有趣?刘过为人也是很有侠气,号称是“快斩妖魔三尺剑,朗吟风月五言诗”,能文能武,很有才情。在写这首词的时候,刘过就记录了一个小序,交代了写作缘由:安远楼小集,侑觞歌板之姬黄其姓者,乞词于龙洲道人,为赋此《唐多令》。同柳阜之、刘去非、石民瞻、周嘉仲、陈孟参、孟容。时八月五日也。说刘过和朋友们在安远楼聚会,有位黄姓歌女来向龙洲道人讨词,龙洲道人是刘过的号。于是刘过就写了这首《唐多令》给她。可见刘过当时的才名,在当时的歌唱圈是很有影响力的。安远楼,也叫南楼,所以词里也说“二十年重过南楼”。南楼坐落在武昌的黄鹄山上,建成于淳熙十三年(1186)。著名词人姜夔当时就见证了这一幕,还创作了一首《翠楼吟》。在序里姜夔就说:“淳熙丙午冬,武昌安远楼成,与刘去非诸友落之,度曲见志。”好玩的是,姜夔这里提到的跟他一块见证南楼建成的刘去非,这一次又同刘过登了南楼。这位刘去非,可谓是以一己之力,见证了两位大词人在南楼填词时的风采,还都成功地被词人记录了下来,实在幸运。好,回到刘过的词。上阕开篇写景,“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芦苇的枯叶,冰冷的沙洲,清浅的流水,满眼都是萧条的落寞的秋。词人对此发出了很深的感慨:“二十年重过南楼”。二十年前的南楼不是这样的呀,二十年前的在这里的我也不是这样的。二十年前是怎么样的呢?这首词里没提,但我们可以在刘过的其他诗作里找到答案。在武昌、在黄鹤楼这一带,刘过曾过了一段“醉槌黄鹤楼,一掷赌百万”、“黄鹤楼前识楚卿,彩云重叠拥娉婷”般既狂放又浪漫的青年岁月。宋代词人,往往很喜欢写这样长时间、大跨度的今昔对比。比如另一位著名词人陈与义,回想二十年前是就是豪迈热闹的“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就是潇洒风流的“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再一想到当下,就是无限感慨和唏嘘的“二十余年如一梦”。过去的陈与义是如此,现在刘过也是如此。人不到一定年纪,没有一定经历,是很难有这种深沉感受的。过去读诗词,总觉得自己年龄不大,对于那些含有十年、二十年等漫长岁月的句子,就会觉得离我很远,很难共情。直到前一阵和初中同学相聚,我们是14年初中毕业的,大家仔细一算,竟然已是整整十年未见了。这让我顿时就体会到了唐诗里“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的意味,不知不觉间,原来我也到了能去感慨十年二十年光阴的年龄了,并且逐渐“感慨遂深”了。年龄更大,经历更丰富的刘过,他的心态当然也就更复杂了。他接着感叹:“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柳树边的船还没停稳,就跳下去了。还没有几天,就又要中秋了。这里的“犹”、“能”、“又”三字,表明的是一个事,就是词人急了。有一种想迫不及待的急匆匆地抓住时间,但又已然到了“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的无力感,美好的中秋佳节快来了,但个人美好的青春年华也早已经过去了。接着来到词的下阕,词人开始由写景传到抒情:“黄鹤断矶头,故人曾到否?旧江山浑是新愁。”熟悉的黄鹤矶头残破不堪了,熟悉的老朋友也不在了。这里的故人,历来的注家有说是韩侂胄的,也有说是辛弃疾的。但也可能是一种泛指,指的是二十年前的那些朋友们都不在了,凋零了。所以再看这样残破的旧江山,怎么能不让人增添满满的新愁呢?这里词人的新愁多半也是复杂的,有时局动荡、江山残破的愁,有老友凋零、故人不在的愁,也有自己年华空老、无能为力的愁。这样的新愁虽然多虽然重,但词人还是想努力的振奋精神,将愁排遣。“欲买桂花同载酒”,就想要买花载酒,销去万古愁。这一方面是因为临近中秋,应该饮桂花酒。另外一方面大概也是,词人同当年的“故人”就是这样“桂花同载酒”的。但一个“欲”字,说明这仅仅只是一个没能实现的念头。因为词人接着再转念一想的是“终不似、少年游”,以前的少年悠游时的热闹、欢乐和兴奋,终究是通通都回不去了。“欲买桂花同载酒”的念头顿时也就索然无味,只好作罢了。最后这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刘过写得很美。最近几年,在网上也是火得不行。大家常常用来感慨和怀念自己的青春,觉得这真是自己的互联网嘴替,道出了自己长大后的心声。实际上,这首词在当时就火了,是“楚中歌者竞唱之”。当时的人读到听到,跟我们也是一样的感慨和感动。过去也有人批评刘过,说“刘龙洲是稼轩附庸,然得其豪放,未得其婉转”。但这首《唐多令》告诉我们,刘过也是能化刚为柔,情致婉转的。